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覺得，如今的自己，是處於精神掌控大過肉體的階段，還是肉體掌控大過精神的階段呢？”
    “亦或者，精神與肉體之間，二者仍在來回爭鬥？”
    納西妲看著麵前將曾經熟悉的模樣展露於前的倏忽，也便明白了，對方既然願意以這副麵容示人，那就說明還能繼續談。
    於是便順著倏忽的話，直白的發問，對方如今走的是哪一條路。
    是恪守本心，堅定不移地走向成聖成佛之路；還是就此沉淪，任由肉體掌控精神，放大自身欲望，墜入欲海魔淵。
    又或者，精神與肉體、理智與欲望之間相互爭鬥，來回切換，溺於苦海不得解脫？
    “師姐稱呼我為「大僧」，也知道曾經的我，是為我佛傳道的大護法。”
    “不僅是在曾經傳道的那段光陰，哪怕是在後來，我也曾去過許多世界，拋去自身經曆，也見證過許多。”
    “自此之後，我深刻認識到，「無愛可破情局，無情可破全局」這句話的道理！”
    無天背著雙手，目光灼灼的看著納西妲。
    他過往的經曆，對於寰宇間的其他人來說或許是禁忌般的存在。
    但在佛門，他曾經的事跡，雖然達不到人盡皆知的程度，不過熟悉的那幾位，卻也知曉。
    那時的他作為佛門大護法，帶領一支隊伍，負責傳教。
    最後曆經磨難，卻也未能成功在當地傳教不說，還深陷情局之中，不得解脫。
    彼時還是「貪饕」王座的鯤鵬，如今的「心孽」命途之主——大自在天魔主，躲在幕後注視著他們一行人的一舉一動。
    也是那時，將其從佛門之中拉了出來，從此成為世人眼中的魔。
    “若師姐設身處地想一想，站在我當初的位置上，你會如何做？”
    “那個世界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我佛慈悲普渡，予其解脫苦海之法？”
    納西妲沉默不語。
    若是兩人身份互換，由她替代當時傳教的倏忽，卻也自問，自己未必能比對方做得更好。
    雖然自身與生俱來的天賦神通，能夠讓其施展妙法之時，可觀世人心中所想。
    有此妙法在，自然可以提前預警，發現他人心中之惡。
    但善良的她，卻很少運用此法，不忍去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世人。
    “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順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朝悟道見真我，何懼昔日舊枷鎖；世間枷鎖本是夢，無形無相亦無我...”
    “我見過一人，傍晚行走於路上時，看見失控的轎車衝向一個陌生的孩子時。”
    “那人本能的伸手一拽，就把孩子從死神的手裏搶回。”
    “但他的手臂卻失去了知覺...”
    “當他在醫院做截肢手術的時候，孩子的家屬丟下連手術費用都不夠的錢財就不見了蹤影。”
    “此次善行換來的卻是大好年華自此成為了殘疾，失去高薪工作，隻能靠年邁的父母贍養。”
    “自此他才明白，這場因果終需有人承擔，拯救他人，就要做好承擔他人命運的打算。”
    見納西妲不語，無天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寰宇廣闊，命途這種力量通向各處，卻也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人能夠走上命途之路。
    也不是所有的世界，文明都走到了足夠的高度，能夠挽救大多數疾病。
    “我問那人是否後悔那次的舉動，那人也是如師姐這般沉默不語。”
    “...還有一人，家中子侄生病需要換腎。”
    “但全家隻有他一人配型成功，而家人也靠道德綁架逼其躺進了手術室。”
    “後來侄子重獲新生，但那人卻失去了體力、勞動能力和免疫力。”
    “剛開始姐姐一家還對其噓寒問暖，可大恩如仇，當恩情大到換不起時，也就成了仇。”
    “後來姐姐一家去了遠方生活，徹底與其斷絕了往來。”
    “隻剩其終日躺在病床上掙紮求生，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
    “行於世間多年，諸如此類的事情，見到實在太多太多...”
    “於此凡世種種之間，我悟出了一個道理——君子不救，聖人當仁不讓！”
    “遇事不決可問春風，春風不語即隨本心。”
    無天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納西妲，又轉過頭去看著被冰封的幻朧，眸光明滅不定。
    世有繁雜多樣的修行之法，有可使人一步登天的命途之力。
    但寰宇廣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此天賦、機緣與毅力，可以修行有成。
    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堅守本心，持之以恒的走在某一條命途之路上至死不渝。
    於此寰宇間，平凡之人還是占了大多數的。
    並不是所有的善舉都能夠換來善果。
    自然，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足夠的能力，可以承擔某次善舉過後，換來的惡果。
    這些事，在納西妲的成長曆程中，並不是沒有遇到過。
    隻是她不曾去深思，也不會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世人。
    “世有解脫之法，可未必人人在修行有成之後，心性也隨之成長。”
    “當掌控力量之人未能擁有與之匹配的心性，那與小兒手中握著殲星炮的發射器有何區別？”
    “大多數人在獲得力量之後會自我膨脹，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覺得自己理應站在高位，反過來去針對那些昔日與他一般弱小之人。”
    “大家都說我是魔，可如此之人，披上了袈裟，又與魔頭何異？”
    無天站立在封印著幻朧的冰牆之前背對著納西妲。
    身形一陣幻滅，又從一副白袍小僧的模樣，變回了披頭散發，一身黑袍的無天形象。
    “宇宙的法則本來就是陰陽相對，相互製衡之間，以求達至永恒的「均衡」的。”
    “藥師的道出發點是好的，但力量沒有了製衡，那獲得力量的世間眾生，誰能料想從中會誕生出多少的「魔」來？”
    “既如此，那還不如讓我來改變它。”
    “又或者...親手毀掉它！”
    “現在你明白了嗎？這就是我所行所求之路！”
    “不求超脫，隻願成為懸於寰宇修士頭上的一把鍘刀。”
    “將那些自甘墮落之輩，從佛之中摘除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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