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王允密謀 馬超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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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如濃稠的墨汁漫過飛簷,呂布騎著嘶鳴的赤兔馬,一路疾馳回府。馬蹄踏碎滿地殘陽,他手中的方天畫戟隨著顛簸撞在門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門扉應聲而開,魏續、宋憲和一眾親衛緊隨其後進入府邸。
    \"君侯息怒!\"魏續看著呂布陰沉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若不是除夕那夜,君侯獨擋西涼大軍於長安城頭,這長安早就被攻破了!今日這賞賜,實在是不公!\"
    \"住口!\"呂布暴喝一聲,手中的方天畫戟\"砰\"地砸向廊柱。戟上猩紅的纓穗掃過燭台,半盞燭火應聲熄滅。案上那副素銀鎧甲在殘燭下泛著冷光,更映襯得他怒火中燒。他一把扯下身上精美錦袍,狠狠甩向牆壁,錦袍劃過屏風,驚起一片簌簌聲響。
    青銅炭爐被他一腳踢翻,火星四濺,落在他的靴麵上。呂布渾然不覺,雙眼通紅地瞪著牆上的青銅鏡。鏡中映出他扭曲的麵容,額頭上青筋暴起,眼角的刀疤隨著呼吸不住跳動,整個人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
    這時,一陣環佩叮當聲傳來,貂蟬身著輕紗羅裙,蓮步輕移地從內室趕來。她的美目含憂,輕聲問道:\"奉先,為何如此憤怒?\"
    看到貂蟬絕美的容顏,呂布緊繃的神情微微緩和,胸口卻仍劇烈起伏:\"天子封賞不公!那劉備何德何能,竟得如此厚賜?\"
    貂蟬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奉先且消消氣。如今外有強敵環伺,正是需要齊心協力之時。萬不可因些許賞賜,誤了大事。況且,父親早已在書房等候,正盼著與你商議。\"
    呂布聞言,神色一動。他揮手示意魏續、宋憲退下,貂蟬則體貼地為他整理淩亂的衣甲,嗔怪道:\"去見父親,莫要帶著火氣。\"
    呂布低頭看著貂蟬,目光漸漸柔和。他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粗糲的指腹擦過那細膩的肌膚:\"好好好,我怎會對泰山發火?\"說罷,他深吸一口氣,將滿腔怒火暫時壓下,大步往書房走去。廊下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仿佛預示著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
    書房燭火搖曳,呂布掀簾而入時,王允與洛陽王劉協正俯身查看案上輿圖,燭淚順著鎏金燭台蜿蜒而下,在羊皮地圖上凝成暗褐色的斑痕。聽見腳步聲,王允指間的狼毫微微一頓,劉協蒼白的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見過嶽父大人,見過洛陽王。\"呂布抱拳行禮,方天畫戟斜倚在雕花槅門邊,紅纓垂落如凝固的血。劉協慌忙起身虛扶,:\"溫侯何必多禮,折煞小王了。\"
    王允擱下狼毫,指尖殘留的墨漬在燭光下泛著烏紫。他凝視著呂布繃緊的下頜線,忽然輕歎:\"奉先今日,可是受委屈了?\"這一聲似帶著三分關切,七分試探,驚起梁上棲息的夜梟,撲棱棱撞得窗紙作響。
    委屈如潮水漫過心頭,呂布踢開腳邊矮凳,金屬鎧甲相撞發出冷硬的脆響:\"嶽父!守城時不見天子提厚此薄彼,如今論功行賞,倒把我當街邊乞兒般打發!\"他重重捶在案上,震得輿圖上的青銅兵符叮當作響。
    王允用袖口掩住地圖上的標記,目光轉向劉協:\"奉先,你可知天子為何突然生了防備?\"他撚著胡須,語氣如毒蛇吐信般陰冷,\"西涼久攻不下,一旦退去便會作鳥獸散。袁紹公孫瓚相持於冀州,江東孫策又中了他的連環毒計...現如今,天子對我們也開始忌憚\"話尾拖得極長,像是在呂布傷口上撒鹽。
    \"既如此,\"呂布攥緊拳頭,骨節泛白,\"當初說好除夕動手,洛陽王為何...\"
    \"溫侯可知那晚發生何事?\"劉協喉結上下滾動,\"天子留我守歲,本想趁機將留存下來的丹丸混入他的丹丸裏,加大藥量,他必爆體而亡,誰知西涼軍突襲劉備營寨!長安城危在旦夕,天子親自接見劉備等人,我哪還有機會!\"話音未落,案上燭火突然爆開一朵燈花,在三人臉上投下猙獰的陰影。
    呂布猛地踹翻身側的梨木花架,青瓷盆景碎裂的聲響裏,他咬牙切齒道:\"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劉備那匹夫騎在我頭上?長安城固若金湯,西涼軍久攻不下遲早退兵,屆時天子羽翼豐滿,我們哪還有機會!\"猩紅的眼尾血絲暴起,倒像是要將眼前兩人都生吞活剝。
