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在感慨曹元方和宇文融的無恥，祁翀卻從中聽出了一絲異常，疑惑地問道：“田鳴這麽胡鬧，婁太後就不管嗎？”
    在他印象裏，婁太後對田鳴寄望頗深，不是那種會任由兒子胡來的母親，怎麽會眼睜睜看著田鳴破壞他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大好局麵呢？
    這個問題卻把陸懷素難住了，他沉吟了一下答道：“臣在南唐沒見過婁太後，想來也是一位深居簡出、不問世事的婦人吧？”
    不對！絕對不對！祁翀心裏頓時亮起了警燈。婁太後雖無過多能力，但絕不是陸懷素所說的那種性子，這裏頭有問題！但眼下陸懷素這裏顯然問不出什麽了，隻能一會兒去問田吟，於是便結束了關於南唐的話題。
    “陸公此行辛苦了，資政院的事杜相跟你說了吧？”
    “回陛下，臣已知道了，臣這副老邁殘軀還能供陛下驅馳是臣的福分。”陸懷素“嗬嗬”笑道，半句沒提他兒子陸璟裕的事。
    “嗯，以後沒事多進宮坐坐，你們這些老臣的謀國之論朕還是願意聽聽的。”祁翀客氣了幾句，這才賜了暖轎，送三位老臣出宮去了。
    杜延年、喬履謙自然是回內閣處理公務，陸懷素一出宮，一個小廝就迎了上來，對他耳語幾句，陸懷素頓時臉色大變，忙道：“去壽王府。”
    壽王府西園內，慶王妃正在待客，一名老婦、一名少婦坐在下首雙雙抹眼淚。
    “伯母，大哥這事兒真不怨陛下！別說時序今日不在府中了，就是在，我也不會讓他開這個口！”陸靜怡一上來就不客氣地給陸夫人懟了回去。
    “你......你怎麽......唉！”陸夫人滿腔憤懣，埋怨之色寫滿了老臉。
    陸靜怡也知自己話說重了些，但是今日之事她必須堅決拒絕，便也顧不上得罪不得罪伯母了。
    “伯母，這件事如果是求個情就成的，不需要您來說，時序也會去求聖上的；可如果時序沒有去，那就說明這個情求不下來，您又何必難為他呢？”
    “可他畢竟是你堂哥啊！崇州那個地方是人待的嗎？”陸少夫人心疼丈夫，猶自不肯放棄。
    “怎麽就不是人待的了？端郡王沒去嗎？平西伯沒去嗎？大長公主、杜相就不心疼兒子了嗎？”
    “那不一樣！你哥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打小沒吃過苦，能跟那自幼習武的武夫一樣嗎？崇州遍地蛇蟲，萬一有個好歹，我......唉！”想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可能性，陸夫人悲從中來，“靜兒，伯母歲數大了，我怕我等不到他回來呀！”
    陸夫人老淚縱橫，陸靜怡饒是鐵石心腸也做不到毫不動容，更何況她自幼失怙，對撫養他長大的陸懷素夫婦始終心懷感激，不由得態度軟了下來，耐心勸道：“伯母，您的心情我理解，可是堂兄這次是真的撞到聖上刀口上了，隻是貶官外放，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不就是打死了個戲子嗎？有什麽大不了的？賠他錢不就完了？忠順侯還能不依不饒不成？”陸少夫人不以為然道。在她看來，丈夫固然有些小過失也不至於貶官外放，毀了大好前程。
    “大嫂，若是新律頒布以前，大哥手底下打死個人自然不是什麽大事，可新律剛頒布，他這個刑部侍郎就帶頭違反律法，陛下若不懲處，那新律豈不成了笑話？”
    “什麽呀？我看就是聖上根本沒把陸家和慶王放在眼裏！”陸少夫人不服氣地嘟囔道。
    “放肆！這話是該說的嗎？”一聲怒吼從門外傳來，陸懷素板著臉走了進來，陸夫人、陸少夫人忙站起身來。
    陸懷素沒有理會這婆媳，走到陸靜怡麵前躬身行禮：“王妃安！”
    “伯父不必多禮，您請坐！”
    陸懷素卻沒有坐，仍舊站著道：“璟裕之事的前因後果我已知曉，他自己被人利用，又自作聰明，終致幹犯律法，失了聖心。想來也是他這些年仕途過於順利之故，對人對事毫無防範之心，也合該他吃這個虧！如今出去曆練一番也不是壞事，練的出來是他的造化；練不出來，就此遠離朝堂，也算是避禍之道。拙荊無知，叨擾王妃了，王妃莫怪。”
    “伯父說哪裏話，莫怨侄女袖手旁觀就好。”
    “我宦海一生，還不至於這點門道都看不出來，要怨也絕怨不到王妃身上。冤有頭、債有主，誰挑的事，這筆賬就該算到誰頭上！”陸懷素臉色陰冷，顯然已在心中將那人千刀萬剮了一遍，“行了，你們倆也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一個大男人，闖了禍還要老娘、妻子替他出麵求人，沒出息！”
    陸夫人、陸少夫人尷尬地對視一眼，都不敢吱聲，雙雙跟著陸懷素離開了壽王府。
    祁翀在三人出宮後立刻來到了承信宮，拋開那些心中的疑問不提，對於這個伶俐可愛的小表妹，祁翀也是頗為思念的。
    “吟兒！”祁翀興衝衝的一聲呼喊打斷了屋內二人的談話，心悅忙站起來微微躬身，田吟臉上露出喜色，剛喊了一聲“表哥”，突然意識到什麽，忙也福了一福，道了聲“陛下萬福金安”。
    祁翀忙道：“不必拘禮，還像以前那樣，隻要沒有外人在跟前，就叫表哥！在表哥家，沒人敢挑你的理！”
    一絲笑容這才重新浮上田吟的俏臉，這個異國的表哥如今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想到這裏她鼻子突然又有些發酸。
    祁翀見她表情有異，以為她長途奔波，身體不適，忙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水土不服嗎？要不要叫太醫？”
    “哦，不，不用，我沒事，”田吟慌亂地擺了擺手，眼神卻一直向門口瞟去。
    祁翀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南唐小內侍，並無其他異常，正欲再問田吟，突然心中一動，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個小內侍。那人依舊微微低頭，但祁翀卻通過他吞咽口水的動作發現了一個異常——他有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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