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 章 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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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遇刺了。”
說著,霍光眼都不眨看著丞相府的二號人物,邊通。
生怕漏過邊通的絲毫細微舉動。
霍光本準備了兩句話,
“陛下遇刺了。”
“齊地出事了。”
經過一番博弈後,霍光選了先說第一句,
唰得一下!
邊通麵白如紙!再沒一絲血色!
邊通張張嘴,才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隻想明白了一件事,
難怪今日霍相說得話雲裏霧裏,這麽不對勁!
“無妨,都過去了。”
霍光再輕輕放下,
對諸事的脈絡徹底捋清了。
邊通道:“臣對陛下為昭昭忠心,請霍相明察!”
霍光點頭:“我知道,以前如何,以後還是如何,做事吧。”
行出官署,霍光長出一口鬱氣。
.......
“陛下。”
一張許久沒見過的臉,單膝跪在劉據身前,身著夜行黑衣,遮著半張臉,眉眼看著卻極熟悉,是霍家人獨有的鳳眼。
霍小黑。
從懷中掏出“謁”,這本是漢時往來拜見的名帖,霍小黑掏出的此物,又不太一樣,數個木片被繩串在一起,劉據接過,沒急著打開,
“你看了嗎?”
霍小黑:“微臣沒看。”
劉據“嘩啦啦”抖開,木片連著木片,要是豎直垂著,都有劉據一般高了,字或大或小,分明都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更像是各自簽名的投名狀,
劉據掃過幾個名字,表情古怪,
再看向宮中密探霍小黑,
“真沒看過?”
“微臣若看過,天雷伐之。”
劉據再不往下看了,將木片卷起,握在手中是這麽粗的一大塊,迤邐到香爐前,隨手往火中一拋,木片太厚太重,反而把火苗壓滅了,
霍小黑驚顫,滿眼不可思議,
辛辛苦苦追來的名單,上麵俱是亂臣賊子,本以為接下來就是人頭滾滾,這雲裏卻一點雨滴子都沒掉下來,
霍小黑回過神,連忙起身撲向龍文香爐,不顧滾燙,伸手就要將名謁抓出來,
陡得一拽,拽出香爐,沒壓滅的火苗又複燃了,
劉據隻是靜靜看著霍小黑,霍小黑振聲道,
“陛下!這些人俱是亂臣賊子!不殺不足以平憤!”
霍小黑膽大包天,以前隨著其父霍仲儒流浪,什麽歪事沒做過,取出這份名謁的跌宕起伏,更是能傳成豪俠故事,被說書人說個幾天幾夜,
他本想打開名謁,好好瞧瞧這些亂臣賊子姓什名誰,不止一次生出過這般想法,
但....
手停在名謁前,輕飄飄的木片重若千斤,
霍小黑不敢打開,
他怕了。
“人贓並獲,殺了他們,大辟、棄市、腰斬皆是朕一念之間,朕不怕他們,隻是,殺了之後呢?”
“以儆....效尤。”霍小黑話聲,明顯沒了底氣,聲音越來越小,“懲治了他們,敲山震虎,殺雞儆猴,之後的人就不敢再胡作非為了。”
說罷,霍小黑渾身無力,豆大的汗珠順著臉滾下,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去燒了吧,再加點火。”
劉據沒再說什麽,負手回到案前,一如既往的批閱政事,霍小黑莫得鼻子一酸,
“是,陛下。”
名謁撿起,將親手取來的名謁,再親手扔進火裏,
霍小黑又添了些火,他跪坐在龍文香爐前,火苗忽大忽小,忽明忽暗,怔怔望著出了神,
忽然!
霍小黑猛縮瞳孔,耳邊竟炸開了尖叫聲,
火中是一張張臉!
一張張臉扭曲,膨脹,爆炸,
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接著,就連臉都沒有了,變成了一個個線條,寥寥幾處線條,繪製出了惡鬼凶魂,
!!!
