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劉亦非坐在酒店大堂休息區，她約了秦川兩點鍾對戲。
    還有幾分鍾就要兩點了，遲遲不見秦川人影。
    一點五十八，就當她準備打電話催的時候，秦川走出電梯。
    “你怎麽現在才來？”
    “我遲到了嗎？”
    劉亦非想說你非得卡點嗎，但人家說的沒錯，確實沒遲到。
    “沒有，我們開始吧。”
    “急什麽。”秦川朝著前台招手：“給我來瓶可樂，謝謝。”
    這家酒店都被劇組包了，吃喝全是劇組買單，他也不客氣。
    劉亦非道：“少喝點碳酸飲料，對身體不健康。”
    秦川輕笑道：“我經常喝碳酸飲料，不隻是喝碳酸，我還抽煙喝酒吃燒烤。”
    “但我身體可比一般人強大多了，要不給你看看我的肌肉。”
    “哈哈哈，開個玩笑。”秦川後背靠著沙發，翹著二郎腿道：
    “人活七十古來稀，二十年少小，二十年老弱，中間三十年再拋開黑夜，能真正享受的就十五年。”
    “這不吃，那不喝，怕胖，怕糖尿病，那日子多沒意思，命運無常，指不定哪天人就沒了，還是有啥吃啥吧。”
    在吃喝玩樂方麵，秦川從來不虧待自己。
    他當然知道高糖不好，但快樂啊。
    保護身體健康，拒絕女色，酒氣，燒烤，從別人開始。
    反正他不戒。
    劉亦非支支吾吾道：“我說不過伱。”
    前台工作人員給秦川送來罐裝可樂，貼心的加了吸管。
    秦川猛吸了一口，這才道：“從哪兒開始對詞？”
    劉亦非捧起劇本：“就從第一場戲，仙靈島吧，你劇本呢？”
    “我不用。”秦川指了指腦袋：“都在這裏麵。”
    “嘶！”
    劉亦非驚訝：“你全都記下來了？”
    “當然，這不很正常嘛。”
    他都是先把劇本吃透，然後再研究小傳，入夢體驗角色的人生經曆。
    李逍遙是他第一個男主角，為了萬無一失，秦川體驗次數有多少次他都不記得了。
    前段時間為什麽老是愛找保強研究足道，就是體驗多了有點迷糊，想放鬆心情。
    “正常嗎？”劉亦非反問。
    她拍戲時間也不長，見過的演員裏，好像能提前把台詞全部記熟的不多。
    現場不看劇本的，偶爾有那麽一兩個。
    但都是老戲骨級別。
    秦川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這一步，在她看來非常難得。
    “你就別管正不正常，開始吧。”
    “嗯。”
    調整好情緒，劉亦非看了看台詞，放下劇本，開心道：“逍遙？逍遙哥哥，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看我的。”
    “我終於等到你了！”
    秦川別看有點吊兒郎當，對戲還是很認真的，幾乎和正戲的時候一樣。
    早就放下可樂的他疑惑道：“什麽？”
    “我是靈兒啊。”
    “靈兒是誰？”
    “你忘了糊塗蟲，我們十年前就見過了。”
    “我們，我怎麽就想不起來了？”
    對詞和正式演不一樣，劉亦非本來隻是想提前適應秦川的語速語態。
    所以在表演上就沒太上心。
    沒想到秦川完全跟片場拍攝一樣，徹底進入角色狀態。
    連帶著，她也不得不跟著一起演。
    開始兩人還坐著，對了沒幾句後，秦川就站起來了，劉亦非跟著起身。
    “這樣子逍遙哥哥總能想起來了吧。”劉亦非用手朝著秦川的小腹比了一下：“十年前靈兒隻是到逍遙哥哥這裏。”
    秦川迷糊，手掌橫在小腹前：“可是十年以前，我也就這麽高啊。”
    “是嗎？”
    “啊，哦，怎麽說我也比你高一點。”秦川很鬆弛，像是在哄小孩。
    “逍遙哥哥，你還是沒有變，總是讓靈兒開心，走，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說完這句台詞，劉亦非慌張道：“先等等，我口有點渴。”
    口渴是假，有點接不住戲是真。
    秦川一秒入戲，狀態來得太快，基本的熱身和前奏都沒有。
    自己屬於慢熱型，開始還能跟得上，多來幾句台詞就被落下了，後麵這幾句完全是被秦川拖著走。
    太丟臉了。
    秦川明白，這是戰術性喝水：“要不要來瓶可樂？”
