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張氏是嫉妒，是不甘心，可他自己何嚐不是？
    文謙是他的親孫子，中了舉本該是全家的榮耀，可他卻隻能站在遠處看著，連上前道賀的勇氣都沒有——他怕看到蘇有山一家的喜氣，更怕被村裏人拿來做對比。
    蘇文博躲在自家屋裏，聽見外麵的熱鬧聲，心裏又酸又澀。
    他知道自己比不過蘇文謙，可每次聽到別人誇讚蘇文謙，看到蘇有山一家的風光，他就覺得胸口堵得慌。
    他要是能有蘇文謙那樣的讀書條件，怎麽可能會考不上功名！
    不過是對方運氣好罷了！
    孫杏夢端著一碗稀粥進來，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輕聲道：“別多想了，文謙是靠自己用功才中的舉，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孫杏夢也羨慕蘇文謙家那樣的氛圍，可是這也不是她羨慕就能羨慕來的。
    她現在沒想著要比什麽，因為她知道有些事情越比隻會越不服。
    於是默默地把粥放在他麵前。
    她知道，再多的安慰，也解不開蘇文博心裏的疙瘩，更解不開這一家人的嫉妒和隔閡。
    而蘇有山家的院子裏，熱鬧還在繼續。
    孩子們圍著蘇文謙要糖吃，族老們拉著蘇文謙說往後要好好讀書，爭取考中進士。
    蘇有山和陳氏忙著招呼客人，臉上的笑容雖有幾分疲憊，卻難掩心底的喜悅。
    夕陽西下時，賀喜的鄉親們才漸漸散去。
    蘇文謙送完最後一批客人，回到院裏，看著滿地的紅綢和沒吃完的點心，長長地舒了口氣。
    陳氏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茶：“累壞了吧？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蘇文謙接過茶，搖搖頭：“娘，我沒事。隻是……奶奶那邊，往後還要多費心。”
    “放心吧，我知道。”陳氏點點頭，又想起什麽，“對了，你五姐那邊，我已經讓人送信了，她知道你中舉，肯定會高興的。”
    提到蘇蓁，蘇文謙的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嗯，等過些日子，我去京都給五姐和姐夫請安，順便謝謝他們這些年的照拂。”
    陳氏一聽蘇文謙要去京都，眼睛頓時亮了：“該去！該去！你去了正好當麵道謝，順便讓你五姐瞧瞧你如今的模樣，她定是高興的。”
    除此之外，今日想要給蘇文謙說親的人家也不少。
    現在蘇家村乃至整個香溪鎮誰不知道蘇家村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尤其是蘇有山家，要是跟他們家能扯上一丁半點兒關係，那就要發了。
    轉天一早，陳氏就忙著給蘇文謙收拾行囊，把新做的青布長衫疊了又疊，又塞進去兩包蘇家村特產的菌菇和雜糧，嘴裏念叨著：
    “這些都是你五姐愛吃的，帶著路上吃，到了京都也能給她嚐嚐家裏的味道。”
    蘇有山則去族裏請了族老寫了封書信，囑咐蘇文謙到了秦府務必恭謹，莫要失了禮數。
    蘇文謙辭別爹娘，帶著行囊和書信，一路輾轉往京都去。
    等他到鎮北王府門口時，已是一個月後的午後。
    門房見他衣著素雅卻氣度沉穩，又遞上蘇有山的書信，連忙笑著迎他進去：“小公子稍等，小人這就去通報王妃。”
    蘇蓁聽說蘇文謙來了，正陪著安安在藥圃裏認草藥，當即放下手裏的活兒，快步迎了出去。
    遠遠見著蘇文謙站在廊下，身形挺拔，眉眼間褪去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幾分讀書人的清朗，不由得心頭一喜：“文謙。”
    “五姐。”蘇文謙上前躬身行禮，聲音裏帶著幾分激動，“我中舉了！”
    秦辭恰好從外歸來，見了蘇文謙，也笑著走上前：“文謙中了鄉試第十，可是大喜事，快坐，咱們好好聊聊。”
    安安被奶娘抱著，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盯著蘇文謙，小手伸著要抓他的衣袖。
    蘇蓁把孩子抱過來，笑著對安安說：“安安，這是舅舅，快叫舅舅。”
    安安雖還不會說話，卻咯咯笑著，小手在蘇文謙麵前揮了揮。
    落座後，蘇文謙把家裏的事一一說給蘇蓁聽，從爹娘的身體，到蘇家村的變化，再到那日中舉時鄉親們的熱鬧，說得仔細。
    提到張氏去喜宴上鬧了一場，他略有些局促：“讓五姐見笑了，奶奶她……就是心裏一時轉不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