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記住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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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崤函古道,千峰裹素,萬壑鋪銀。
凜冽的朔風,在峽穀間呼嘯盤旋,卷起細碎的雪粒,在天幕下織成一張朦朧的紗網。
陡峭的崖壁上,冰淩如劍倒懸,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寒光。
下方,一小隊騎兵踏破雪幕,如幽靈般穿行於峽穀之中…..
為首將領,跨坐雄壯黑馬,麵戴修羅麵具,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利瞳。
忽然,他身後一名同樣戴著麵具的將領,見前方古道旁“舊函驛”三字,當即道:
“陛….”
在第一個字出口時,鐵麵具將領就意識到失言,連忙改口:“將軍,我們再行一驛,便是不久前司馬懿組織民夫築關的地方!”
快到潼關了?
馬背上,修羅麵具將領張目西望;當日,他從清河回邯鄲與郭嘉弈棋時,其實就已道出一統天下的策略。
當時他說,他喜歡邊邊角角。
所以,他真正目的是利用袁術在淮南拖住曹操、袁紹、劉備、孫策、劉表五路諸侯。
而他,則先著手解決馬騰、韓遂、張魯、劉璋等邊角料。
修羅麵具下,利瞳微闔:“曹操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回將軍,虎衛現已進入潁川,曹操那邊已下令各部嚴防,顯然不敢輕舉妄動!”
鐵麵將領連忙回稟,聲音裏帶著壓抑的興奮。
他其實就是大明斥侯軍副統領陳到,在朝任羽林中郎將,皇帝親將。
如今,他就是皇帝的眼睛耳朵,麾下有五百精銳斥候散布四方,並快速接收各方送來的情報。
“派人去潁川,命虎衛按計劃行事,讓曹操繼續猜吧!”
修羅麵具下發出低沉的聲音,每個字都像落在雪地上的馬蹄印,清晰而深刻。
語落,一雙幽深利瞳展目望向西北方向,又道:“我們的人,在涼州那邊可有進展?”
“通過麴將軍,已與金城麴氏取得聯係!”
“很好,另外答應張猛的條件!”
鐵麵具下,陳到聞言一愣,“陛…將軍,這是不是太過了?”
“這你就錯了,張叔威值這個價!”
說著,修羅麵具轉向另一側,隻見此人是隊伍中唯一一個沒有戴麵具的人,他裹著軍大衣,頭罩雷鋒帽,正時不時舉起酒囊啜飲一口。
“奉孝,你說馬、韓二人現在在幹什麽?”
郭嘉仰首飲一口美酒,笑道:“這個倒不好猜,但他們應該快收到,陛將軍連夜離京的消息了!”
陛將軍?
趙雲聞言大笑!
……..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涼州允吾城。
這座原本的金城郡治所,在韓遂稱涼王後,已成為涼國的王都。
此刻王宮內的議事殿中,炭火熊熊,卻驅不散殿內凝重的氣氛。
“大王,邯鄲眼線傳來急訊,十日前,趙雲於納妃之夜連夜離都!”
涼國尚書令成公英,快步進入殿中,急聲稟報。
王座上的韓遂聞言,手中正在批閱奏章的朱筆微微一頓。
他雖然沒有見過趙雲,也沒有與趙雲交過手,但趙雲的事跡卻早已如雷貫耳。
一瞬間,他好似嗅到了烽火的氣味。
他放下手中朱筆:“可知趙雲具體去向?是去了中原,還是來了西邊?”
成公英凝重地搖了搖頭:“暫未收到趙雲具體去向!”
韓遂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案幾上敲擊著,發出沉悶的聲響。
“傳令下去,”
他突然開口,聲音如同金鐵交鳴:“不惜一切代價,寡人要知道趙雲的具體去向。因為那可是一頭比狐狸還狡詐的頭狼!”
“諾!”
成公英躬身應命。
就在成公英即將退出大殿時,卻被叫住。
“等等!”
韓遂好似想起了什麽:“對了,讓陽逵準備一下,帶著寡人的親筆信出使冀城!”
“而今北明那頭猛虎已經下山了,俗話說…打虎親兄弟,寡人欲與隴王做一對打虎兄弟!”
成公英露出讚同的神色,卻又遲疑道:“大王,馬兒之前差點死在彥明手上,再加上其母之事,早已恨極了我方,此事恐怕...”
韓遂抬手打斷:“放心,馬壽成非不知輕重之人。”
他望向殿外飄落的雪花,喃喃道:“在這亂世中,仇恨永遠要讓位於生存。”
…….
兩日後。
涼國使節陽逵,攜帶數車禮物進入冀城。
冀城,曾是漢陽郡首府,去年曾被呂布奪取,但隨著今年六月呂布被趙雲截殺於魯陽後,司馬懿撤出涼州,使得涼州漢陽、武都、安定、北地四郡重回馬、韓二人手中,被二人重新瓜分。
如今,馬騰占據涼州隴西、漢陽、武都三郡之地,定都漢陽郡治所冀城。
冀城隴王宮內,炭火熊熊,酒香四溢….
馬騰高坐王位,正在設宴款待涼國使者陽逵;這位年近五旬的隴王身材魁梧,濃密的胡須雖已斑白,但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顯示出不凡的精力
酒過三巡後,陽逵拱手長揖:“隴王盛情,逵銘感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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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此乃我王親筆書信,以顯其誠!”
王階下的侍者,連忙將信轉呈馬騰。
馬騰展開細看,麵色逐漸凝重….