    “我試試。”劉亦非朝著前台喊道：“姐姐你好，請給我來瓶可樂。”
    和秦川的一樣，罐裝，帶吸管。
    幾口下去，大腦糖原得到補充，劉亦非精神一震，心情放鬆多了。
    還想繼續對戲來著，但轉頭一看，她和秦川好像被圍觀了。
    前台小姑娘，幾個路過的劇組工作人員都盯著這邊看。
    應該是兩人剛剛演戲太過投入，吸引了別人注意。
    “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秦川開口道。
    “好。”
    秦川咬著吸管朝酒店大門走去，劉亦非把沙發上的鴨舌帽往頭頂一戴，抱著劇本跟著走。
    大街上，秦川見她穿的是淡黃色長裙，問道：“你不冷嗎？”
    十月底，秋天已經過了。
    最近晝夜溫差大，冷的時候能有十三四度。
    “還好，為了好看，能忍。”劉亦非道：“你不也是薄外套嗎？”
    秦川單手插兜，喝著可樂道：“我不一樣，經常喝碳酸飲料，體質好。”
    “你真逗，哪有喝碳酸飲料還體質好的。”
    “嗝，開個玩笑而已。”
    兩人邊走邊聊，沒一會找到個公園，河岸邊，安靜角落，重新開始對詞。
    這回，對了沒幾句，秦川打斷劉亦非：“你在比劃身高的時候，蹲下來比劃好一點。”
    “然後我也順勢蹲下來和你說話。”
    雖然實話有點傷人，但不得不承認，這個時期的劉亦非演技還是十分稚嫩。
    完全是靠一張臉混飯吃。
    表演這塊，秦川能甩她八條街，在他的視角裏，劉亦非全身上下全是破綻。
    肢體語言不對，語氣不對，五官不對，笑容不對。
    又持續對了幾場戲，秦川繼續指出她的缺點：“你有個很大毛病，說詞不要對口型，自然說話就行了。”
    “有時候演的太準確就是不準確，不準確就是準確。”
    劉亦非有種被上課的感覺：“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咱們演員演戲演的是一種狀態，但你不能時刻記著是在演狀態，不然演的痕跡就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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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狀態之後，就不要管技巧，不要把哪裏該哭，該笑隨時掛在心裏。”
    “當你入戲了，你的肢體，你的心跳，你的眼神會自己演戲，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隨心走。”
    常年在外麵拍戲，學校裏沒待過幾天的劉亦非似懂非懂，隻能哦哦的點頭。
    秦川無奈，隻能給她演示一遍什麽叫演狀態，什麽叫自然狀態。
    有了對照，劉亦非瞬間明白秦川要表達的意思。
    接下來的兩場戲，順利無比。
    傍晚，火紅的夕陽懸在天邊，河岸邊波光粼粼，楊柳依依。
    秦川和劉亦非的對詞來到仙靈島的最後環節，洞房花燭。
    這場戲是有吻戲的。
    被秦川摟著，劉亦非感覺心跳加速。
    略帶顫抖的雙手環在對方後腰，感受到熱烈的男性氣息慢慢接近，她輕輕踮起腳尖，閉上眼睛仰起下巴。
    這倒是把秦川整不會了，劇本上倒是有吻戲，但一般都是錯位，真吻的不多。
    而且兩人隻是對戲，用不著真的吻吧。
    不過氣氛都烘托到這了。
    不下嘴對不起讀者。
    落日餘暉下，劉亦非貢獻出自己的初吻。
    這是她第一次親吻，感覺非常不一樣，具體描述不出來，隻覺得呼吸暫停了，心髒擂鼓似的隨時跳出胸腔，大腦裏一片空白。
    十秒鍾後，她覺得快昏過去了，雙腿無力發軟。
    察覺到她的異常，秦川主動退出角色狀態，劉亦非終於緩過氣來。
    就這幾秒鍾，她臉頰緋紅，一頭細汗，胸口止不住的起伏、
    “呼！！”
    “呼！！”
    見劉亦非不停地深呼吸，秦川覺得好笑：“要不要坐下休息會。”
    “沒事，不用。”劉亦非鎮定道：“今天就到這吧，明天有時間再找你。”
    “我該回去了，明天見，拜拜。”
