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孫策疑心 遊說孫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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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聽到帳外魏延的聲音,強壓下腦中如麻的思緒,忍著肋下傳來的劇痛,啞聲道:"是文長啊,進來吧。"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鮮血在被褥上暈開。
魏延大步踏入營帳,鳳嘴刀重重杵在青磚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看著榻上臉色慘白的孫策,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主公,你身體可有大礙?"
孫策勉力支起身子,傷口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繃帶。他強撐著擠出一絲笑容:"傷是重了些,不過好在是皮外傷,未及肺腑。隻是這為兄長報仇之事......恐怕要耽擱了。"
魏延聞言,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猶豫片刻後說道:"主公,今日您追擊黃祖,其中頗有可疑之處。"
孫策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驟然收緊,一陣眩暈襲來,他扶著額頭,啞聲道:"文長,有何疑慮,你且說。"話剛說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抬頭:"對了,文長,今日怎麽是你先趕至這亂軍之中?"
孫策勉力支起身子,牽動傷口的劇痛讓他眼前金星直冒,卻仍死死盯著魏延,眼中滿是驚疑:"咱們今日一同開拔,你在後方押運糧草,我追擊黃祖時,呂蒙、呂岱他們幾個皆在身後......"他劇烈咳嗽幾聲,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染紅了繃帶,"為何反倒是你,第一個殺進重圍?"
魏延"咚"地單膝砸在青磚上,鳳嘴刀狠狠杵地,震得案上茶盞嗡嗡作響。他鐵甲縫隙滲著血珠,喘息間帶起鐵鏽味:"主公!末將押運糧草行而來,忽聞北方殺聲震天!當即命士卒將糧車托付子綱先生暫守,自己提刀跨馬,領三百輕騎疾馳而去!"
他喉結滾動,臉上血汙混著汗漬:"半途撞見兵將,得知主公大破黃祖,正率精銳追擊!末將想著立功機會難得,揚鞭催馬,連過三道山梁!可日頭西沉時,竟見大軍在葫蘆穀口停滯不前!"魏延突然攥緊刀柄,指節泛白,"呂蒙、呂岱見我質問,一個顧左右而言他,一個低頭撥弄韁繩,薛綜更是支支吾吾,話都說不利索!"
帳外寒風卷著枯葉拍打帳幕,魏延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末將扯開個小兵衣領逼問,才知主公早已深入險境!再問為何按兵不動,薛綜結結巴巴說"夜黑路險,恐有埋伏"!"他怒極反笑,笑聲裏帶著壓抑的狠戾,"即怕有伏兵,為何不趕緊去大軍前去接應,卻在外麵止步不前,讓主公親身犯險。"
孫策瞳孔驟縮,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他想起追擊時身後本來大軍跟隨。隨著夜色昏沉逐漸稀疏的馬蹄聲,想起歸營時呂蒙等人刻意保持的距離,胃部突然一陣翻湧:"你是說......他們故意拖延?"
孫策緊抓著魏延手腕,喉間發出壓抑的低吼,帳內燭火將他慘白如紙的麵容映得忽明忽暗。“此事若屬實,不亞於一場席卷江東的風暴!”他猛地咳嗽,血沫濺在魏延染血的甲胄上,“呂蒙、呂岱手握兵權……若他們早有反意,此刻打草驚蛇,江東危矣!”
魏延剛要開口,卻見孫策抬手製止,目光死死盯著帳頂搖晃的陰影。“明日一早,傳令全軍拔營,返回江東。”他咬牙切齒,每說一字都像在撕扯傷口,“對外隻稱我傷重需靜養,所有軍務暫交孫權處置。”說到此處,孫策眼中閃過一抹寒芒,“待回到建業,我倒要看看,這些‘忠良之士’,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孫策與魏延同時按住兵器,卻見醫官捧著藥碗戰戰兢兢踏入:“主公,該服藥了……”孫策盯著藥碗中翻湧的黑霧,想起張紘此前的種種異常,心中警鈴大作。他不動聲色地接過藥碗,餘光瞥見魏延已悄悄擋在榻前,刀鋒在陰影中若隱若現。
“放著吧。”孫策將藥碗擱在案邊,疲憊地閉上眼,“今夜,你守在帳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待醫官退下,他望著搖曳的燭火,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文長,從現在起,我們要睜大眼睛——這江東的夜,恐怕比想象中更黑。”
魏延望著案上蒸騰熱氣的藥碗,拱手勸道:"主公,良藥苦口利於病,還是趁熱服下為好。"
孫策卻盯著藥碗中翻湧的褐色汁液,冷笑一聲,指尖輕輕摩挲著碗沿:"若他們真存了二心,這碗藥......"他忽然將藥碗重重一推,瓷碗在案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恐怕也要提防!"
