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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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絲路女王!
    似乎所有的傳奇,都是從“起死回生”開始的。
    跨過了生死,餘下的每天就都是賺的。
    草原、戈壁、沙漠,狂風、沙塵、暴雪……任何一個因素都足以讓小小的生命瞬間消失。
    除了征戰的軍隊,穿越隔壁幾乎是無人挑戰的事情,但卻有一群人仍願拚死穿梭於此。
    他們就是商隊。
    僧人明心和商人阿三結伴而行,他們的身後跟著駱隊。
    僧人走在隊伍最後,一陣寒風掠過,他微眯著眼,看向遠方。
    副手被凍得一個激靈,縮著脖子,跑到了領隊阿三的身邊。
    副手“首領,咱們一定得在這日子趕路嗎?”
    阿三瞥一眼副手,低聲嗬斥道,“收起你的這些話,你知道這些貨是誰的,他可是咱們惹不起的金主大人!更是咱們的恩人!”
    副手的左邊袖管忽然被風從衣襟裏吹起,一隻幹癟的空袖管隨風亂飛。
    副手“我從沒見過那麽可怕的人!”
    阿三“嘿,你這個家夥!正是那個可怕的汪古部首領在戈壁灘上救了你的命。雖然你丟了一隻手。但突厥人總得留下點什麽才肯罷休!”
    副手不再言語,隻是抬頭看了看天,“這天怎麽這樣?難道這是雪要化了嗎?難道昨天是這草原最後的一場暴雪嗎?我真是搞不清這草原的天,就和這些人一樣!”
    草原的天,瞬息萬變,五彩綺麗的天色。
    淩晨的藍紫色天幕上,日月同輝。
    像是在昭示著新時代的主角即將登場。
    在蒙古人的營盤上,大帳外,一枚紅色布條在門上招搖。
    老女仆阿穆爾正要進門,忽然抬頭看見紅布條,趕忙停住腳步。
    門簾忽然撩起,睡眼惺忪的小女仆哈日伊罕端著尿盆走出來,差點撞上老女仆。
    阿穆爾“讓你第一晚就摘了紅布條,這都七天,怎麽還沒摘?”
    小女仆抬頭一看紅布,嚇得哆哆嗦嗦,趕忙摘掉。
    一隻馬鞭子伸出門簾,老小仆人趕忙低頭跪地。一雙結實的女人的小腿大步走過二人麵前,光著腳並沒穿鞋。這人正是勃爾帖,隻聽她一聲口哨,高頭白馬跑來,她利落上馬。
    隻留背影。
    三個女孩子睡眼朦朧的站在大帳前摟在一起,看著遠去的勃爾帖。
    琪琪格“額吉怎麽連頭巾都不帶?”
    火真“她去看咱們的小妹妹了。”
    阿勒丹“哪個妹妹啊?啊,就是……”
    老女仆阿穆爾看到日夜流淚的孛兒帖,實在是心疼。但是無論怎麽勸說,孛兒帖都沒辦法相信那孩子的遭遇,她要在天葬的七天之後去探尋孩子的蹤影。
    而年輕的小女仆哈日伊罕根本沒辦法理解這個母親的心情,隻是覺得瘋癲。
    哈日伊罕“和這個家族沒緣分的孩子,來了就被上天帶走了,就當是好事得了吧,可她怎麽就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啊。天葬第七天了,估計隻剩下白骨頭了,哎……”
    火真斜眼凶狠的瞪了一眼哈日伊罕,阿穆爾一把捂住了女兒哈日伊罕的嘴巴。這才讓沒心肝的哈日伊罕閉嘴。阿穆爾抱歉的向火真欠欠身表示替女兒道歉。
    火真看著哈日伊罕說“哈日伊罕,你知道嗎?我每次看到你,都會告訴我自己快點長大吧,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先找個針線,把你的嘴巴縫上!”
    哈日伊罕一把掙脫母親阿穆爾的手臂,不爽的回嗆道“哼,我也告訴我自己,長大以後我可別像你一樣狠辣!”
    琪琪格和阿勒丹聽到兩個年長姐姐們的吵架,也怒目相向著,眼看著女孩們的吵架之戰一觸即發。老阿穆爾趕緊圍住姑娘們。
    阿穆爾“我的好姑娘們,聽老阿穆爾的話,乖乖回去再睡會吧,我保證,天亮時你們的額吉就會回來了。長生天保佑你們沒見過麵的小妹妹,早入輪回。”
    說完,阿穆爾連拉帶推的把女孩子們哄進了氈房。
    清晨草原,青草間的朝露砸中螞蚱。似是草原的春天將至。
    商人的隊伍慢慢路過天葬崗,隻見一隻白狼正眯著眼蜷成一團,包裹著嬰兒周身,像是在守護著孩子一樣。
    僧人明心走上前去,口中念起經文。
    阿三漸漸放慢腳步,停在遠處。商隊的人們好奇的看著這一幕。
    阿三“明心,那是狼守著的食。在草原上咱們和它們可鬥不起。別惹它。”
    狼頭從孩子的臉旁挪開,呲著獠牙,低聲的發出吼聲。
    僧人明心閉目念經,泰然自若。
    如梵音般的誦經聲空靈彌漫於草原。
    阿三“快回來,咱們還得趕路,趕緊走吧。那狼要吃了那孩子。”
    經文念完,明心靜觀後緩步繼續朝前走去。
    當他越靠越近,居然看到白狼用身體包圍著的嬰兒,正眨著眼睛看著自己。
    僧人明心“阿彌陀佛,這孩子還活著。”
    白狼收起吼叫,眼裏的戾氣與殺氣似乎一瞬間沒了。
    白狼從嬰兒身邊起身,緩緩走到明心腳邊,看起來孱弱無比。
    人們這才看到白狼身上的血口是一片奇怪的樣子,新傷口泛著殷殷的鮮血,舊傷口尚未完全結痂。白狼一臉哀傷的看著僧人明心,明心像是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
    前一秒還殺氣騰騰的白狼旋即一頭栽倒在了明心的腳邊,死去了。
    阿三和商隊的人們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阿三驚訝又感動的說“難道是這白狼救活了這孩子嗎?這麽冷的天,狼居然沒有吃掉這孩子?還用自己給孩子取暖,用自己的血來喂這個孩子?”
