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章 奇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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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這可真是折煞微臣了啊!萬萬不可如此啊!”

    陳良器滿臉惶恐之色,一邊說著,一邊急忙地連連擺手,看起來是說什麽都不會要。

    平陽公主微微一笑,:“陳先生切莫這般推辭,您能為我家夫君作畫,並高懸於神武宮之上以供後人瞻仰,此等榮耀名垂青史!

    對於我們衛家而言,實乃天大的恩賜呀!

    這點兒微薄之禮與您所做之事相比,不值一提。”

    說罷,她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兒子衛伉,吩咐道:“伉兒,你怎麽還呆立在此處?快快將今日一早就為陳先生精心備好的禮物取來才是啊!”

    聽到母親的催促聲,衛伉應聲道:“是,阿母。”

    隨即他便拉起身旁的二弟衛不疑離去,去拿平陽公主為陳良器準備的禮物。

    陳良器站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的狀況,嘴巴張合,連連發出“哎呀”之聲。

    隻見他滿臉漲紅,額頭上也微微冒出一層細汗,

    一旁的平陽公主見狀,輕笑起來,隨後,她柔聲說道:“外麵買幅畫還需花費不少錢呢,更何況像陳先生這樣的大家親手所作之畫,更是無價之寶。

    您的畫作向來有價無的,如今能夠有幸請您為我的夫君作一幅畫,我們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啊。”

    聽到平陽公主這番話,陳良器急忙躬身行禮,誠惶誠恐地回應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實在不敢當。能夠為衛將軍作畫,乃是良器此生莫大的榮幸啊。”

    然而,盡管嘴上如此說著,但他的眼中還是閃過驕傲的神色,

    顯然,陳良器對於專業領域內的事是很自信的!

    眼見陳良器如此窘迫和無助,衛青微笑著走上前來,打起了圓場。

    他半開玩笑地對眾人說道:“哈哈,諸位何必在此爭執不休呢?

    不如都隨我先一同進屋,去瞧瞧陳先生為我所畫之作。

    若是畫得不夠出色,別說準備禮物相贈了,恐怕我還要毫不留情地將他從這府邸之中給趕出去呢!”

    話音剛落,周圍頓時響起了一陣充滿善意的笑聲。

    見微知著,

    衛青與平陽公主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將那陳良器哄得心花怒放,他的眼中滿含著感激之情,整個人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陳良器笑著自嘲道:“若是這幅畫作得不夠好,根本無需衛將軍您來驅逐我,我自己都會覺得羞愧難當,無顏再留在此地了。”

    平陽公主見衛青開心,自己心情也是大好,:“瞧瞧我家夫君這般高興,快些走吧,咱們趕緊去瞧瞧。”

    說著,便拉起衛青的手,快步向前走去。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跟上,嘴裏喊著:“走走走!”

    一行人在衛青的引領下,朝著書房走去。

    而此時,衛家的兩位兄弟,重新路過校場。

    眼看著兩人越走越遠,衛不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向兄長詢問道:“大哥,咱們該去哪取阿母特意為陳先生準備的禮物呀?”

    衛伉聽聞弟弟的問話,微微側頭,斜睨了他一眼,嘴巴一張,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哪裏曉得?”

    聽到這個回答,衛不疑不禁愣住了,

    滿臉狐疑地說道:“啊?大哥,您不會這麽小氣吧?

    難道還在為上次我給您下毒那件事情生氣嗎?

    都過去了那麽久啦,您怎麽還耿耿於懷呢?

    而且,今天您可也沒有少數落我呀,要不這樣吧,你我各自退讓一步,這事就算過去了,怎麽樣?”

    “你當我和你一樣玩不起呢?”衛伉雙手抱胸,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之色,緩緩說道:“我可不是因為生你的氣,才故意跟你說不知道的,我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啊。”

    衛不疑眨了眨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便覺得大哥所言甚是,

    畢竟他們倆一大早就來到校場練武,整日裏都是形影不離。若

    阿母對大哥有交代過什麽重要的事情,自己也定會知曉,

    想通此節後,衛不疑暗中想到,

    阿母可真厲害!

    隨後長歎一聲,感慨道:“看來阿母這是要讓咱們臨時準備禮品啊。”

    衛伉聽後微微頷首,

    這時,衛不疑開始抓耳撓腮起來,嘴裏嘟囔著:“那我們究竟應該準備些什麽樣的禮物才好呢?”