霍小黑總算認出了,
它們有名字,
它們的名字是...
不詳。
垢。
霍小黑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再歸於平靜,
火把名謁燒去了小半,燒焦黑炭的另一麵,就似惡鬼凶麵,
霍小黑承受不起,
受國不詳,是天下王。
受國之垢,才是社稷主。
霍小黑撐起身子,朝劉據恭敬行禮,又無聲的退入黑暗,
宮內隻剩下了劉據,和....燒爆的劈啪聲。
........
番禺
卓王孫和阿大一行二人,徹底拒絕了番禺府君趙越,無事一身輕,
“大父,從零散貨商收得貨,都已安頓好了。”
卓王孫點頭,“賬目拿來。”
“唉!”阿大取出賬目,卓王孫掃過,各項所記都極為清楚,嘖聲道,“花費不小啊,行,把錢給他們點了。”
“好。”阿大轉身離開。
過了大半個時辰,再走回,臉上透出疲態,卻也有著難掩的興奮,
“大父,錢都給他們點好了!隻是收貨,我們手中錢用了大半。”
卓王孫抬眼看向阿大:“你以為呢?”
阿大:“我以為是好事!大好事!沒想到能從本地土商收來這麽便宜的貨,隻有市價的五成,來嶺南的行商,迫切要將貨都出去,火換不了錢,都能將他們逼死,我們壓價從商人手裏收貨,占了大便宜!
沒有花不出去的錢,更沒有賣不出去的貨,隻要等待時機,定能大賺一筆。”
“哈哈哈哈哈!”卓王孫開懷大笑,顯然,對阿大的回答很滿意,“你說的對,錢是死物,留在手裏可沒什麽用,錢生錢才是正途,能收來如此價格的貨物,是賺大了。
若再有這種機會,你就接著收,不管有用沒用,有多少收多少,我們都存著。”
“啊?還收啊!大父,我們手中的錢都沒多少了。”
“沒多少,不還是有一些嗎?收!一定要收!”卓王孫眼中閃出果斷,“就算錢都沒有了,還是要收,打借據也要收,卓王孫這三個字還是值不少錢的,這是最重要的一步,此事做成了,之後也就順了。”
“曉得了!”
阿大重重點頭,對大父很是信任,這一手從商人手中掃貨,足夠天馬行空,尋常商賈想都想不來。
“那個...嘿嘿,大父...”
阿大臉上訕笑,有些不好意思,卓王孫一眼看穿他,笑罵道,
“扯什麽小女子做派,有話你就直說。”
“是,大父,您能不能許我一天假,來這邊也有些時日了,我想著自己走走。”
卓王孫忍住笑意,
“走哪去?”
“就是隨便走走。”
“行。”
“太好了!”阿大興奮,見卓王孫起身穿衣,“大父,您這是要去出門嗎?”
“是啊,你要出去走走,你早說啊,正好我這把老骨頭也呆的難受,走!咱爺倆一起出去走走玩玩!”
“這....”阿大臉上為難,“大父,我是想自己走走,不勞您了,您就歇著好了。”
卓王孫麵露不快,
“我知你心裏有氣,上次我們爺倆出去,老是按著我的意思走,有些你想去的地方都沒去,這樣,這次我一句話不說,隻跟著你,你想去哪都成。”
聞言,阿大的臉憋得通紅,見大父眼中狡黠一閃而逝,頓時泄了氣,聲若蚊蠅,
“大父,我是想....”
