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李玉鋼很不自然的咳嗽一聲。
    他這會就坐在秦川旁邊，兩人共用的是一個化妝間。
    秦川也是不避諱，當著他的麵就說這場比賽很簡單，什麽意思嗎？
    “不好意思，”秦川聽到咳嗽，扭頭對王婷婷道：“婷婷姐，說話注意點。”
    李玉鋼：……
    王婷婷：……
    明明就是秦川自己說的，怎麽還賴上別人了。
    李玉鋼強笑道：“沒事，我不在意，秦川你這次是唱什麽歌。”
    他發現兩人妝扮有點像。
    都是京劇做派。
    不知道為什麽，冥冥之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秦川道：“我這次還是京劇，你呢？”
    “別動，歪了。”王婷婷把他的頭扳回來，又開始塗抹粉底液。
    “巧了，我也是京劇，我是貴妃醉酒。”
    “巧了，我也是！”
    化妝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李玉鋼想客氣的笑笑，發現怎麽也笑不出來。
    貴妃醉酒，這是他的殺手鐧，靈感來源於之前秦川的武家坡男女反串。
    自己聲線特殊，能控製男聲女聲，秦川的武家坡給他一個很好的啟發。
    所以想著這場戲唱貴妃醉酒，驚豔一把觀眾。
    沒想到秦川也要唱貴妃醉酒，這可咋整啊。
    拚流行樂的唱功他不怕秦川，玩民謠的就沒什麽技巧，用的全是感情。
    京劇不一樣，秦川是武生，唱念做打是他的強項，戲腔也是基本功之一。
    而自己不行，沒學過京劇，他不會戲腔，之前想的也是用真假聲，改變聲線來充當戲腔。
    兩人要是上台唱同一首歌，絕對要被薄殺。
    “別怕，我唱的不是京劇貴妃醉酒，是改編版的新貴妃醉酒。”
    秦川還安慰起了競爭對手，這把化妝間的人都給整不會了。
    很多人以為後世的李玉鋼在星光大道上唱的是新貴妃醉酒，其實不然，這歌是一零年以後才發布的。
    早期的舞台上，李玉鋼唱的是京劇版。
    就是因為戲腔不標準，或者說他唱的就不是戲腔，而是流行樂的唱法。
    加上妝造雷人，粉絲過度誇大，喊的口號是前有梅蘭芳，後有李玉鋼，引起了梅派傳人的不滿。
    梅蘭芳自己兒子都不敢說自己是梅派的傳人，一個不知道哪兒蹦出來的小子，男扮女裝，用不標準的戲腔唱了首貴妃醉酒，就說自己是梅蘭芳在世。
    那段時間，李玉鋼被幾十位老藝術家聯名抵製，差點就被封殺了。
    搞得李玉鋼天天上門道歉。
    聽到他這話，李玉鋼更怕，原版的他就打不過，還整個Promax版，這還咋唱啊。
    “我沒怕。”李玉鋼鎮定著說道。
    李玉鋼的化妝師用紙巾輕輕給他額頭蘸了蘸：“老師，您這汗流的有點多哈。”
    “我天生汗腺就比較發達。”
    化妝間裏，李玉鋼坐如針氈，心裏拔涼拔涼的，前途一片黑暗。
    大半小時後，兩人的妝造弄得差不多。
    鏡子裏，彼此都不是自己，看不出以往的半分模樣，不開口的話，誰是秦川，誰是李玉鋼都不分清。
    人是分不清，不過二人戲袍質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秦川的戲袍是特意去京劇園子那邊租的，正兒八經楊貴妃套裝，頭冠上朱釵琳琅，珍珠滿目。
    服飾顏色以青白相間為主，看起來高貴又優雅。
    聽到他是來參加星光大道的，京劇園那邊都沒收他錢，把最好的一套楊貴妃服裝免費借給他。
    這年頭京劇不好混，年輕人都聽情情愛愛的流行歌曲，難得有藝人願意宣傳京劇，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李玉鋼的楊玉環裝就不一樣了，金光閃閃，衣服上像是撒了金粉，貼了金片似的，主打的就是一個貴氣，動起來嘩嘩響。
    不過質量和做工擺在那裏，近距離觀看，破綻百出，隻有土氣，跟影樓裏窗簾布做的似的。
    “李哥，我要是你，這一場就不上台了。”
    臨走出化妝間前，秦川好心奉勸。
    後世的李玉鋼剛出星光大道出來那會被噴成啥樣了？
    那麽多老藝術家抵製他。
    差點就被幹自閉了，好幾年才翻過身來。
    一直到新貴妃醉酒出世，他才徹徹底底打了一場翻身仗，得到行業內的認可。
    現在新貴妃醉酒沒了，他這身還翻得了嗎？
    這輩子都要活在秦川的陰影裏。
    所以秦川才勸他這一場不要唱了。
    李玉鋼冷冷道：“秦川，我承認伱很強，但比賽還沒開始，輸贏不好說。”
    “即便是輸，我也要站在台上，堂堂正正的輸。”
    秦川搖搖頭，老哥啊，這一波你可不是輸給我，而是輸給京劇愛好者。
    兩人一起來到側幕等待上台。
    很快，畢姥爺念完開場白後，宣布李玉鋼上台。
    “有請李玉鋼，這一輪，他給大家帶來的是京劇，貴妃醉酒，歡迎！！”
    提著裙擺，李玉鋼上台了。
    金光閃閃的服飾閃得人睜不開眼，臉上打了粉底，腮紅，像成熟的獼猴桃。
    最辣眼睛的是，這套服裝還是抹胸的。
    李玉鋼給墊了胸墊。
    幾位評委都有點不忍直視。
    “這小子哪兒整的這套衣服，楊貴妃有這樣的打扮嗎？”
    “不知道啊，估計是影視劇看多了。”
    “要完啊。”
    京劇舞台上的楊貴妃就沒這樣暴露的妝容服飾，清一色領子到脖子處，穿得嚴嚴實實。
    或者說就沒有哪個京劇女角色是穿著暴露的。
    李玉鋼對京劇了解不深，可能是看電視上，電影裏的楊貴妃都是這麽穿的，自己跑去影樓搞了一套同款。