魏延神色驟變,鐵鑄般的指節瞬間攥緊鳳嘴刀,刀鞘與甲胄摩擦出細碎聲響:"主公!既已察覺危險,末將願拚死護您突圍!此刻上馬,定能殺出一條血路!"他單膝重重跪地,濺起的灰塵混著未幹的血跡。
孫策劇烈咳嗽,染血的帕子捂住唇間,牽動傷口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強撐著擺擺手,蒼白如紙的臉上浮起一抹苦笑:"文長稍安勿急......"喉間腥甜翻湧,他卻強壓下不適,"且不說此事尚無定論,即便真是他們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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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紮著半坐起身,繃帶滲出的鮮血在被褥上洇開暗紅痕跡:"大軍在外貿然動手,江東必亂!呂蒙、呂岱麾下將士不知被蠱惑多少,一旦嘩變,豈止腹背受敵?"孫策目光掃過帳外搖曳的火把,"更遑論我與周泰重傷在身,僅憑你一人......"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嗆咳,"穩住局勢才是上策。待回江東,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少黨羽!"
孫權踉蹌著踏出營帳,寒夜的風卷著沙礫撲在臉上,卻壓不住眼底翻湧的暗流。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兄長染血的錦帕,淚痕未幹的臉上,委屈與怨憤交織成複雜的神色。方才孫策那句"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哭"如重錘敲擊心鼓,即便重傷垂危,兄長的威嚴仍像無形枷鎖,將他困在"不成器幼弟"的陰影裏。
記憶如潮水翻湧。父親孫堅戰死時,他不過垂髫稚子,而兄長孫策已揮劍斬敵,單槍匹馬奪回江東舊部。這些年,母親總將"學學你兄長"掛在嘴邊,將士們提起少主,目光裏都是敬畏,唯獨望向他時,總帶著三分審視。張昭那日在書房的話又在耳畔回響:"仲謀啊,猛虎酣睡時,最易被群狼環伺......"
他猛地攥緊帕子,指節因用力泛白。營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上扭曲成猙獰的形狀。遠處傳來巡營的腳步聲,驚起寒鴉撲棱棱飛過夜空。孫權仰頭望著漆黑的天幕,喉間滾動著壓抑的低吼。明明同是孫氏血脈,為何所有人都隻看得見孫策的光芒?如今兄長重傷,這或許......就是命運遞來的轉機?
夜風裹挾著沙礫撞在牛皮帳上,發出細碎的嗚咽。孫權蜷縮在錦被裏輾轉反側,兄長斥責時冰冷的眼神與張昭往日意味深長的話語,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交替閃現。正當他抓著錦被坐起身時,帳外忽然響起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二公子可休息了?"張紘蒼老的聲音裹著寒氣透進帳中。孫權猛地掀開帳簾,朔風卷著枯葉撲進營帳,將案上燭火吹得明滅不定。隻見張紘身披玄色大氅立在月光下,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廣袖中隱約露出描金小瓶的輪廓。
"子綱先生深夜造訪......"孫權喉間發緊,目光不自覺落在那抹幽光上。張紘側身避過穿堂風,伸手掩上帳門,蒼老的手指在獸皮門簾上留下幾道深色指印:"見公子帳中燭火未熄,特來探望。"他踱步至榻前,"孫策將軍傷勢沉重,江東未來......"
"哦,先生有何話不妨直說。"孫權猛地掀開狐裘坐起,錦被滑落露出半截染血的中衣,燭火將他眼底血絲照得通紅。帳外更鼓沉沉,驚起遠處夜梟淒厲啼鳴。
張紘撫須輕笑,廣袖掃過案上冷透的藥碗,激起細微的瓷鳴:"方才聽巡夜將士談及,公子被主公訓斥之事......"話音未落,孫權已抓起枕邊佩劍,劍柄撞在案幾上發出巨響:"怎麽?先生夜半不睡,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老人不閃不避,反而湊近燭火,皺紋裏的陰影詭譎翻湧:"非也非也,二公子誤會了。"他枯瘦的手指在空氣中虛畫半圈,"想二公子這般頂天立地的豪傑,不顧自身安危為兄長落淚,老朽佩服的,正是這份仁善赤誠。"
孫權劍眉倒豎,正要發作,卻見張紘撫著山羊胡,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孫權驟然緊繃的麵龐:"世人皆知江東有孫策,卻鮮少有人聽聞孫仲謀啊。"他故意將尾音拖得極長,枯瘦的手指劃過案上散落的竹簡,"二公子與令兄同是孫文台先生血脈,骨子裏流的都是英雄血。令兄能扛起江東大業,難道公子就不能?"
孫權猛地站起身,錦袍掃落案上茶盞,瓷片碎裂聲驚得帳外巡夜士兵下意識握緊刀柄。"先生說什麽胡話!"他怒目圓睜,"吾兄雖傷重,卻無性命之憂,我又怎敢覬覦江東之主的位子?"
張紘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一方素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濺在袖口的茶水:"可萬一......"他突然逼近,渾濁的眼珠裏泛起陰鷙的光,"主公突然病逝了呢?難道真要讓那繈褓中的孫紹,一個連刀劍都握不穩的奶娃娃,來執掌江東十萬大軍?"話音未落,帳外狂風驟起,將燭火吹得明明滅滅,在兩人臉上投下扭曲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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