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殺與殺

字數:4220   加入書籤

A+A-




    我是絲路女王!
    草原的風向變了。
    克烈部和蒙古部的開戰讓人們無法輕易做出“見風使舵”的決定。人們既懾於鐵木真的狠,又畏懼王罕克烈部的強大。人們還是悄悄躲回了草原深處各自的部落,各自的氈房,祈求傷亡流血的戰鬥離自己遠一些。然而,商隊卻沒有辦法立刻從這局麵裏全身而退。因為按理來講,他們必須把鐵木真為母親柯諤倫訂的白駱駝送到。這是樁生意,也是種保平安的交易,商隊絕對不願意與任何人結仇怨。哪怕是頭頂懸刀,信譽仍然大於一切。阿三最終決定盡快把白駱駝如約送到蒙古汗王鐵木真的老母親的營盤去。
    這是明慧第一次踏入蒙古人的營盤。眼前的一切,在此刻,明慧不覺得有什麽不同之處。一字排開的蒙古包,組成了營地。所有的門口都朝南。人們長久的相信著,坐北朝南屬於可以很好平衡陰陽風向的朝向。
    明慧有些好奇的忍不住問道“這就是那位的營盤?”
    阿三“那位?她可是柯諤倫老母,鐵木真的母親。”
    明慧“但這裏……看上去,和和普通牧民的沒什麽不同。”
    阿三“她可擁有著一個由一萬個士兵所組成的軍隊,當然連那些人的家屬,都貴柯諤倫老母所控製。”
    明慧指了指眼前的營地,“這些蒙古包前連個守衛的人影都沒有,恐怕咱們還得找人問這位尊貴的婦人,在哪呢”。
    阿三笑道“看那!那架大黑車所在的包,就是柯諤倫老母營帳的標誌!”
    明慧更不懂了“那大黑車,一般遊牧部落的那些婦人們不是都會駕車嘛?這有什麽特別?”
    阿三回頭摸了摸白駱駝,“不久之前,那裏有一頭白駱駝。婦人們駕車所選的牲畜,是非常不同的。一般的就選笨重的黃牛,或者長毛的犛牛,加以調教之後用來駕車。可是柯諤倫老母卻最鍾情於駱駝,尤其是白駱駝。這草原上,白駱駝是何其珍貴稀少啊。柯諤倫老母最喜歡駕著高視闊步的白駱駝,四處漫遊,甚至晝夜兼程的長途跋涉。隻不過原來的那頭已經老死了,所以他的兒子才早早向我下訂,尋找白駱駝。隻是沒想到,咱們來的時候,這草原上又開始打仗了。”
    明慧聽的出身,忽然一愣,問道“那我們在這,能見到鐵木真嘛?”
    阿三笑著說“當然不會見到。柯諤倫老母沒有和他生活在一起。但也許咱們能見到他家的小兒子,托雷。”
    明慧拉著高視的白駱駝,跟隨商隊一行人踏入了蒙古人柯諤倫老母的營地。很快蒙古仆人們把阿三帶到了負責事務的斷事官的蒙古包辦事。駱駝也算是終於送到了。滿是好奇的明慧四處轉著,但走著走著,她就徑自走向了柯諤倫老母的蒙古包。
    明慧讚歎於這位尚未謀麵的老婦人的胸襟,她在心裏感慨著,這竟然沒有人守衛。然而事實上卻並非如此。這個營地有兩個守衛,者勒篾和哲台,他們是負責保護柯諤倫老母的大帳的。但卻因為要去宰殺一頭無角黑牛,正躲在一個旁側蒙古包的北麵背陰處。沒人能看到他們,他們也看不到別人了。
    和草原人的好客的習俗一樣,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意的進入蒙古包,並徑直坐到帳篷西邊。因為東邊坐的是主人的位置。然而當明慧抬起門簾徑直進入時,卻發現在蒙古包的西邊已經坐了一個穿大袍子帽簷壓低的男人。那男人看起來像乞丐,又像是仆人,很是邋遢。明慧趕緊低頭小聲的坐在一邊。她這才抬頭看了看東邊位置上坐著的柯諤倫老母。
    那是一位美麗的老婦人,臉泛著牛奶滋潤過的白裏透粉的光澤,目光有神,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梁,唇線清晰,唇瓣豐滿。柯諤倫身著墨綠色的蒙古袍,頭戴著紅瑪瑙綠鬆石黃蜜蠟相間的華麗低調的頭飾。耳朵上帶著長長的銀耳墜,泛著亮亮的光澤。明慧覺得從沒見過如此麵善的老奶奶,她幾乎收不回自己的目光。然而這樣的直直的注視,卻引來的坐在柯諤倫老母一旁的年輕少女的注目,以示提醒。柯諤倫老母麵帶微笑的拍了拍那少女的背。
    柯諤倫“阿勒塔妮,煮完牛肉湯吧。”
    少女貓腰躬身的完成了一係列的操作,動作麻利幹淨。在蒙古包裏人們都得縮起自己,進了少占地方。但就在阿勒塔妮煮好肉湯,把湯碗端給西邊的男人時,那男人竟然把腿伸直了。而且竟然直對著火。
