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信宮後殿內，田吟一邊擺弄著手裏的玩具，一邊聽阿蘭跟杜心悅說話。田喧哥兒倆則在一旁看書，淵國的皇宮裏有很多被稱作“小說”、“連環畫”的書，雖不是什麽高深的學問，倒也頗為有趣。這小哥兒倆近幾日看得入了迷，每日手不釋卷。
    “他們說那些哭廟的人罵的是咱家老爺，弄不好老爺現在就在萬歲殿挨罵難受呢！小姐，你就不想想辦法幫幫老爺嗎？”
    “幫什麽？他一個堂堂首輔難道還要靠裙帶才能立足於朝堂嗎？再說了，我這個時候跑出來搗亂，那不正是授人以柄嗎？那些人本來就在背後說我辦女學是‘牝雞司晨’，我還上趕著遞話把兒不成？”心悅邊說邊翻書備課，頭都沒抬。
    “那你就一點兒都不擔心老爺嗎？”
    “放心吧，我對老爺有信心，更對陛下有信心。那些人拿捏不住陛下的，我爹更不在乎他們說什麽！倒是你呀，阿蘭，我教你的書都背會了沒有啊？字都練了沒有？”
    阿蘭臉一紅：“小姐，那些書好難啊，字也難寫得很！我還是願意跟韓姐姐習武，韓姐姐也說我力氣大，是塊練武的料子！”
    “唉！練武也不耽誤你練字呀！我看你就是偷懶！你得跟小桃多學學。”心悅依舊勸道。
    “小桃姐都跟您讀多少年書了？我才讀幾天呀！”阿蘭嘟起了嘴。
    “所以才要格外下功夫呀！”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田吟一時好奇也湊了過來道：“心悅姐姐，你們大淵的女孩子真的可以讀書嗎？”
    “目前還不是每個女孩子人人都能讀，不過將來一定是人人都能讀的！”心悅信心滿滿道。
    “為什麽呀？”田吟有些不解了，“我們大唐就連官家女子也未必人人都能讀書，大儒們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那都是屁話！”心悅斷然道，忽見旁邊的田喧扭頭看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不雅的字，頓時臉一紅，訕笑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陛下說的！陛下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如今這句話已經是莘昭女校的校訓了，就寫在進門影壁牆的後麵。”
    “女校？學生都是女子嗎？那先生呢？”田喧忍不住插話道。
    “先生自然也是女子呀！現在我們莘昭女校的先生大多是官家小姐呢！就像我們小姐這樣的！”阿蘭搶先答道。
    “大淵風氣果然與大唐不同，”田喧感慨道，“那女子讀書讀得好也能做官嗎？”
    “能啊！我就是啊！”心悅不無驕傲地笑道。
    “那是表哥哄你呢吧？還有別的女子做官嗎？”田吟一臉的不相信。
    “暫時沒有，不過以後會有的！”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眾人抬頭一看，原來是祁翀進來了。
    “陛下，廷議結束了？”心悅站起來施禮問道。
    “嗯，”祁翀簡單回應了一句便轉移了話題，“我來是想問問你們，後天就是上元節了，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賞燈？”
    “我可以去嗎？”田吟興奮地睜大了眼睛，“我從來都沒有看過宮外的上元節燈會！”
    “當然，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大家都去！”祁翀笑道。
    “好啊、好啊，我得去找找看到時候穿哪件衣服去！阿蘭姐姐，你來幫我掌掌眼好不好？”田吟不由分說拉著阿蘭去了內室，田喧兄弟二人也尋了借口離開，殿中便隻剩下祁翀和心悅。
    “陛下今日又大獲全勝了？”心悅遞過一杯茶調侃道。
    “算是吧，罷黜了元震！不過還是感覺好累！心累呀！這幫人，沒幾個是一心為國的！有人是牆頭草兩邊倒；有人是故意看元震笑話，好等他騰出個閣臣的位子的；還有人是畏懼於我和你爹，不敢表態的。嘴上說的都是‘陛下聖明’，心裏麵是各懷鬼胎！唉！”祁翀接過茶飲了一口，放下茶盞往榻上一仰，就那麽四仰八叉地躺著，聲音裏透出了濃濃的疲憊。
    心悅笑道：“聖天子德配天地，恩澤四方，掃除奸佞，震懾朝野，如何說這般喪氣話？”
    “你也來取笑我！”祁翀嘟囔著嘴假裝生氣道，“你過來，我要罰你！”
    “啊？還要罰啊！”心悅假意忐忑，委委屈屈地挪到祁翀身前，趁其不備右手迅速伸出，一把揪住了某人的耳朵，“哈！祁元舉，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媳婦兒，我錯了！啊——輕點、輕點......”
    “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發誓，以後咱家的事都你說了算......”
    “哼！這還差不多！”
    上元節燈會一共三天，從正月十四一大清早天街兩旁就開始紮燈架子，兩位京縣縣令親自坐鎮指揮，哪裏放燈、哪裏置水缸、哪裏可以擺攤做生意、哪裏是達官貴人們的看台等等都要一一安排妥當，生怕一個疏忽引來禍患。
    也是在這一日，西夏和親使團終於抵達京城，並在禮部官員的陪同下入住國賓館。但正憲帝並沒有按慣例在宮中賜宴，甚至沒有接見西夏公主及送親使。明眼人都知道，聖上這是對西夏人扣押陳懷禮心懷不滿，有意冷待西夏人。
    上頭是這個態度，下頭自然好不到哪裏去，於是，入住國賓館後，李秉信就找不到禮部官員了，就連國賓館的官吏們對他們也是愛搭不理。
    “六殿下，漢人欺人太甚了！我要去砍了那個姓胡的！”作為皇族遠支以及六皇子李秉信的貼身護衛，李元恭的骨血裏流淌著羌人的驕傲，豈能容忍被膽小懦弱的漢人輕視？
    “元恭！稍安勿躁！”李秉信倒是不急不躁，微笑道，“漢人最是狡猾，不要上了他們的當，大局為重！”
    “哼！”李元恭不再爭辯，隻是氣哼哼地收了刀。
    “明天是他們的上元節，我聽母親說過，漢人這個時候都會上街賞燈，我們正好混入其中四處走走逛逛，熟悉一下地形，也打聽一些淵國朝廷的消息。”
    “那我去弄些漢人的衣服來！”
    “嗯，也跟大夥兒說，要沉得住氣，不要輕舉妄動！”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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