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章 劉據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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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兄弟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阿翁,阿母。”
衛伉和衛不疑步子邁得夠大,
平陽公主聽到門外的窸窣聲,本想著先出一步把倆兒子擋在外麵,檢查一下禮物,若備得太輕,起碼還有周旋的餘地,還沒來得及抬腳,衛伉和衛不疑就走進來了。
平陽公主瞪了衛伉一眼,衛伉不解其意,衛不疑就更不明白了,看向大哥用眼神詢問道,
大哥,我,我們又犯錯了?
“阿母,您讓孩兒去取的禮品,已取來了。”
還想不到自己錯在哪的衛伉,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取來了?何在?”
平陽公主看了看倆兒子,手上空空,莫非是隱了?
周圍眾人也都沒看到。
陳良器還是有些尷尬,在衛將軍麵前,又是在府邸中,當著一大群人的麵收禮,確實有些拉不下臉。
再說了,送禮,不是偷偷摸摸的嗎?
平陽公主說讓兒子們去備禮時,就沒有偷摸塞給陳良器的想法,因為在平陽公主看來,自己不是送禮,而是賞賜,
既然是賞賜,當然要光明正大。
陳良器以為是送,平陽公主以為是賞,所以鬧得陳良器一直有些尷尬。
衛不疑開口道:“阿母,就在門外。”
“門外?為何不拿進來?”平陽公主被說得一頭霧水,智慧如她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話音落下,衛登早已一溜煙的跑出去,
“哇!”
轉眼間,衛登左手提著一隻大雁、右手抓著一隻大雁,大雁通體黑色,長約三尺,大雁本是代表莊重肅穆的鳥獸,兩翅收起來時,最顯正肅,可現在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兩隻大雁都是活的,被衛登扼住命運的後脖頸,一頓瞎撲通,兩翅還寬大的出奇,扇起陣陣勁風,
霍嬗微微張開嘴,
“這...弄來是活的?”
“大外甥,瞧你這話問的,活泛成這樣還能是死的?”衛登年齡不大,卻有種無窮精力,小孩兒遛狗,都能把狗累趴,大雁在衛登手裏撲通,反倒激起衛登的好勝心,手上抓得更穩,甚至還有功夫回話。
聽到衛登和霍嬗說話沒大沒小的,衛青眉頭一皺,
“登兒,你怎麽和...和你...”
衛青沉思。(用時三十秒)
“阿翁,您是說話了嗎?孩兒忙著抓大雁,沒聽到!”
“沒事,阿翁沒出聲。”
“好~”
衛青看了霍嬗一眼,
嬗兒,舅姥爺也沒法幫你說話了,本來想說老三他沒大沒小,但舅姥爺仔細想了一下,發現你才是小的......
“大外甥,你別愣著啊,外麵還有呢,你去抓進來。”
“小老舅,好嘞!”
“哎呀,我抓不住了!”
大雁太能撲騰,還是兩隻一起,衛登還是抓不住,手一鬆,兩隻大雁瞬間飛了出去,
場麵大亂!
平陽公主要瘋了!
一隻大雁惡狠狠的撲向正前方的平陽公主,眼看著就要撲到平陽公主身上,一道可靠的背影擋在平陽公主身前,伸出手輕輕一撥,就把大雁甩到一旁,平陽公主迷妹表情看向這道背影,這道魁梧的背影,看一輩子都看不膩!
衛青本就沒有要弄死大雁,大雁剛落地又彈起,看起來一但沒打消它們的氣焰,反而更有攻擊性了,
霍嬗還不知道屋內發生什麽,懷中抱著小羊羔,滿臉茫然的走進,
霍仲孺擦了把額頭上的汗,“這事鬧的!”
“不疑,快想辦法。”
衛青看向衛不疑嚴肅道。
陳良器在旁聽到衛將軍的話,在心中好奇,
為何是找衛不疑呢?
似乎是聽到了陳良器心中所想,衛不疑接下來的舉動,立刻就打消了陳良器的疑惑,
衛不疑蹲下,手上做出撒米的動作,眾人定睛一看,其實衛不疑手上什麽都沒有,
“啾啾啾啾啾....”
衛不疑嘟起嘴巴,
陳良器脫口而出驚呼道,
“這不是叫雞的嗎?大雁也好使?”
