秦昊宇陷入了沉默，最近幾天他一直沒有休息好，腦子不免有些沉沉的。
    眼前的雨幕開始出現重影，柏油路麵的反光和車燈的光暈攪在一起，像團融化的糖漿。
    心裏那股浮躁卻越發清晰，像有隻渾身是刺的蟲子在胸腔裏亂撞，撞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是種混沌的、帶著惡意的情緒。它總在深夜冒出來，慫恿他踩下油門衝向風柱，慫恿他扯下月寂的繃帶看看底下的傷口有多深，甚至慫恿他——如果連月寂都落得這般境地，如果人類的命運早就寫好了結局，那掙紮還有什麽意義？
    “如果……”他無意識地呢喃出聲，尾音被卡車碾過積水的“嘩啦”聲吞沒。
    思緒突然拐了個彎，撞進剛才月寂和林衝義通話的瞬間。不過寥寥數語，沒有明說的代號，沒有直白的指令，甚至連語氣都帶著點漫不經心，可秦昊宇此刻回想起來，卻覺得那對話像張浸了水的宣紙，看似單薄，底下卻藏著無數交錯的墨痕。
    他們是在下一盤棋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秦昊宇按了下去，可心底的疑竇卻像雨後的蘑菇，密密麻麻地冒了出來。
    他自認不算笨，黑客技術能和毛子一比，戰術推演也能跟上參謀的思路，可麵對身邊這個看似普通的月寂，卻總覺得像在看一本沒有扉頁的書。
    月寂的智商，真的是普通人嗎？情商更是……他是無視所有人了嗎？至於戰鬥智商——秦昊宇很難想象月寂口中的多元大戰。
    自己和他的距離，原來這麽遙遠嗎？
    這感覺太奇怪了。就像武俠小說裏寫的那樣，各大門派為了秘籍打得頭破血流，高僧們在寺廟裏講經論道名垂青史，卻偏偏有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蹲在街角啃著窩頭，抬手就能接下武林盟主的全力一擊。
    而月寂，就像那個流浪漢。
    秦昊宇瞥了眼副駕駛，月寂的頭歪在靠背上，臉色白得像張紙，嘴唇卻抿成條緊繃的線。那雙總是沒什麽情緒的眼睛閉著，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像隻收起翅膀的鳥。
    他大概早就沒有什麽“心懷大誌”的夢了吧。秦昊宇想。那些關於“紐帶”、“希望”、“光”的詞，在他這裏或許早就磨成了灰，隻剩下最原始的執念——活著，哪怕活得像條在陰溝裏掙紮的野狗，也要拖著這身傷，多撐一天。
    多撐一天，無數生命就多活……那麽一小會。
    颶風的速度突然提高，而風也更冷了，從車窗縫隙鑽進來，帶著股鐵鏽味。
    車輛開始劇烈抖動，眼看即將支撐不住，草皮和道路在身後不遠處碎裂飄蕩，月寂言道。
    “停車吧，我給你變身的力量，位置差不多夠了。”
    秦昊宇自然沒聽清，也沒搞懂月寂這話語中的意思，車輛隨即失衡，月寂先是消失在視野中，隨意地隨風飄向颶風下那龐大的龍卷風中。
    秦昊宇則脫離車輛在地麵上連番爬滾，月寂所給予的變身能力開始生效。
    或許月寂和林衝義真的在下棋，或許沒有。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看似被命運摁在泥裏的人，還在用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而自己，總不能比他先垮掉。
    光芒隨即綻放，然而奈克瑟斯剛剛現身的瞬間，寬大不知多少公裏的颶風便將奈克瑟斯吞入其中。
    月寂一直在邊緣遊蕩，在被暴風拉扯的同時，他也不得不用氣場幻影躲避飛來的各種雜物，以免自己在高空中被砸死。
    “果然不是普通的風暴。”月寂眯起眼，看著周圍的景象。颶風內部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風煙混沌，而是由無數紫色光絲交織成的空間，那些光絲像神經脈絡般閃爍著，將吞噬的物質分解、重組，構建出一個扭曲的相位領域。
    他甚至能看到空間壁壘上的褶皺，像被揉皺的錫紙。
    “有點意思……”他喃喃自語，被氣流掀得翻了個身，卻在旋轉中精準地避開一塊汽車底盤。
    遠處，奈克瑟斯的銀色身影正在光絲中掙紮，鎧甲表麵不斷迸出火花。月寂望著那道還帶著生澀的身影，嘴角扯出一抹極淡的弧度。
    “想讓你明白這份差事有多累人……”他迎著狂暴的氣流，慢慢朝著風暴中心挪動，每一步都像在逆水行舟，“果然，還得靠這種東西啊。”
    光絲突然變得密集，像張收緊的網，朝著奈克瑟斯的方向收縮。月寂知道，真正的試煉，現在才開始。而他把秦昊宇推進這風眼，不是要他送死。
    至於如果真死的話。
    月寂眼眸中閃過一絲黯然，他能夠感知秦昊宇的生命，宛如諾亞一般感知適能者的力量和生命力。
    所以，他放任了秦昊宇的獨自行動。
    ……
    颶風內，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就像風眼中實際非常平和一般。
    奈克瑟斯逐漸站了起來，發現四周竟是一片黑暗，頭頂有著那螺旋狀的龐大風眼，四周並沒有發現怪獸的蹤跡。
    四周是純粹的黑暗，沒有上下左右，沒有遠近縱深，仿佛置身於宇宙誕生前的混沌。剛才在風柱中肆虐的雜物消失無蹤，連空氣都帶著種不真實的凝滯感，伸手去抓，隻能觸到一片冰涼的虛無。
    怪獸呢？
    奈克瑟斯轉動脖頸，微光隻能照亮身前數米的範圍。那百米高的龐然黑影此刻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隱匿在這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裏。
    風眼的平靜，從來都隻是假象。它是風暴的心髒，是所有狂暴能量的源頭，此刻的死寂，不過是下一場毀滅的蓄力。
    奈克瑟斯剛踏出一步，一隻龐大的怪物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the one。
    初始異生獸的出現讓秦昊宇不由一驚，頂著身體那股疼痛，他還是作出了戰鬥姿態。
    這一切都來的太過倉促。
    the one發出一聲怒吼，周圍的場景隨即變為蘇京市的高樓大廈，天地依然漆黑，就像是複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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