    他一直都有選擇困難症,每次麵臨需要挑選東西的時候,總是感到無比糾結和苦惱。

    如今不僅要精心挑選出一份合適的禮物,還得考慮諸多方麵的因素,令他一個頭兩個大。

    思及此處,衛不疑幹脆放棄思考,直接將這個難題丟給了大哥,並滿心期待地望著對方,希望大哥趕快能幫他拿個主意出來。

    對於衛不疑而言,做總是要比想輕快,

    衛伉伸出右手,輕輕地摩挲著下巴些許青色的胡茬,眼神忽得一亮:“走,不疑,我已經有主意啦!”

    聽到這話,衛不疑頓時喜笑顏開,連忙應聲道:“得嘞!一切全聽大哥安排!”

    說完,兩人便並肩朝著某個方向快步走去。

    霍仲孺、霍嬗、衛登、平陽公主幾人走進書房內,撲麵而來一陣墨香,工於琴棋書畫的霍嬗,在心中暗道,

    他竟然用了墨,墨隻有黑色,在白布上作畫,也隻有黑白兩色...要知道,其他神武宮功臣畫像可都是以彩色顏料繪製,

    想到這,霍嬗更好奇了,僅用黑白兩色,要如何畫出舅姥爺的雄武?

    “嘩!”

    眾人響起一陣驚呼聲,所有人都仰著頭,看向眼前墨跡未幹的巨作!

    繪畫形式與其他功臣畫作相同,都是用的西漢時帛畫,

    但也有些微不同,陳良器選擇的布帛兩側縷著金絲,金絲以繩結為紋飾,金戈鐵馬的厚重感撲麵而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衛青的眼眸,

    霍嬗下意識走近,衛青眼眸畫得極為生動,真就像與真人對視一般,更絕妙的是,若湊近去看,衛青眼眸中映襯著漠北戰場,筆觸隻有廖廖幾條線,但卻全交代清楚了,光是這一處,就功力盡顯!

    本來霍顯還覺得自己畫得不錯,現在才明白,什麽是業餘和專業的區別!

    平陽公主兩眼放光,連呼:“妙!太妙了!”

    衛青覆甲,卻不是尋常的鎧甲,而是以抽象化的戰馬輪廓製成,

    昂首的赤鬃馬首化作將軍盔纓,

    馬身脊骨延展為衛青挺立的鎧甲軀幹,

    四蹄化作飛揚的玄色戰袍下擺,

    左胸長城,右臂祁連,

    以劍犁匈奴,英雄氣盡顯!

    平陽公主意猶未盡的長舒口氣,能為夫君得如此一幅畫,花多少錢都值!

    不但要給陳良器備禮,更是要備終禮,想到這&bp;,平陽公主心中升起一陣擔憂,伉兒會意了嗎?備禮太薄,倒顯得衛府吝嗇了。

    該如何選禮,甚至都讓平陽公主有些頭疼。

    陳良器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目光緊緊地鎖定在此作之上,仿佛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巨作,

    他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視著周圍眾人的反應,生怕有人沒有注意到這幅作品中的精妙之處;一邊迫不及待地張開了嘴巴,主動向身旁的殿下介紹起來:

    “殿下您且仔細瞧瞧,這墨色之調配堪稱一絕啊!

    要知道,墨可是最難調製的顏料之一,但我卻能將其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請您再細細回想一下,這墨黑色是否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呢?就好像……您一定在何處見過!”

    說著,陳良器還特意伸出手指,輕輕地點在了畫作上那濃淡相宜、層次分明的墨黑之處,以引導殿下的視線,

    經過陳良器的一番點撥之後,在場的眾人紛紛皺起眉頭來,開始仔細地觀察著眼前的畫作,

    每個人都全神貫注,試圖找出這墨究竟有著怎樣與眾不同之處。

    隻見平陽公主一邊凝視著那團墨,嘴裏一邊低聲喃喃道:“你不說還好,你這麽一提,我倒還真覺得它看起來有點眼熟呢……可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微微眯起雙眸,努力在記憶深處搜尋著相關的線索,卻始終沒有什麽頭緒。

    而站在一旁的陳良器此時簡直快要急得跳腳了!