身邊並無人回答他,因為事實給了他答案,大雁似被按下了某種指令,也不發狂了,溫順的小碎步走到衛不疑手邊,
衛青笑著解釋道:“這孩子自小就與鳥獸親近。”
親近?這是親近可以解釋的嗎?
這不是國服阿古朵嗎?!
陳良器不知該說什麽,隻能尬笑奉承,
“衛將軍家中果然是人才濟濟。”
見二哥安撫住了大雁,幺兒衛登崇拜道:“二哥可真厲害!”
衛不疑得意的揚起下巴,
朝衛青行禮,
“阿翁!幸不辱命!”
一副挽狂瀾於既倒的模樣。
衛青一點不給兒子麵子,冷聲道:“有什麽好得意的?就是你們惹出的禍事!”
衛不疑本還想討功,反倒是被訓的脖子一縮,身邊的大雁跟著貼在衛不疑身上,給身邊人看得是嘖嘖稱奇,衛不疑本來也是少年心性,剛被阿翁訓斥完,轉頭就忘了,對大哥得意說道,
“大哥,我平時練武夠讓著你了,你說是不是。”
衛伉無奈道,“你還提這茬?”
衛不疑嘿嘿一笑:“坎精也聽我的。”
衛伉眨眨眼,看向二弟,露出好似第一天認識他的表情,“你厲害。”
折騰了一大圈,兩隻大雁,一隻羊羔,被規整的放在陳良器身前,平陽公主並沒有生氣,她懂了衛伉的意思,向衛伉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又對著陳良器說道,
“陳先生,這是給您備好的薄禮,是何寓意,想必陳先生也明白了吧。”
陳良器眼眶微紅,在場都是讀書人,自然明白羔雁代表什麽,羔雁為卿大夫相贈之禮,並非是送,也非是賞,
是贈。
這份禮物再沒有推辭的理由了。
陳良器長躬,感激道,
“良器多謝衛將軍,多謝殿下。”
平陽公主搖頭道:“不必多謝,陳先生,您是衛府的朋友。”
........
大鴻臚寺
“如何?”
大鴻臚田千秋望向蘇武,王賀、衛律在旁眼巴巴的看著,所有視線都匯集在蘇武身上,
錢是英雄膽,說到底,做什麽事都需要用錢,
隻有大司農署開了口,度田這事才能辦下去。
不然,光是想想,要重新測量全天下的土地,沒有極大的人力和物力,恐怕是難以完成的。
“大司農署忙得很,今年的倉儲還沒有算完。”
聞言,田千秋表情怪異,一提到算,他腦中就閃出了一張賤兮兮的嘴臉,
不會這麽巧吧...
“蘇行丞此言差矣,他們哪裏是忙?分明是有意針對我們!”
王賀怒聲道。
反正他與大多數的大鴻臚寺官員相同,都打從心底覺得,大鴻臚寺被打壓至此,有大司農署的緣故,畢竟大司農署搶了原屬於大鴻臚寺的項目,這是兩個部門的鬥爭。
整個大鴻臚寺上下,隻有一個人看得最明白,
便是大鴻臚的田千秋。
他深知大鴻臚寺如此境地,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是製度,或者說是更深入的原因所致,
但他看破不說破,任由大鴻臚寺官員們的這股怒火引到大司農署身上,
不然呢?
不然田千秋要怎麽辦?
直說“我們沒救了,跟別人無關?”不可能的。田千秋是個聰明人,他這麽做,最起碼。大鴻臚寺官員還有個盼頭。
蘇武默默看著田千秋,他更加體悟到聖上的慧眼,難怪以田千秋為主,自己為次。
秉公執事為蘇武所長,可在事情上有太多秉公也難辦的事,而這些,都是田千秋擅長的。
蘇武想說大司農署沒我們想的那麽壞,但到底沒說出來,他察覺到田千秋一直在看著自己,蘇武迎上視線,出乎意料的是,田千秋回了個苦笑。
衛律歎道:“說這些有什麽用?關鍵是大司農署若是拖著,我們也沒法做啊。”
田千秋看向蘇武,問道:“蘇行丞,方才我聽你說,大司農署的倉糧到今日都沒算完,若我沒記差的話,三天前就該算好了吧。”
“是,”蘇武正經點頭,動作一板一眼,像是有方圓規整,“時至今日還沒算好,大司農也沒法子了。”
“去年多事,各項都要核稽....確實難辦。
嗯...你在大司農署,可聽到什麽?之後要怎麽辦?總不能一直拖著吧。”
還沒等蘇武開口,王賀接話道,
“一直拖著才好,等到陛下責罰下來,看大司農署的那幫人,尾巴還要不要翹得那麽高!”
