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裏霎時靜了下來，薑欣望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子，忽然輕聲道：“公子若覺得方才這局無趣，不妨就到此為止吧。”
    而雁安卻搖了搖頭，指尖輕輕叩了叩棋盤：“二姑娘方才這招‘雲斷秦嶺’，看似棄子，實則暗藏玄機。”
    他忽然抬眼，目光掠過薑欣腕間的翡翠鐲，“倒是讓在下想起一事——方才三姑娘說起，不知二姑娘可曾去過西市的‘崇文閣’？那裏的活字印本甚是有趣，其中……”
    “雁二公子，時辰不早了，剛剛汝南郡王府的小廝還來問，你什麽時候，二妹妹晚間也還要練琴，若是兩位有緣，不若改日再聊？”蘇蓁打斷了雁安的話，禮貌卻不容拒絕的請人離開。
    雁安本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也隻能打了個彎，起身行了一禮，道：“如此也好。”
    而後視線轉向薑欣，落在其臉上，溫聲道：“在下有幸曾在宮宴上聽二姑娘彈奏過一曲，琴聲餘音繞梁，在下欽佩不已，希望還有機會能向姑娘討教。”
    薑欣也站起身來，不過視線卻不與之對上，隻低眉垂眸，並回了一禮，道：“雁二公子過譽了，若是有機會望能一起探討。”
    雁安起身告辭時，暮色已將水榭染成暖金，薑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繡帕上的纏枝蓮紋。
    蘇蓁這時問道：“今日與雁二公子相處，可還順心？”
    薑欣的手指無意識的輕繞著垂在胸前的青絲，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醞釀了半晌，才說道：“多謝大姐姐今日送來的棋子，我與雁二公子對弈了很多局。”
    她是想聽這個嗎？
    蘇蓁看著薑欣的樣子，心裏也猜不到這人是怎麽想的，不過還是好心說道，“這雁安應當是覺得你還不錯，才說要和你再約的，你要是覺得他也還行的話，就去跟母親還有祖母說說你的想法，左右這是你自個兒的大事，不要害羞。
    若是你不喜歡，覺得這人不行，又不好意思跟母親去說，可以告訴我，我去替你說，就把這門親給回了，都隨你。”
    被提及婚事，薑欣的臉上下意識的掃上了一點紅霞，她的聲音很小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忽然，她一抬頭，望向蘇蓁，“大姐姐，你覺得雁二公子如何？”
    蘇蓁一愣，沒想到薑欣居然會問她，反應過來之後，想了想，才說道：“今日不過是一麵之緣，我對雁二公子也沒什麽太大的看法，不過他與你的興趣愛好倒是投緣，人也還算溫文爾雅。
    不過他今日也是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自然是會把自己好的一麵給展現出來，日後是什麽樣，可就說不定了，你要是不確定自己的想法，不若就跟母親直說，你可以和他再接觸接觸，左右你年紀也還小，家裏是不會一句話就給你定下的。”
    蘇蓁難得說了這麽多話，薑欣是沒想到的，她沒有想的那麽深。
    晚風吹過，帶動紫藤花輕輕搖晃，初夏的傍晚總是涼爽的。
    隻見薑欣點頭，向蘇蓁福身行了一禮，“多謝大姐姐指點，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蘇蓁聞言，目光落在薑欣眼底轉瞬即逝的糾結上，她覺得自己猜對了。
    待薑欣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從懷中拿出一本詩集攤開，扉頁上赫然夾著半片枯黃的紫藤花瓣——正是今日雁安的遺落的。
    指尖撫過花瓣，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本來今日她是對這二公子沒什麽興趣的，畢竟這人也隻是個庶子，又不能承爵，以後的功名利祿都是要自己拚的。
    她也是聽說對方有功名在身，加上母親和祖母的意思不好違抗才去相看的。
    隻是沒想到，這雁二公子與她誌趣相投，也沒有那些世家子弟的臭毛病......
    薑欣握著那半片枯黃的紫藤花瓣，將其重新夾回詩集，合上時，指尖在封麵上停留許久。
    窗外，夜色漸深，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打破了寂靜。
    第二日，蘇蓁去了鬆鶴苑。
    薑老夫人見到蘇蓁，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說道：“快來坐，聽下人說昨日兩個孩子相處了不少時間，你瞧著你二妹妹有沒有那個意思？”
    其實蘇蓁也沒太看出來，隻說道：“兩人聊的倒是不錯，不過祖母還是問問二妹妹自己吧，過了一晚上，她定也有自己的思考。”
    薑欣被叫過來的時候，就知道是要問什麽，昨夜她沒太睡好，今日有些沒精神，她的眼底施了一層淡淡的粉黛。
    薑欣一到，薑老夫人將其拉在邊上，眼神中帶著關切和期待的問道：“欣兒，昨日與雁安公子相處，你覺得如何？有祖母在，你盡管實話實說。”
    薑欣微微低頭，思索片刻後說道：“他......倒是個有學問的人，與孫女聊得還算投機。”
    薑老夫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與你母親瞧著，這雁安公子雖為庶子，但才華出眾，日後若能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隻是婚姻大事，還得看你自己的心意。”
    薑欣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迷茫，“孫女......孫女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確實被雁安的才華和誌趣所吸引，但想到他庶子的身份，又不免有些顧慮。
    不知如何是好就是有看中的點了。
    薑老夫人眼含笑意說道：“我聽說，雁二公子要約你去遊玩，要不這樣，你不妨多接觸接觸，深入了解一番，京都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但是，要是定下了可就不能反悔了，我和你母親不會逼你，不過，你自己可要擦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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