    殿下!您快想啊!

    陳良器忍不住又開口提醒道:“你們可得好好想想啊!這其中必定隱藏著某種玄機!”

    然而,麵對他焦急的催促,眾人依舊隻是麵麵相覷,毫無頭緒。

    就在陳良器又要開口提示之際,

    平陽公主恍然道,

    “與上林苑宮殿所用墨色簡直一模一樣!”

    “對嘍!”

    陳良器長舒口氣,笑著點頭。

    上林苑宮殿以黑色勾勒,但此黑色確實與尋常黑色不同,若硬要形容的話,就是五彩斑斕的黑,這種黑色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見不到,

    衛青看向畫作,心中嘀咕道,

    啊?還有這門道?

    霍嬗如數家珍,“陳先生取用上林苑墨色,恐怕是因舅姥爺正是在上林苑因馬和陛下結識吧!”

    “正是。”

    陳良器讚許的看了霍嬗一眼。

    孺子可教,一看就是懂畫的璞玉。

    “你也喜歡作畫?”

    “是,”霍嬗點頭,又連忙補充道,“隻是自己畫著玩玩,與先生相比,簡直是雲壤之別。”

    霍嬗是見識了正規軍,若放在今天之前,他還會覺得自己畫得不錯,現在可是一點想法都沒了,

    陳良器回道:“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喜歡畫畫?臥槽,根本攔不住的!

    霍嬗又急著問道,

    “陳先生,此畫作可還有其他妙處?”

    “自然有。”陳良器看向衛青的三子衛登,“小將軍,你去摸摸。”

    此話一出,衛登連連搖頭,

    “我不敢。”

    衛登是能闖禍,但他絕對不是傻子,若是把畫作上的墨跡抹化了,阿母絕對會打斷自己的腿!

    “無妨,這墨跡已半幹了,現在摸也不會花。”

    就算陳良器都這麽說了,衛登還是不敢摸,見狀,陳良器又急了,

    在心中狂吼,

    你不摸我怎麽裝逼?!

    平陽公主說道,

    “登兒,你去摸摸。”

    聖諭一下,衛登可不就敢了,答應著上前,在眾人的注視下,用手指輕點畫作,回頭看向阿翁,

    “阿翁,我摸完了。”

    衛青也是好奇道:“可發現什麽妙處?”

    衛登憨憨搖頭。

    陳良器提醒道:“小將軍,您這可不叫摸,您這是點!要這樣,才叫摸!”

    陳良器的手指在半空中平行著來回滑動,

    “哦...嗯?”

    衛登左看看右看看,手上傳來奇特的質感,他凝視著眼前這幅畫作,眉頭微皺,驚呼道:“這畫……竟不是平整的!”

    一旁的霍嬗聽到這話,不禁高呼出聲:“什麽?”

    衛登見狀,連忙向霍嬗招手示意,說道:“外甥,不信你也來摸摸看。”

    霍嬗聞言,快步上前,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畫上。

    指尖剛剛觸碰到畫麵,他便瞬間明白了其中緣由,別看霍嬗年紀不大,但這些年他四處奔走治病,可謂見多識廣。

    隻聽他胸有成竹地開口道:“若我沒猜錯,先生所用之技法,應當是西域壁畫的獨特畫法吧!”的確,唯有西域壁畫才會呈現出這種凹凸不平的質感。

    陳良器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點頭笑道:“哈哈,你這小子倒真是有些見識。那你不妨猜猜看,我為何要用這樣的手法呢?”

    霍嬗略作思索,搖了搖頭,坦誠地回答道:“陳先生,這個我還真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

    陳良器微微一笑,緩聲道:“這有起有落、凹凸有致的畫麵,正如同咱們衛將軍的性情一般啊。在外人麵前,他剛強堅毅;而對待親近之人時,則又仁慈寬厚。如此內外兼修,方顯英雄本色呐!”

    此刻

    大金主平陽公主真想瘋狂撒幣,

    好活兒!賞!

    大賞!

    平陽公主看向衛青,開心道:“陳先生也太有才了!”

    衛青感歎:“是。”

    再一想到後人提到熊兒身邊的大將軍衛青,就會看到這幅畫,就連一向心如止水的衛青也生出激動,

    陳良器負手而立,

    這就叫專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