    那男人喝著熱騰騰的肉湯,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響。緊接著,男人又伸出手,希望再來一碗。這時候,忽然門簾被推開,一個小男孩呼噠噠的跑進了蒙古包。阿勒塔妮的勺子剛進到鍋裏,那男人就一把將小男孩夾進了懷裏。明慧見狀忽然伸出腳去絆倉皇逃跑的男人。那男人卻身手敏捷的側身單手支地,沒有倒下。阿勒塔妮的銀勺子從手裏飛出,啪的一聲擊中了男人的後腦勺。男人憤恨的哀嚎了一聲,還是沒有撒手,還想繼續向前跑。小男孩在男人的懷裏掙紮,拳打腳踢前踹翻了湯鍋,火星四濺。
    阿勒塔妮大喊“托雷,咬他!”
    但是小男孩顯然慌的聽不到阿勒塔妮的話,完全恐慌的不知所措了。正當男人拔出刀向男孩的心口刺去時,阿勒塔妮一下竄上男人的後背,明慧也乘機上前,和阿勒塔妮一起製服了男人。男孩倉皇從男人手臂裏得以安然逃出,被柯諤倫老母一把拽進了懷裏。
    柯諤倫“托雷,沒事。摸摸毛嚇不著,摸摸耳朵嚇一會兒。”
    柯諤倫的輕聲言語,像是咒語一般,讓被嚇得慌張大叫拳打腳踢的大哭大嚎的男孩,瞬間安靜了下來。明顯孩子被嚇得不輕。而被製服的男人也恨的不輕。這樣明目張膽的刺殺行動,沒想到這樣收場了。兩個身手不凡膽識過人的少女,徒手合力製服了一個刺客。但是阿勒塔妮和明慧也完全不敢有任何一絲鬆懈全身的力氣。直到聽到混亂聞聲趕來的斷事官和阿三、守衛者勒篾和哲台等人全部趕到,阿勒塔妮和明慧才鬆懈下來,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的倆少女,忽然感到了彼此的窘樣相視一笑。
    阿勒塔妮忽然問明慧“你怎麽會反應那麽快?難道你覺得他可疑了?”
    明慧點點頭“哪個蒙古男人會在蒙古包的火前麵伸直腿啊?那個人一定來自遙遠的地方,而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鐵木真母親身邊的,一看就是有邪惡目的。”話還沒說完,明慧忽然為自己的話感覺到了不妥,立刻收聲了,不安的看向柯諤倫老母和托雷。托雷正斜眼看著自己。明慧覺得那小子虎頭虎腦的,壯壯笨笨的,很招人喜歡。柯諤倫老母向前欠身,伸手拉住了明慧的手。
    那是一雙多麽溫暖的手啊,那隻手握住明慧的手,明慧從沒有過那樣溫暖的感受。就連那手繭都完全不紮人,而是透著堅硬的柔和。再多握一會兒吧,明慧完全石化了一般,呆坐在那。
    柯諤倫老母說道“謝謝你,我勇敢的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明慧”
    被拉出帳外的男人怏怏的低垂著腦袋,沒走幾步就吐血身亡了。斷事官命者勒篾和哲台把男人帶走。他似乎對這樣的刺客,並不覺得多驚訝。阿三的心髒狂跳,心裏不斷地呼喚著真主安拉。大斷事官看出阿三的擔心和疑問。大斷事官扒開男子的手心展示給阿三看,一個黑色紫藤的標誌。
    大斷事官說“是塔塔爾人。是蒙古人徹底消滅了古老的塔塔爾人,按照慣例,殺了那些塔塔爾勇士,搶奪了塔塔爾婦女,收養了他們的孩子們。為了讓他們永生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彼此的血緣,還剝奪了他們原來的名字,更換了新名字。但這就是世界的新法則,順生,逆亡。可惜了這樣的死士。”
    阿三驚訝於大斷事官的了解與冷靜的敘述,一時不敢出聲。
    大斷事官說道“我也是塔塔爾人,不過我在出生就被族人遺棄了。是柯諤倫老母救了我,養育了我。”說著大斷事官也伸出手,他的手心裏也是一枚黑色紫藤。“這是我們塔塔爾男人的圖騰。可惜它對我沒什麽意義。這個死士,是來斷鐵木真家血脈的,仇殺目標是小兒子托雷,守灶人。延續香火的人。不能完成仇殺,就隻能自己服毒自盡了。”
    草原的追殺,像是不知疲倦的頑童的壞遊戲。它總是血腥起,血腥落,血氣永不散去,仇恨代代銘心。克遒泰德利的靈隼,飛向遠方的遁逆境把這一切匯報給了主人。刺殺失敗了。
    商隊繼續前行,草原的複仇與征戰,還在繼續。
    明心每每都會在離開一個部落的時候,站在遠方朝那個部落祈福誦經一番。
    明慧問師傅明心“他們為什麽無休無止的征戰?”
    明心隻回答“魚羨慕鳥飛,鳥羨慕魚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