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神法則！
    這顆好的，這顆也沒壞，這一顆也沒事。
    格裏斯正在阿拉姆村邊緣檢查著維持結界的瑪娜結晶，狀似隨意的在柵欄邊緣走著。
    這裏的柵欄不過半人高，擋得住小孩，擋不住有心人，不過隔離作用還是起效了，一邊是鬱鬱蔥蔥的灌木，一邊是荒黃的泥土，想來是因為經常有人清理和踩踏的緣故。
    伸手敲打了一下結晶下的魔導裝置，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確認了魔導裝置也牢固，不會掉落也不會失效，格裏斯微微點頭，往下一顆結晶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每天都要進行這麽一項任務，已經相當純熟，包括每三個月更換一次瑪娜結晶，一年維修一次魔導裝置，都是他在負責。
    換下來的瑪娜結晶不是完全沒用了，隻是濃度降低了很多，也還是比較珍稀的材料。
    自然的移動腳步，格裏斯就要經過一處灌木叢，然後停住了腳步。
    就在下一秒，一道身影從灌木叢內撲出，站到了格裏斯麵前。
    這次不是雙手合十，而是緊貼著並攏筆直的雙腿，整個人如彎刀一般筆直彎折，隱隱感到銳氣，依舊是九十度鞠躬。
    格裏斯沒有表情，側著身子沒有受這一禮，看著麵前菜月昴的低下的腦袋，黑色短發，還算得上有型，平添了幾分颯爽，應該也是雷姆的手藝，隻可惜上麵沾著的幾片樹葉破壞了這份美感。
    菜月昴自然不知道格裏斯的動作，誠懇而堅定的說道
    “請收我為徒！”
    他在村子裏的孩子們那用幾個蘋果換來了格裏斯平時巡邏的路線圖，於是提前蹲點等候。
    他身上帶著躲進灌木叢沾染的枝椏和樹葉，帶著泥土的痕跡，脖子和手上裸露的地方還有叮咬的痕跡，不過卻不顯得狼狽，而是突出一股堅韌意味。
    格裏斯漠然看了兩秒，黑瞳依舊淡然，玩味的說了一句
    “沒記錯的話現在是上班時間吧。”
    菜月昴臉色一白，身子也僵硬了。
    “作為剛到羅茲瓦爾府一周的新傭人，便開始翹班。”
    “拉姆應該會點著你的腦袋罵你失職致死吧。”
    “估計連帶著你這個月的報酬都有扣除的風險。”
    菜月昴已經能想象到拉姆那好像頭上冒火焰，全身散發出黑氣的樣子了，不由得有些顫抖。
    格裏斯越過菜月昴，輕飄飄的話語從他身後傳來
    “你現在回去，順路在村裏買點食材，說不定能蒙混過去。”
    說完格裏斯便沒再理會他，接著一顆顆檢查著瑪娜結晶。
    說他傻有時候還挺聰明，說他聰明但是那傻勁瞎子都看得出來格裏斯無奈的心裏歎息一聲，慢慢走遠。
    一輪檢查完畢，格裏斯抬頭看了看被葉影打碎的太陽。
    離午飯還早格裏斯做出判斷。
    他上午巡邏完畢一般都會剩下一些時間，有時他就靜靜的曬著太陽發呆，有時躺樹上小歇，有時候回村裏和孩子們玩會遊戲。
    還是不去村裏了吧，免得和菜月昴撞上格裏斯想了想，沒什麽猶豫的向一顆還算粗壯的樹走去。
    這裏是他經常歇息的地方，已經快成習慣了。
    輕踩腳下早已被踩禿的土地，一個縱身登上一顆樹枝，這裏因為他久坐，已經慢慢的長成了適合人靠躺的樣子，倒是沒那麽硌了。
    輕輕一道微風打出，將兩隻蠕動的蟲子打下那顆樹枝，格裏斯心安理得的坐了上去。
    吹著林間送來的清爽微風，身上落著斑駁的陽光，搖晃的陰影恰到好處的遮住了他的臉龐，格裏斯閉上了眼睛，後靠在樹幹上，享受著安靜祥和的氛圍。
    沒一會，格裏斯就不得不睜開了眼睛，看著樹下破壞了這份寧靜的罪魁禍首。
    菜月昴身上沾染了更多的樹葉和泥土，這次真的是狼狽不堪了，發型和著裝都救不回來的那種。
    但是仍帶著那股執著勁頭，對著格裏斯所在的大樹鞠躬，依舊標準的九十度。
    格裏斯沒說話，又閉上了眼睛。