    抱著劇本，劉亦非慌忙逃離戰場，速度不比田徑運動員慢。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這種狀態，已經不適合再對詞。
    秦川沒急著走，坐在公園椅子上，掏出煙點了一根，慢悠悠的等著夕陽下班。
    天黑後，秦川回酒店，在過道碰巧遇見出門的李國利。
    隻見他玩味道：“你小子幹了什麽，我剛剛在樓下看到劉亦非，表情不太自然啊。”
    秦川裝傻充愣：“沒幹嘛，就是正常對戲。”
    “是嗎？”
    “是啊！”
    李國利拍著他肩膀道：“別那麽緊張，我又不批評你。”
    “別說你倆隻是演情侶，就是真談戀愛我也不反對，年輕人嘛，很正常，我支持你。”
    “不過她媽媽那裏你得注意，不是省油的燈。”
    自己這算是奉旨談戀愛了吧？
    秦川還是不上套：“李導，我們真沒有事，就是很正常的對戲，順便指導她幾處錯誤。”
    李國利微笑著，目光深邃，他沒想到這小子還挺精明。
    男演員和女演員之間摩擦出火花其實很正常。
    雙方演的是情侶，戲中摟摟抱抱，親吻，床戲，戲外天天在一起聊天對戲吃飯。
    都是帥哥美女，但凡是個人，時間長了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漣漪。
    隻不過有的演員自控力強，能忍得住，擰得清。
    有的演技好，入戲快，出戲也快。
    有點更直接，直接把老婆帶到劇組，拍完戲就和老婆逛街吃飯，避免自己犯錯誤。
    李國利倒是希望秦川和劉亦非能在現實中來點小曖昧，這樣演的時候對拍攝有幫助。
    至於拍完戲後，兩人怎麽樣他才不管。
    ……
    經過昨天的吻戲，劉亦非今天再演趙靈兒更加自然。
    昨天之前，她和秦川之間隔著一層膜。
    膜破了，兩人關係更加熟悉。
    “逍遙哥哥，你會一直喜歡靈兒的是嗎？”
    “逍遙哥哥，不要忘記靈兒。”
    還是河岸邊，兩人對戲，累了就坐椅子上聊天喝奶茶，天黑之後一起回酒店。
    幾天下來，二人已經由不太熟悉變成熟悉，又到成為朋友。
    漸漸熟悉後，劉亦非話挺多的，不像平時看起來那麽清冷，在她口中愛好很多，比如鬼屋，過山車，聽歌，看電影……
    這天，劉亦非出門對戲的時候，身邊跟著劉小麗。
    酒店大堂，秦川，劉亦非，劉小麗，三人一起走出來。
    大街上人來人往，但三人之間沒什麽話說，非常冷清。
    “說話啊，你倆平時怎麽對戲的就怎麽對，不用管我。”
    劉小麗開口後，秦川和劉亦非對視一眼。
    劉亦非是尷尬，秦川是無奈。
    他真沒想過拐走劉亦非，這幾天都是正常的對戲。
    也就是劉小麗疑神疑鬼，不管劉亦非做什麽她都不放心。
    秦川抬頭看著天空道：“今天天氣不錯。”
    劉小麗接話：“這不陰天嗎？”
    秦川：“雲不錯。”
    “黑壓壓的，哪兒不錯？”
    “阿姨，要不我先回去了。”
    太難了。
    秦川算是發現了，劉小麗在針對他。
    他來一下，對方得頂回來幾下。
    這還怎麽聊天？
    “剛出來就回去？”劉小麗道：“我的到來影響你發揮了？”
    秦川什麽樣她不知道，但自家閨女什麽情況她太清楚了。
    這幾天愛發呆，走神，時不時嘿嘿笑，每次出門都要打扮個把小時，衣服換了又換。
    作為過來人她很明白，這是要被黃毛拿下的節奏。
    秦川實話實話：“是有點。”
    劉小麗冷笑：“那我走？”
    “這倒不必。”秦川認真道：“阿姨，您真沒必要防著我，我和西西就是正常的朋友關係。”
    小名都叫上了，還說沒關係？
    劉小麗心中警鈴大作：“我希望如此，你們都還小，未來很長，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前途上。”
    劉小麗就差沒說我家西西未成年，你敢下手我就報警。
    秦川點頭：“阿姨，你這話說得很對，我認同，我現在就想搞錢，搞事業。”
    別說他和劉亦非沒事，就是真有事，攤上這種丈母娘也是頭疼。
    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拍戲拍得這麽心累，他還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