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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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芍!
    我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到底有些用處,父親離開時,讓阿芙開窗透氣,還說我可以到屋外的花園裏走動。
    當然,他們也不會因為單單因為我做出順從的樣子就信了我。
    室中的紫荼仍然怒放,周氏叮囑阿芙每日澆水,不可讓它幹枯。
    既然有了父親的允許,我當然不會浪費。想要逃出去,周圍長什麽樣子總要知道。於是午後,我讓阿芙開了門,踱出了房門外。
    外麵果然是個花園。夏日時節,隻見花草濃鬱碧綠,雖過了百花競放的時節,枝頭上卻也姹紫嫣紅。
    阿芙看到這般風景也很是歡喜,在花叢中這裏看看,那裏嗅嗅,興奮得很。
    “婢子來到這府中許久,還是頭一回來花園裏玩耍呢。”她笑嘻嘻地對我說,陽光下,臉龐被一叢月季映得紅撲撲的。
    我笑笑,往周圍望去。這花園不算大,一眼望去,除了我住的屋子就是長長的白牆,把四周圍得嚴實,隻有一扇園門可供出入。
    這般情形可有些難辦呢。心裏暗道。想起若磐他們,又有些心焦,不知道他們如今在何處?手腕上,若磐的獸牙還在,被肌膚貼得溫熱。我曾將它摔在地上試了許多回,若磐都沒有出現,心裏漸漸生出不好的預感。
    或許若磐那時未與我說清楚,這獸牙隻能用一回呢……擔憂得深了,心裏又不禁僥幸地想。
    走了一會,我覺得頭腦有些發脹,尋著樹蔭下的一塊青石坐下。
    午後柔和的風緩緩拂過,花草樹葉隨風搖曳。我忽然覺得這聲音好聽極了,好像許多人在輕輕地吟唱,高高低低,似遠似近地匯聚一片。
    我聽著這聲音,唇角不禁揚起,發脹的頭腦似乎也舒緩了許多。身旁的幾株虞美人在風中微微擺動,我望去。那朵朵花兒在眼前,似乎微笑地看我……
    “你是誰?”一個童稚的聲音忽而響起。
    我抬頭,隻見麵前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一個總角小童,兩隻眼睛將我上下打量。
    “小公子。”一個侍婢打扮的人急忙地跑過來,見到我,似愣了愣。
    “她是誰?”小童指著我,大聲問那侍婢。
    侍婢看看我,又看看園中那屋舍,似乎了然。她麵上浮起笑意,向我一禮,對那小童道“這位是女君,小公子該喚長姊呢。”
    “長姊?”童子一怔“可我長姊是……”說著,他忽然眼睛一亮,看著我,臉上露出厭惡的笑“你就是那離家出走的賤人吧。”
    話才出口,侍婢陡然變色,急忙捂住童子的嘴巴。
    我看著他,眉梢揚起“什麽?”
    “小公子不懂事呢!”侍婢又是尷尬又是發急,一邊紅著臉對我賠罪一邊皺眉對那童子道“小公子不可胡說!”
    童子卻一下掰開那侍婢的手,大聲道“我未胡說!母親說了,她才不是我阿姊!是賤婦生的……”
    話音未落,小童被我一推,猛然跌坐在地上。
    他似毫無預料,愣愣地睜大眼睛看著我,片刻,嚎啕大哭起來。
    侍婢看著他,又看看我,臉色刷白。
    我不理會那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罵的童子,隻微笑地轉向侍婢“你看到了什麽?”