    王允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案頭密信,羊皮紙上曹操的印鑒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幽光:\"奉先莫急。我已修書孟德,命他即刻率部自洛陽西進。\"他忽然湊近,渾濁的瞳孔裏映出呂布扭曲的麵容,\"必要時,我們可與西涼裏應外合——獻長安,除天子!\"
    劉協聞言踉蹌後退,撞得博古架上的青銅編鍾嗡嗡作響:\"這...這豈不是將祖宗基業拱手讓人?!\"
    \"基業?\"王允突然爆發出一陣意味深長的冷笑,袍袖輕揮掃落案上竹簡,\"洛陽王可知,當今陛下的皇位本就是劉辯玩弄手段操縱人心所得,這一切又與洛陽王何幹?\"他緩步走近,蒼老的手掌輕輕搭在劉協肩頭,看似安撫,卻讓後者不由自主繃緊脊背。
    窗外傳來西涼軍的戰鼓聲,混著細雨敲打芭蕉的聲響。王允望著護城河外如黑雲壓城的營帳,語氣忽而轉為歎息:\"西涼鐵騎已兵臨城下,長安外無天險,內有劉備重兵。若此時天子離世,不僅要與劉備正麵交鋒,更會讓西涼軍坐收漁利。\"他從袖中取出一卷密信,展開時露出曹操的印鑒,\"我召孟德率軍前來,正是為你謀劃退路。\"
    劉協蒼白的臉上泛起慌亂:\"可劉備手握精銳,若天子...\"話音未落,王允已將密信輕輕塞進他手中,指尖撫過信上火漆印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天子幼子尚在繈褓,劉備怎會甘心擁立你?唯有讓曹操接應,放棄長安城給西涼,待劉備與敵軍兩敗俱傷時,以你正統血脈之名振臂一呼...\"
    王允的瞳孔在明暗交錯間閃著精芒。他後退半步,躬身行禮,姿態卻帶著掌控全局的威嚴:\"一切皆為殿下大業著想,還望殿下早做決斷。\"劉協攥著密信的手指微微發抖,最終緩緩點頭:\"全憑司徒大人安排...\"
    燭火在雨夜裏明明滅滅,案上散落的兵符映出三人交疊的身影,宛如一幅暗潮洶湧的權謀畫卷。
    馬蹄碾碎薄霜,馬超玄色披風翻卷如浪,身下極光馬四蹄生風,銀鬃在晨霧裏劃出流光。這匹寶馬自涼州隨他征戰,十日奔襲竟不見疲態,反倒是身後千餘騎兵人困馬乏——戰馬口吐白沫,鐵甲縫隙滲出暗紅血痕,幾名騎手搖晃著幾乎墜鞍。
    \"將軍,是否稍作休整?\"副將攥著韁繩的指節發白,喉間溢出沙啞喘息。馬超勒住韁繩,極光馬前蹄騰空長嘶,震碎樹梢冰棱。他回望蜿蜒如長龍的騎兵隊伍,眉峰微蹙:\"再撐半日,入夜前定要入營。\"
    寒風裹著遠處的硝煙掠過耳畔,隱約傳來金鐵相擊之聲。當巍峨的長安城輪廓刺破雲層,馬超的瞳孔驟然收縮——城樓上破碎的漢旗在風中掙紮。
    護城河蜿蜒如銀帶,沿岸密密麻麻的營寨皆覆白幡,似雪原漫過大地。寒風掠過營帳,素縞翻卷如浪,數不清的孝布在冷風中簌簌作響。馬超望著這滿目素白,喉頭猛地發緊——自長安之變至今數月,西涼將士仍身披重孝,可見家仇之深、恨意之切。
    胸中熱血翻湧,馬超猛地摘下青銅麵具,仰天長嘯。聲浪撕破長空,驚起群鴉亂舞。他揮劍直指城樓,赤紅披風獵獵作響:\"兄弟們!長安近在眼前,隨我回營!待重整旗鼓,定要踏平這城門,報這血海深仇!\"千餘騎兵齊聲呐喊,聲震四野,鐵甲寒光與劍刃鋒芒交織成凜冽殺意。
    正要策馬疾馳,驟聞西北方蹄聲如雷,一隊玄甲斥候呈雁形包抄而來,箭囊在馬鞍兩側晃出森冷弧線。未等馬超反應,破空銳響撕裂晨霧,三棱箭矢帶著破空聲釘入馬蹄前丈許,濺起的冰碴驚得戰馬人立而起。
    \"收兵!皆是自家兄弟!\"馬超猛地勒住韁繩,極光馬前蹄懸在半空發出長嘶。他眯眼望向對方箭雨落點——箭矢呈半月形排布,正是西涼鐵騎\"雁翎阻截陣\"的標準打法。
    \"爾等是哪營斥候?\"馬超任由晨霧拂過剛毅麵容。對麵騎兵卻不答話,五十餘騎突然分成兩隊,如兩翼展開的蒼鷹般繞到側後方,寒光凜凜的長槍已結成密匝匝的槍陣。
    \"來將止步!通名受檢!\"為首斥候的青銅護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馬超心頭一震,旋即仰天大笑,聲浪驚散頭頂寒鴉:\"睜眼細看!我正是馬孟起!\"
    \"少主馬超已於長安殉難,你這賊子冒用英魂之名,當誅!\"話音未落,兩側騎兵同時搭箭拉弦,箭尖泛著淬毒的幽藍。
    馬超揮退身後千騎,單騎驅向箭陣。晨霧在他周身翻湧,玄色披風獵獵作響,腰間獅吞口劍穗隨著顛簸掃過濺滿泥雪的馬腹。
    斥候隊長瞳孔驟縮——那匹通體銀白的寶馬,還有對方英姿颯爽的模樣,與記憶裏的少主別無二致。
    斥候隊長猛扯韁繩,戰馬人立而起時,他狠狠掐了把掌心。刺骨的痛意裏,他揉了揉被風沙迷了十日的眼睛,盯著近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少主?\"他的聲音突然發顫,馬鞭\"啪嗒\"墜地。
    \"撲通\"一聲,斥候隊長跌下馬背,膝蓋撞在凍土上發出悶響。他仰頭望著晨光裏的馬超,喉間泛起酸澀:\"屬下是馬岱將軍麾下忠字營斥候張強,三個月前傳聞您...您殉國時,全軍縞素,殺向長安...\"話音未落,眼淚已混著泥雪砸在甲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