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拍著趙愚的手，親親熱熱道：“早就聽說趙大將軍威名，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總算領略大將軍的風采了，果然名不虛傳、氣度非凡！這一路辛苦了吧？坐吧，不必拘禮。”
    “陛下客氣了，臣站著就好！”趙愚不敢造次，推辭道。
    奉忠這時捧了繡墩過來放在趙愚身側道：“大將軍可能不大了解陛下，陛下一向不喜歡那些俗禮，大臣們君前議事都是讓坐著的。”
    “沒錯，再說了，從端郡王妃那邊論，朕還得叫你一聲舅舅呢！一家人何必拘束？”
    見正憲帝這般說了，趙愚推辭不過，這才告了個罪坐了下來。
    君臣落座後，趙愚也端詳起眼前這位年輕君主來，看著看著便出了神，直到祁翀喚了他兩聲才回過神來。
    “陛下恕罪，臣剛才想起了些往事，有些失神了。”
    “哦？什麽事情啊？”
    “其實陛下剛才說錯了一件事——臣與陛下不是第一次見，而是第二次！”
    祁翀驚訝道：“我們以前見過？”
    “是陛下幼年尚未出閣讀書之時，仁宗皇帝曾抱著陛下讓臣拜見，說這大淵天下早晚要交到陛下手中。陛下當時年幼，或許不記得了。”談及往事，趙愚言語之中也透著幾許唏噓。
    祁翀卻微微一愣，品出了這場談話的不尋常，忐忑地問道：“是......遣子入質那次？”
    “正是。”趙愚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祁翀心情頓時沉重起來：“此事說到底是皇家對不住你，朕對不住那兩位表哥！”
    趙愚忙站起來道：“陛下言重了。趙家世受國恩，自當以死許國！況且，臣受命抵禦西夏多年，至今未建奇功，是臣心中有愧才是！”
    祁翀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安慰道：“不要這麽說，西北苦寒，守邊不易，你們都辛苦了。不過，目前的這種對峙不會一直維持下去，下次大戰一旦開打，就要爭取畢其功於一役！”
    趙愚眼前一亮，頓時激動起來：“陛下決心要打了？臣還以為......”
    “以為和親之後就不打了？”祁翀笑道，“和親不過是緩兵之計，西夏是這樣想的，朕又何嚐不是？他們圖的是咱們的糧食、鐵器，咱們需要的則是時間！”
    “時間？”
    “沒錯！不瞞大將軍，下次再開戰，咱們的打法就跟以往不一樣了！”
    “陛下是說火器？臣上次大戰就見識過了，的確非同凡響！”趙愚興奮地道。
    “上次用的火器數量很少，最多起個輔助作用，下次再打就是火器為主了！這件事，你可以和你女婿杜含多聊聊。成親之後，朕會把他派到你麾下——事實上，天雷軍副將現在已經帶隊趕赴西北了，隻不過他們帶著大炮走不快，所以說，我們需要時間。”
    “臣明白了，待犬子成親之後，臣就立刻回甘州大營！”
    “好。對了，你不在西北這幾個月，那邊是誰在主持軍務？”
    “前將軍劉憑和左將軍郭欽。郭欽是跟隨臣多年的幹將，對西北局勢極為熟稔；劉憑就更不用說了，陛下了解他，此人雖然在西北時間不長，但他擅長的就是騎兵戰術，正好是西夏人的勁敵。”
    “好，你信任的人朕也放心。行了，沒什麽事大將軍就先回去歇著吧，你回來一趟不容易，先好好跟家人聚聚，公事以後再說！”
    “臣告退！”
    送走了趙愚，跟杜含見麵就沒那麽多講究了，祁翀一把摟住杜含的肩膀笑道：“君章，你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告你狀的折子都摞多高了？不過，朕把它們統統扔進了鍋爐裏，算是廢物利用吧！”
    “嘿嘿，”杜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父在信裏提過此事，說多虧陛下處處回護，臣銘感......”
    “算了、算了，咱們之間說什麽客套話，不過你倒是真得給朕說說，駱夷降而複叛到底是怎麽回事？來，坐下說！”
    “這事兒臣真的不知道！”杜含一臉委屈道，“我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我跟當地縣令、駱夷族長坐在一起將今後駱夷人的生計、安置問題商量的明明白白的，白紙黑字寫下來之後臣才帶著天雷軍啟程北上的呀！誰知在半路上就聽說又出事了！”杜含滿臉沮喪，顯然對此事也有些不能接受。
    “你們當時商量的方略你手裏還有嗎？”
    “有啊，這是臣當初的手稿。”杜含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一本手劄，顯然也是有備而來。
    祁翀翻開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對杜含竟有些刮目相看了，因為這份《駱夷安置方案》寫的極為詳細穩妥，從駱夷十餘萬人口的居住地劃分、耕地配給、口糧發放、戶籍登記到賦稅徭役的承擔、學童的學業安排甚至包括民族習俗等等，全部都有非常詳盡且可行的安排，如此穩妥非經年老吏實難做到。
    “寫的不錯呀！你寫的？”祁翀讚許道。
    “大部分吧，還有些許是其他幕僚幫著改的。”
    “唉！以往嶽父總說你笨，看來是過謙啦！下次見麵朕得告訴他，不許再說你笨，你哪裏笨了？你要是笨，那滿朝文武就沒幾個聰明的！”
    “嘿嘿嘿，我自小就是不如我妹妹聰明嘛，也不如我爹小時候讀書好，我爹自然覺得我笨！”杜含憨厚地笑道。
    “一個才女，一個狀元，你那是‘參照物’標準太高了！”祁翀笑著合上手劄道，“有了這份手稿，至少駱夷複叛這裏頭就沒你什麽事兒了，也不枉朕燒了那麽多廢紙！”
    “多謝陛下！對了，陛下，西北那邊兒......”
    祁翀擺了擺手：“西北的仗怎麽打，跟你老丈人商量去，朕才不管那些細枝末節呢！反正軍權交給了你們，大炮、火銃也都給了你們，軍餉、輜重需要多少也都滿足你們，剩下的朕就不管了，朕隻要一個結果——大勝的結果！”
    “陛下放心！臣等不破樓蘭終不還！”杜含熱血上頭，激動萬分。
    “行，回去好好洗洗，準備當你的新郎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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