    侍婢神色陰晴不定,片刻,囁嚅道“婢子……婢子什麽也沒看見。”
    我看著她,莞爾不語。
    那侍婢不敢停留,像看鬼一樣看我,抱起那童子就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園門外,我看著那邊,再看看身旁的虞美人,伸出手指輕輕撫過那鮮豔的花瓣。
    方才那童子的話雖惹怒了我,卻是真心話,左相夫人和這宅子裏的其他人到底怎麽看我,從那童子嘴裏便可虧得一二。
    “女君……”阿芙捧著一束花從樹後轉出來,看著我,有些憂慮“那可是主公最疼的小公子呢,你……”
    “無妨,不會有事。”我笑笑,起身整整裙裾“回房吧。”說罷,轉身朝屋子那邊走去。
    北海王是個寶。
    我隻要在父親麵前做出願意安安穩穩一心一意待嫁的樣子,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用在乎。
    小童有沒有回去告狀我不知道,左相府對我的看重卻是明顯的。
    那天之後,父親和左相夫人又陸續來過幾次。左相夫人看到我,依舊滿麵慈愛,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
    她不覺得難受,我自然奉陪,輕聲細語,溫馴得像一隻白兔。而父親看我的神色,也漸漸平和許多。
    我的待遇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每餐的食物精心炮製,餐後還有溫補的湯水送來,我想要些什麽,隻要讓阿芙稟報一聲,有求必應。
    相對的,新婦嫁前必要誦習的女經也送了來。我不以為意,這些東西母親多的是,我還小的時候她就要我背誦。母親這一輩子算是實實在在按著女經裏說的做,我看在眼裏,對那些大道理已經嗤之以鼻。可如今他們卻還想著要我學,卻是晚了。
    在夫人的提議下,父親還讓我跟他們一道用飯。
    一乘小輦把我抬出了園外,在一座建造氣派的屋子前停下。夫人笑吟吟地出來,親自拉起我的手走到堂上。
    除了父親,我見到了我要稱為祖母的太夫人,還有父親的幾個妾侍和子女。
    果真是一個大家子,一眼望去,堂上滿滿地坐著人。
    我再次慶幸看到這些的不是母親。
    太夫人看到我,雖不十分熱情,臉上那神色卻比夫人要真實許多。她精神不是太好,隻問了我些許問題。
    見過太夫人之後,我又與妾侍和子女們一一見禮。
    妾侍們的臉上都和夫人一樣掛著笑容,幾個子女們卻不大一樣,與我見禮之後,互相偷偷地擠眉弄眼。可以肯定的是,有兩個人對我沒有好臉色,一個當然是那日在我手上吃了虧的小童,另一個女孩,頭上也是總角,年齡卻看著比其他人要大些,或許隻比我小一點。她從我走進來就一直白眼不斷,似乎我欠了她幾萬錢一般。見禮的時候,甚至話都不願說。瞟我一眼就走開了。
    席間,幾乎所有人都打量著我,目光中,似乎各藏心思。
    我並不在意,隻低頭用膳。
    “女君在家宴上可見到了慧女君?”回到房裏,阿芙問我。
    我一笑“嗯。”
    她說的慧女君就是方才那個老對我白眼的女孩,和那個同樣沒有好臉色的童子一樣,都是夫人所生,我沒來之前,她是左相府裏年紀最長的孩子。
    “婢子聽說,慧女君見過北海王幾回,愛慕得不得了。北海王這婚事是太常署卜的,先前隻說是左相府中的長女君,她可樂壞了。可後來拿到生辰來對,太常署卻說不是,再問才知道原來指的是女君你。”說著,她笑笑“慧女君為這事,可大哭了好幾日。”
    我不禁覺得有趣。遙想當時,夫人得知這事的時候大概也怨恨不已,這點從那童子罵我的話裏麵就能窺得一二。可惜,夫人是父親的正室,父親的孩子都要叫她母親。嫁給北海王的人,說出去都是她的孩子,所以她看到我,再不樂意,也仍然能夠笑得那般慈祥。
    想到這裏,我再次覺得北海王確實是個寶,我能夠在左相府裏過得好,全多虧了他。
    夜裏,我躺在榻上正半睡半醒,忽然聽到些哢哢嚓嚓的細微聲響。
    自從經曆了梁王私苑裏的事之後,我對夜裏聽到的聲音都特別敏感,覺得不對,即刻醒了來。
    我起身,仔細聽去。那聲音仍在響,似乎是從一扇窗戶發出的。
    賊人麽?心裏一陣警覺,我輕輕地起身,拿起案上的一隻重手的瓷壺,躡手躡腳走過去。
    月光從外麵透著,一個半人高的影子映在窗紙上。
    果然是賊人,我心裏一陣著慌,立刻想著該叫醒阿芙。
    說時遲那時快,我才邁出步子,窗“呀”一聲打開了。
    我心中大驚,連忙舉起手中的瓷壺。
    “阿芍!”一個熟悉的尖細聲音傳來。我一愣,定了定眼睛。
    灰狐狸站在窗台上,兩隻眼睛閃閃發光,又驚又喜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