就在昨日,他也收到了趙雲離京的消息。
趙雲在納妃之夜突然離開都城,確實太過蹊蹺。
遠的不說,就說今年初黑山賊襲上黨時,在所有人都以為趙雲會派主力救援時,趙雲卻反其道而行,一步步將呂布引入圈套...
最終,趙雲從太原冷泉關出擊,一舉奪下河東,斷崤函,一舉將實力雄厚的呂布拽入了地獄。
想到這裏,馬騰不禁背脊發涼,有趙雲這樣的敵人,實在令人寢食難安。
而對於信中韓遂提出的義結金蘭,馬騰沉思片刻道:“貴使回去轉告涼王,孤與涼王唇齒相依,理當結為兄弟之盟。”
….
很快,馬騰答應與韓遂義結金蘭的消息,傳到了隴山防線街亭。
“什麽?”
馬超拍案而起,麵前的案幾應聲而裂。
馬超今年雖剛剛雙十但已是名震涼州的西涼錦馬超。
他有著羌人母親遺傳的高挺鼻梁和深邃眼窩,英俊的麵容此刻因憤怒而扭曲。
“父王竟要與韓遂老賊義結金蘭?”
馬超的聲音如同雷霆,震得營帳簌簌作響。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頭盔戴上,對帳外怒吼:“備馬!我要回冀城!”
親兵慌忙勸阻:“大將軍,隴王有令,讓您嚴守街亭...”
“滾開!”
馬超一腳踹開親兵,大步走出營帳;寒風中,他的披風獵獵作響,宛如一麵戰旗。
當馬超風塵仆仆趕回冀城時,正值早朝時分。
他怒氣衝衝地撞入隴王宮正殿,鐵甲上還帶著一路疾馳凝結的冰霜。
“父王!”
馬超的聲音如同炸雷,在殿中回蕩:“韓遂老賊於你我有奪妻殺母之仇,您焉能與之義結金蘭?”
馬超右拳狠狠砸在左掌上,鎧甲碰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兒臣請命率鐵騎踏平金城,取韓遂首級祭奠亡母!”
殿中群臣噤若寒蟬。
馬騰緩緩抬眸,那雙如蒼狼般的眼睛掃過兒子年輕氣盛的麵龐。
“孟起,你今年已二十了吧?”馬騰突然問道,聲音裏帶著某種危險的平靜。
馬超一怔,隨即昂首:“正是。”
“那為何還如此幼稚?”
馬騰猛地將書簡拍在案上,驚得近侍條件反射般跪伏於地,殿中文武也躬身垂首。
“如今,北明兵強馬壯,若涼州自相殘殺,隻會讓北明坐收漁利!”
殿中眾臣紛紛點頭稱是,但與馬超交好的任養等人卻沉默不語。
馬超額角青筋暴起,他大步上前,戰靴在青石板上踏出沉悶回響。“父王,兒臣隻知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夠了!”
馬騰霍然起身,他雖已年近五旬,但這一吼卻仍如馳騁沙場時般攝人心魄,怒道:“馬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庶子插嘴!”
此言一出,殿中霎時寂靜!
而馬超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俊朗的麵容先是慘白,繼而漲得通紅,最後竟隱隱泛起青紫;那雙遺傳自羌人母親的棕色眼睛騰起血色,仿佛有火焰要從瞳孔中噴薄而出。
“庶子?”
馬超的聲音輕得可怕,右手已按上劍柄:“父王再說一遍?”
馬騰冷笑:“怎麽?想對為父拔劍?”
馬騰緩步走下王階:“別忘了是誰給你的這身武藝,是誰讓你統領三軍?而你,不過是為父養的一條獒犬!”
這句話如利刃剜心!
馬超耳邊嗡鳴,仿佛聽見什麽東西在胸腔裏如琉璃般迸裂,那是最後一絲對父親的敬愛。
“錚~”
龍吟般的劍鳴響徹大殿,馬超的劍尖如毒蛇吐信,眨眼間已抵住馬騰咽喉。
“大將軍不可!”
滿堂文武駭然變色,馬岱等人慌忙上前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而馬騰卻紋絲不動,甚至將脖頸往前送了半寸,任劍尖刺破皮膚滲出一線血珠。
“逆子,爾有種就刺下去。”
馬騰獰笑著,胡須上沾了自己喉間滴落的血,“也讓天下人看看,爾這逆畜是如何弑父奪位的!”
馬超渾身一震,持劍的手微微發抖。
“當啷!”
長劍落地。
馬超踉蹌後退,撞翻了殿中青銅燈架;火焰騰起,在他眼中映出扭曲的光影。
馬騰冷哼一聲,轉身時袍角掃過兒子蒼白的臉:“還不滾回街亭?”
語落,又不忘提醒:“還有…記住你的身份。”
“哈哈哈….我的身份?”
馬超突然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他一把扯下腰間玉佩,那是馬騰稱王後,立馬休為太子,立他為神威大將軍時,贈給他的兄弟同心玉。
“我是馬超….西涼錦馬超!”
馬超怒聲嘶吼,手中兄弟同心玉在青石地上摔得粉碎,飛濺的玉屑如淚光閃爍,他咬牙切齒:“終有一日,父王會求我原諒今日之言!”
馬騰背影一僵,卻沒有回頭,隻是冷冷丟下一句:“你母親不過是個羌女,果然生出的兒子也這般不知禮數。”
這句話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馬超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怒吼,轉身衝出大殿時,鐵甲撞斷了朱漆門柱。
風雪灌入,卷著碎玉和血跡,在父子之間劃下一道永難愈合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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