    明心淡淡的說道“阿彌陀佛,萬物有靈。”
    人們趕緊聚過去。明心抱起嬰兒,嬰兒臉上身上滿是初愈的傷口結痂,但麵色紅潤。嬰兒朝人們笑著伸出小手,手心上暗紅色的血塊依然在。
    阿三“小家夥真可憐,手心還握著血塊。一定是剛出生就被扔了。唉,他的家人一定以為這孩子死定了才不要了。哦,我的天啊,聽說手握血塊出生的人,長大後定會大權在握。”
    明心握向孩子手心,硬血塊掉落,一枚紅色的楓葉形胎記赫然於掌心。
    阿三“真主安拉,這孩子,定有天佑。”
    明心看向周遭,詢問阿三“我們可否在此地多等等,看是否有孩子的家人來探。”
    阿三“在草原上趕路可是容不得半點馬虎啊。草原的天象可從來都是說變就變,要想盡快到達汪部,我們必須得抓緊趕路了。明心。其實,這孩子跟著我們趕路也是個風險。要不……”
    明心脫下僧袍裹在嬰孩身上,抱著孩子走向商隊,人們紛紛拿出水和食物。
    阿三“天啊……這個和尚怎麽這麽倔強?”
    商隊並沒做過多停留,繼續趕路,在草原上留下一串背影。
    風吹草痕如海浪。
    正午,雲卷蔽日。
    勃爾帖蓬頭散發,滿眼通紅赤腳騎白馬疾馳而過。
    她身後不遠處跟著一輛華麗的白駱駝勒勒車。
    老阿穆爾在哄完女孩們之後,趕緊架上了屬於孛兒帖的白駱駝車,一路相伴。
    車旁還跟著一個男人,周身滿是銀鈴,頭戴鹿角,麂皮麵具,身卦彩綢,腳踩熊靴,手上還端著鑲嵌著綠鬆石和瑪瑙的白海螺法器。他就是薩滿法師,克酋泰德利。
    在草原上,人們信賴著薩滿法師,他們掌握著人與神靈之間的溝通。
    勃爾帖翻身下馬,不顧一切的衝向天葬台,沒見到孩子。
    她愣在原地,一臉茫然時,薩滿法師和女仆們趕到。每個人都驚訝不已,麵麵相覷。
    勃爾帖回頭看向薩滿法師求解。克酋泰德利緩緩戴上麵具,聽起海螺。
    勃爾帖“克酋泰德利,我,我的孩子呢?這……我孩子的骸骨怎麽不見了?我的孩子在哪?”
    克酋泰德利振臂向天,腰間的鈴鐺瘋狂作響,口中念念有詞,渾身抽搐搖擺。
    克酋泰德利“她是草原王者的女兒,她是從天而降的戰神之女。他的父親將擁有最大的帝國。”
    勃爾帖“克酋泰德利!住口!收起你那套阿諛大汗的詞匯,我要我的女兒。我女兒的骸骨究竟在哪?”
    阿穆爾“勃爾帖,不能這樣和薩滿法師說話的呀,他可是草原上能和天神坦哲瑞通靈對話的人!”
    克酋泰德利眼泛藍光語氣一變“那流淌著血光的白骨,將成為他邁向霸業的階梯。但是,哀嚎與戰鼓將在他枕邊終生齊鳴。母親們將留下血淚,那是來自被侵略的部落的怨念詛咒。他的女兒們將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們將擁有金銀珠寶,她們將被蒼生銘記——那手握紅纓降生的女孩,戰爭的祭品……”
    勃爾帖聽到這些詞,驚愕著跪坐下來,她朝天空哀嚎“偉大的坦哲瑞天神,不論生死,請保佑我的女兒……法師,你快求求天神,我的女兒在哪,讓我找到她,她是生是死,她的骸骨在哪。”
    孛兒帖陷入了癲狂,反複重複著這些話。這孩子的降生,與天葬,與消失的屍體,都太讓她崩潰。她甚至無法向任何人去述說這一切。這來過而又消失的孩子。究竟,未來會怎樣?
    克酋泰德利“可薩滿法師隻為真正的王服務,原諒我,天神隻讓我說這些了。蒙古王,還不是真正的王。”
    薩滿法師搖晃著在天葬台周圍跳著神秘的舞蹈。
    當轉到天葬台另一側時,他忽然停止了舞蹈,幽幽的摘下了麵具。
    克酋泰德利“看來,孩子死了。”
    孛兒帖和阿穆爾聞聲趕來,赫然見到死去的白狼。
    白狼潔白的皮毛上,壓著一粒橙黃色的蜜蠟佛珠。
    孛兒帖拿起蜜蠟,攥緊了手心裏。
    她覺得自己似乎永遠都無法解開,天葬台邊曾發生過怎樣的,生死輪回的故事。
    但也是從這一刻起,她把這個女兒珍藏在了心底和記憶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