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尚書，那位這是反將了咱們一軍呐！天下共議？聞所未聞啊！”戶部值房內，幾顆人頭湊在一處小聲嘀咕著。
    “是啊，就連小吏、生員都有資格參與，這不是胡鬧嗎？”
    “那些小吏肯定支持呀！本來他們就沒有做官的資格，更沒有固定俸祿，可按照柳忱這奏疏的意見，吏員今後也跟官員一樣領朝廷俸祿，而且隻要任職滿一定年限且連續三年考評為優，還可以升任從九品官。此例一開，官吏之別便不再涇渭分明！”
    戶部侍郎傅正綱搖頭道“唉呀，這個不是重點！重點還在於俸祿！減俸最吃虧的是誰？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員，而地方官卻未必吃虧！他們的俸祿貌似是砍掉一半，可結合柳忱的奏疏，那便意味著他們今後不必再自聘幕僚，因此少了一大筆支出，如此算下來實際到手的反而還多了些！可咱們這些京官呢？咱們本來就沒有這項支出，砍掉一半那可就是實實在在地少了一半啊！唉！本打算裹挾眾同僚共同反對減俸，如果不能減俸那也就沒有錢支持柳忱所奏之事，那此事自然不了了之。可沒想到，聖上這一手卻反而可能讓州縣官員集體同意這兩道奏疏。屆時，枉做小人的就是我們了！”
    “不是‘我們’，是我！”陳懷哲苦笑道，“原以為我自己以身入局，就算不能完全破了此局，也可打個平手——至少能讓柳忱之策大打折扣吧！可沒成想，竟被那位輕鬆破解！”
    陳懷哲的話令眾人士氣低落，一人沮喪地問道“那現在該怎麽辦哪？若朝廷真的推行柳忱這套地方官製改革，那今後刺史、縣令之權將被大大分化，州縣之內再不是主官一人定奪！若地方改了，隻怕朝廷也會緊跟著改，八部之內也不再是‘一言堂’了！”
    “是啊，我等寒窗苦讀十載才考得個進士功名，得以入朝為官，可若今後身邊的同僚可能隻是個連舉人都沒考中之人，僅因為他曆年考核優異，便可越過官吏之別，與我等同殿為臣，諸公不覺得這很荒唐嗎？”
    “若真如此，傅某寧願辭官不做！”傅正綱斬釘截鐵道。
    “沒錯！今上登基以來，士林屢遭重創，在聖上心目中，那些秀才、舉人還不如剛剛粗識幾個大字的兵痞！連臭當兵的都能做主簿，還有什麽事是不能發生的？若今後俸祿再大減，又整日被禦史台盯著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那這官還做個什麽意思呢？”
    “可若就這麽辭了官，今後的生計當如何呢？子孫後代又何以為生呢？”
    這話顯然說到了眾人心裏，眾人紛紛歎氣點頭，陳懷哲見氣氛到了，對傅正綱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低聲道“我倒是有個主意”
    幾顆腦袋又湊到了一起，聚精會神地聽著傅正綱的建議。
    “啊？”一人大驚道，“這這這可是死罪！若被查出來，我等都逃脫不了幹係呀！”
    其餘幾人也麵露難色，陳懷哲假意嗬斥道“傅侍郎，你這是什麽餿主意？！太冒險了！”
    “諸公放心，沒那麽大風險！”傅正綱又解釋道，“這事兒咱們不在京城裏做，派人去外地做，再造個假身份，等這東西回流到京城的時候至少一年半載就過去了，到時候我反正已然辭官歸鄉了，誰能查到我頭上？”
    “嘶——似乎也有些道理呀！”一人環顧眾人輕聲試探道。
    其餘人雖然沒說話，可也沒再反對，隻是將目光投向了陳懷哲。
    陳懷哲明白了眾人的蠢蠢欲動，神色一凜道“諸位，要做的話大夥兒就得團結一心，絕不能有叛徒，否則必出紕漏。今日若有人不同意，這事兒咱就不能做！大夥兒表個態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聲道“全憑陳尚書做主！”
    “那就這麽定了！此事就由傅侍郎全權負責，上上下下都要聽他調遣，明白了嗎？”
    “卑職遵命！”
    “不過——”一人又道，“這事兒恐怕也不是人人都能參與的，該防著的人還得防著。就說那個應文拱吧，他就是個刺兒頭，處處都要跟別人不一樣，整日裏比駐部禦史管的都寬！”
    “不怕！”陳懷哲陰惻惻一笑道，“就讓他去管鑄幣，到時候出了事正好由他頂缸！”
    “讓他去管？那咱們的事”眾人詫異道。
    “把他架空不就行了？沒了他你還幹不成事了？”傅正綱斜了那人一眼道，“你把底下做事的人籠絡好不就行了？對了，不是你小舅子想謀個工頭的差事嗎？就讓他去吧，任免狀我來批！”
    “明白！”那人點點頭，露出了心領神會的微笑。
    隨著天氣愈發炎熱，杜心悅隻覺得今年的夏天格外難熬。
    “好想吃冰酪呀！可太醫又不許！”心悅嘟著嘴靠在祁翀肩膀上抱怨道。
    “這不是怕你生病嗎？”祁翀隔著衣服將手放在了心悅的肚子上，露出了討好的微笑，“再忍忍，我讓人給你屋裏多擺些冰塊吧！等明年咱們就可以去行宮避暑了。”
    因為心悅懷孕之故，祁翀放棄了今年的北上行宮避暑之旅，隻是讓柳敬誠夫婦護送祁清瑜去行宮小住兩個月。
    心悅卻搖了搖頭“明年我也不去，還要上課呢，哪裏走得開呀！”
    “讓學生放一兩個月假又如何？你也用不著太拚命。”
    “我隻是不想虛度光陰罷了。我原以為我也會跟天下女子一樣，嫁人之後便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務，是你給了我啟發，我才能在相夫教子、操持家務之外過另一種日子，這樣的日子我很喜歡。我不過是想讓天下其他女子如我一樣，可以多一種選擇罷了。”
    “會的，這一切都會實現的！到那一天，她們會有很多選擇，不止是去教書，還可以經商、做官，百行百業都會有她們的身影！而到那一天，她們都會記得你，記得是你給她們開了一個好頭。”
    在祁翀的喃喃低語中，心悅悄悄進入夢鄉，夢中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無數女子活的豐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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