    菜月昴也沒說話，維持著鞠躬，眼裏閃著光。
    他是菜月昴，是一個真正的成年男人。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他會因為上班時間偷跑被責罵，會因為弄髒弄爛衣服被懲罰。
    但他不會錯過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不會看著自己的弱小安於現狀，不會屈服於所謂的命運。
    沒有魔法的才能，那劍道就是他的出路，一條路走不通，就去尋找另一條路，哪怕是依靠他人，也要掙紮著前進。
    他數次出入生死之地，他總能找到完美結局，這是他的生存方式，劇本如何他不能選擇，但至少怎麽做是他可以選擇的。
    因為他是菜月昴。
    菜月昴的心聲格裏斯當然是聽不到的，不過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還在成長中的決斷罷了。
    他隻是沉默著，沉默到微風停歇，日頭高掛，沉默到菜月昴腰身顫抖，額頭汗滿，一滴一滴掉落，將土地潤濕。
    良久，格裏斯睜開眼睛。
    “麻煩別人也就罷了，還要再三糾纏。”
    “你想用所謂的真誠執著來換什麽？”
    “不覺得過分自大了嗎？”
    菜月昴聽到格裏斯的聲音還未來得及驚喜，就如墜冰窖。
    “我不會劍。”
    “你走吧。”
    “我教不了你。”
    輕飄飄的話語留下，菜月昴慌忙抬頭，卻看到樹枝上已經沒有了格裏斯的身影。
    他傻愣著站在原地，因長久鞠躬僵硬的身子一下子坐倒在地，臉上全是大滴的汗珠，流進了愣神睜大的眼睛，卻也沒眨上一眨。
    午後的陽光也那麽繾綣，被雲遮住了半邊的麵龐消去了那份怒氣，隻餘下淺淺的溫暖。
    格裏斯坐在後院的一個小亭子裏，看著廣袤的庭院和遠處正修剪花圃的雷姆。
    今天中午用餐的時候他又見到了菜月昴，果不其然被拉姆狠狠罵了一頓，不過這家夥臉上倒是沒什麽哭喪的表情，反而開朗的賠笑著保證下次一定不再犯。
    那哈哈笑著的樂觀模樣好像永遠感受不到憂愁一樣，讓拉姆也拿他沒辦法。
    隻能冷笑著毒舌一句
    “嗬，巴魯斯下次隻會錯的更嚴重吧。”
    格裏斯微微搖了搖頭，這些事不是他操心的，該拉姆頭疼才對。
    他聽到身後衝著他來的腳步聲變得緩慢又小心翼翼，最後在他身後不遠處磨蹭著，終於停了下來。
    “來都來了，準備駐足不前嗎。”
    格裏斯沒有回頭，淡淡的聲音卻傳出，被那寬闊的背一擋，便顯得有些沉悶。
    菜月昴聽了這話，便也沒再猶豫，不急不慢的走上亭子，將手上拿著的茶具輕輕放下，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我不是來找你拜師的，隻是聊聊。”
    似乎怕格裏斯直接跑掉，菜月昴先拋出了這句話，隨後沉穩的擺放茶具，給兩人斟茶，熱茶進杯的嘩啦聲混合著淡薄的茶香同時傳來，一人安坐，一人斟茶，竟顯得幾分愜意。
    格裏斯不著痕跡的掃了菜月昴顫抖的手一眼，淡淡開口
    “這味道是府邸裏最好的茶，你犯的錯倒是一次比一次大，讓拉姆大人知道你不脫層皮走不了。”
    菜月昴的手抖了一下，些微茶水撒到了外麵，強自鎮定，微笑著說道
    “這是不是說明見你一麵的代價越來越大了。”
    格裏斯訝異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失笑，拿起茶盞輕抿一口，清香內斂，湯漿化開，如秋風細雨輕掃舌麵，入喉順滑，香氣回流唇齒，讓格裏斯也不由喟歎。
    輕放下茶盞，看向強鎮定坐著的菜月昴，他沒飲茶，隻看著格裏斯喝。
    “那麽，你想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