“胡說!”
田千秋憤而拍案,王賀被嚇了一跳,連忙閉口。
印象中,田千秋一直是溫文爾雅,別說與人發火,就連說話從來都是不疾不徐,
“無論大鴻臚寺,亦或是大司農署,都是為陛下做事,都是為大漢做事,大司農署有了難處,你卻在這幸災樂禍!倉糧核稽不準,官員的俸祿從何而來?
此為牽一發而動全身!
你是在盼著陛下因此事發怒嗎?”
王賀連連行禮,
“大鴻臚,是下官失言!是下官失言!”
蘇武心中感歎,
田千秋果然厲害。
田千秋一直在背後引導大鴻臚寺和大司農署相對,但在大方向上,卻拎得極清楚,兩個部門都是為陛下做事,這個原則是如何都不能變的。
是良性競爭,而不是惡性競爭,更不可因公廢私,眾人都知道,王賀說的是氣話,可才稍微有些過火,就被田千秋立馬撲滅。
見王賀麵有悔意,田千秋歎了口氣,
又柔聲道,
“王文學,你精於辭辯,但也不要忘了荀息之警。”
王賀渾身一緊,
田千秋所言的荀息,在春秋時期答應了晉獻公要輔佐驪姬的兒子,驪姬便是逼死大子申生的女人,為的就是讓自己兒子上位,晉獻公死後,晉國卿大夫裏克殺驪姬子,荀息又立驪姬子的弟弟,又被裏克殺死,荀息因此自殺,
左傳以詩經之言感歎“白玉之玷,尚可磨也;其言之玷,不可為也。”
白玉上的汙漬尚可以磨掉,說出去的話就收不回來了。
王賀最應忌此事。
禍從口出。
田千秋敲打一番,又看向蘇武。
蘇武回道,
“田鴻臚,我當時在場,聽到孔僅向大司農推舉了一人。”
“哦?”
田千秋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是誰?”
“聽其名是叫曹充術。”
田千秋在心中大歎,
果然是他!罷,恐怕也隻有他能算出來!
察覺到田千秋異樣,蘇武敏銳問道,
“田鴻臚可認得此人?”
“此人性傲狂狷....算了,你先說吧,金日磾到底要不要用曹充術?”
聞言,蘇武想到,桑弘羊對此人的評價也是狂傲,那到底是何等狂傲的人,才能被如此厭惡?蘇武不禁有些好奇。
“大司農沒說用不用,隻是說先見見。”
“這倒也合理,”田千秋點頭,“也符合金公的性子,不過,恐怕曹充術是不會見他們的,非但不會見,還要把他們都打出來。”
衛律驚道:“不見也就罷了,為何還打人呢?這等人完全沒法用禮規化。”
“這你說的是,除了一人,誰說的話,他都聽不進去。”田千秋感歎道,“這也是個機會,大司農署的倉糧賬早些算完,對我們才是好事。”
蘇武說道:“田鴻臚,但您方才說過,此人不會去司農署幫忙的。”
田千秋起身,
“是,所以才要我去啊。”
.......
“陛下,微臣無能。”
新宮內,金日磾頓首,滿臉慚愧。
劉據案幾上放著的是籠統賬目,數十次的計算結果,均是不同,而且更有幾處差值極大。
沒有回答聲,隻有翻閱簡牘的聲音,
“朕不怪你。”
按下簡牘,劉據看向金日磾。
金日磾並沒有因陛下的安慰稍減愧色,在他看來,臣子就是要為陛下分憂的,現在反而是為陛下增憂!
“你再看看。”
劉據把簡牘推到一旁,在金日磾身邊跪坐的霍光起身捧過,看過後,霍光也是眼皮發緊。
“你覺得呢?”
劉據問道。
霍光如實答道:“算術確太過龐大,但微臣以為,大司農署不該以難算為由。”
劉據沒說什麽,抓起衣袖,看向身邊的霍去病,
“表哥,去幫我拿個算籌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