“說什麽呢?聽不見。”
“我是去見見福璐璐。”
“嗨!”卓王孫現出惡作劇得意的壞笑,活像老頑童一個,“嗨,你早說啊,你早說要去找福祿祿,我還能不讓你去嗎?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好了,你去吧,我就不跟著了,代我和小丫頭問個好。”
阿大長出口氣,
“我走了,大父。”
“去吧去吧。”
阿大腳步輕快,想著是要去見福璐璐,看什麽都順眼,一連走了三個時辰都不覺得累,眺望熟悉的茶田後,阿大迫不及待走進,用著夾生的本地話問道,
“大爺,我福璐璐的朋友,我來找他。”
佝僂的茶農大爺不語,直接無視阿大,
阿大走到茶農大爺身前,又是抬高聲音問了遍,
“大爺!我是福璐璐朋友!福璐璐人呢?一路走來,我都沒見她。”
茶農大爺被阿大煩得不行,將頭扭到一旁,阿大看出茶農大爺是故意不理自己,茶農大爺還嘟囔了句本地哩語,
聽不懂,但聽著不像好話,
阿大把臉湊到茶農大爺麵前,
“您看我一眼啊,我真是福璐璐朋友,我不是壞人。”
茶農大爺被煩的不行,斜過眼看了阿大一眼,這人確實看著麵熟,想了想,小福前段日子,身邊是有個這號人,
見茶農大爺目光柔和不少,阿大趁熱打鐵,
“大爺,想起我了嗎?”
茶農大爺用生澀的漢語回道,
“小福,被抓了。”
阿大腦袋轟得一下炸開,
“被抓了?被誰抓了?”
茶農大爺隻是搖頭歎氣不語,再問不出什麽了,
阿大恨恨道:“定然又是趙越!大父拒絕了他,讓他懷恨在心,又把福璐璐抓了,此等睚眥必報的小人,不與他共事就對了!”
阿大原地轉了一圈,想著還是要去趟官府,先見福璐璐一麵,抬腳就走,
又是走了小半天,天擦黑時,阿大才走到番禺縣衙,
作勢就要往裏闖,被縣衙前五大三粗的縣吏攔住,
“唉唉唉!幹什麽的?!是不是不長眼?沒看出這是縣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見你是漢人,長相不與你計較,趕緊滾!”
“我要見孔同!我要見趙越!”
阿大眼睛赤紅。
縣吏聞言大怒,一巴掌將阿大扇倒在地,怒喝道,“府君老爺的名諱也是能從你狗嘴裏說得?”
身邊另一縣吏見過阿大,低聲道:“這像是卓王孫身邊的人。”
另一個性情火爆的怒喝:“管他是誰的人,也不看看這是哪裏?是他鬧事的地方嗎?!
打壞了算我的,打!”
縣衙內,
趙越“嘬”得喝了口茶水,離了卓王孫,讓他心中憤怒,但近日,他也沒功夫想著卓王孫的事,卓王孫一席話為他打開了思路,
現在擺在他麵前有兩個選擇,
路陸要開山,海路遙設港,
無論選擇哪個,共同的事,都需要大量的勞力,故趙越最近忙的腳打後腦勺,變著法子的抓人充數,隻有今日偷得了,片刻的休息時光,
聽到縣衙外吵鬧,趙越皺眉問道,
“縣衙外如此吵鬧是何事?要是越人來鬧事,就給他們打出去。這點事還要我跟你們交代清楚嗎?”
“趙府君,我現在就出去看看!”
兩個身強力壯的府吏爭先走出,沒一會兒,麵色古怪的折返回來,在趙越身邊耳語了幾句,
趙越嗬嗬冷笑,
“擅闖府衙,咆哮公堂,犯了大漢律法,任誰都挑不出毛病,打他一頓,叫他好好長長記性!”
“府君,那還見他嗎?”
趙越看向那府吏,府吏低下頭,
“知道了。”
“你個蠢貨。”
府吏又靈機一動問道,
“還讓他見馥壺嗎?”
“你說呢?他是卓王孫嗎?隻是卓王孫身邊的一條狗,公事公辦!”
“是!”
兩個府吏又轉身離開,望著屬下們的背影,趙越暗罵了幾句,這都是哪來的蠢貨?
正想著,孔同麵色黑沉的走入,
“府君!出大事了!”
趙越:“出什麽大事了?”
“馥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