    “海島冰輪初轉騰”
    “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奴似嫦娥離月宮”
    李玉鋼的前麵幾句唱出來後，台下觀眾歡呼，他們不懂京劇，隻是覺得男女聲音轉換挺牛逼的。
    評委卻是聽得眉頭直皺。
    這就不是京劇的唱法。
    捏著嗓子，用真假聲轉換一下，這不是老生花旦。
    “謝謝大家，謝謝。”一曲唱完，李玉鋼微微喘氣，鞠躬道謝。
    畢姥爺上台，兩人互動，問了一些問題，比如為什麽選京劇，為什麽用這種唱法等等。
    “因為我對京劇的熱愛，這樣唱是因為有次去外麵演出，我們團隊有個女生臨時來不了，我去頂替他，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我才發現自己有這個天賦……”
    幾分鍾過去，李玉鋼下台。
    輪到秦川。
    “有請秦川，他帶來的是原創歌曲，新貴妃醉酒。”
    李玉鋼沒有回到後台卸妝，而是下台後站在側幕就沒動，他想看看，秦川的貴妃醉酒和自己的貴妃醉酒有什麽區別。
    曾義，阿保等人也是坐在最後排的觀眾席裏，這種巔峰對決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搞不好下一場秦川就是對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現場幹冰造了煙霧，秦川從側幕邁著小碎步上台。
    沒有二胡，沒有鑼聲，有的隻是輕快的古箏，短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秦川的出場碎步讓評委連連點頭，這才是京劇嘛。
    妝造也是正宗，原汁原味的楊玉環，華貴又不失優雅，臉上千嬌百媚，勾人心弦。
    “那一年的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
    “那一年的華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不要說誰是誰非感情錯與對”
    “隻想夢裏與你一起再醉一回”
    來了，開口就是流行唱法，半點和京劇不搭邊，不過詞寫的倒是楊玉環。
    有點點長恨歌的意思，從歌詞上反應出楊玉環的愛情故事。
    秦川的聲線唱起這歌也不突兀，清冷，憂傷。
    但要說驚豔，完全沒有，就這幾段來看，普普通通，六七十分水平，還不如鼓樓呢。
    和大家預期想的不一樣，秦川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曾義等人又是可惜，又是慶幸。
    評委很是失望，隻是唱一首流行歌曲，也沒必要弄這麽一個妝造，秦川這是把功夫用錯了地方。
    側幕的李玉鋼總算鬆口氣：“靠，嚇死我了，搞了半天就這麽一個玩意，還勸我放棄登台，是怕我贏他吧。”
    話音剛落，台上的音樂突然頓了一下，下一秒，笛聲飛揚，鍾鼓齊鳴。
    秦川的戲腔來了。
    “愛恨就在一瞬間”
    “舉杯對月情似天”
    “愛恨兩茫茫”
    “問君何時戀”
    轟的一聲，李玉鋼大腦嗡嗡響，整個人怔在原地。
    這種聲音，這種改編，這種唱法，這種腦洞。
    完全是他夢寐以求，求而不得的。
    後麵的歌詞他已經聽不清了，心裏隻有一個聲音，輸的不冤，隨之又是，這首歌要是我唱的，今生死而無憾，哪怕隻是台上唱一次。
    觀眾席，曾義張大嘴巴，阿保麵色凝重，花姐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大家腦海裏想法都差不多，歌還能這樣唱？
    上一場的武家坡就夠離譜的，但還在接受範圍內，畢竟隻是改了唱法，底色還是京劇。
    這一場直接以京劇人物為藍本，流行樂結合戲腔來演唱，幾種風格的混搭，碰撞出震撼人心的效果。
    “菊花台倒影明月”
    “誰知吾愛心中寒”
    “醉在君王懷”
    “夢回大唐愛”
    台上，秦川可不管其他人震不震驚，依舊是在認真演唱著歌曲。
    他不隻是要唱，還要演。
    唱到某一段的時候，楊貴妃的姿態神色，或怨，或愛，或狠，或思，他都得演出來。
    演+唱，注定他沒有太多精力關注觀眾的反應，隻是一心撲在歌曲中。
    幾分鍾後，歌曲唱完，全場無聲。
    秦川好奇，暗道：“難道我搞砸了？”
    下一秒。
    “啪啪啪！！”
    “好！！”
    “牛逼，太牛逼了！”
    “秦川我愛你！！”
    演播廳觀眾不多，三四百人而已，但此刻造成的效果，堪比大幾千人。
    無數的掌聲，歡呼聲鋪天蓋地，秦川耳朵都麻了，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麽。
    曾義和玲花對視，滿是絕望，這就是他們的對手，太可怕了，怎麽贏啊。
    側幕，李玉鋼在秦川唱完後就回去後台了。
    沉悶著一言不發。
    卸完妝，那套衣服被他丟進垃圾桶。
    隔著那麽遠，他耳邊仿佛還能聽到傳來的掌聲。
    前台，畢姥爺抬手壓了又壓，始終壓不住觀眾的激動，導致他想講話都講不了。
    “大家靜一靜。”
    最後還是秦川開口，現場才慢慢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