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鶯鶯燕燕 公孫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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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大的會客廳裏,炭火盆燒得正旺,暖意融融。馬騰斜倚在太師椅上,聽著馬母與公孫柔閑聊,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馬母問起幽州的風土,公孫柔便笑著說些草原上的趣事;馬母念叨起馬超小時候的頑皮,公孫柔便順著說“涼王年少時定是英氣過人”,句句都熨帖在馬母心坎上。
    馬母越聽越歡喜,拉著公孫柔的手不放,眼角的皺紋裏都盛著笑意:“姑娘這性子,真是討喜。瞧著端莊大方,說話又貼心,比我那幾個毛躁的兒子強多了。”
    公孫柔含笑應著,姿態謙遜,眼神卻時不時往李儒那邊瞟,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催促。
    李儒坐在另一側,手裏端著茶盞,指尖卻冰涼。他聽著公孫柔那番滴水不漏的話,隻覺得心裏“突突”直跳——這姑娘哪裏是乖巧?分明是把馬母哄得團團轉!當年在幽州,他可是親眼見過她為了替公孫瓚爭取糧草,在帳前與幾位老將據理力爭,那股子潑辣勁兒,半點不輸男子。如今這般柔婉模樣,多半是為了那樁事做鋪墊。
    馬騰打了個哈欠,渾然不覺其中關竅,隻覺得這公孫姑娘確實不錯,配得上公孫家的名聲。他瞥了眼坐立不安的李儒,還以為他是在琢磨公孫柔此行的來意,便低聲道:“先生,你看這姑娘……”
    話沒說完,就被廊下傳來的腳步聲打斷。眾人抬頭望去,隻見董白、盧婉帶著蔡文姬等人走了進來,一時間,廳內的氣氛又添了幾分亮色。
    董白的笑聲像一串碎銀滾進廳裏,人還在廊下,聲音已先一步撞開了門簾:“聽說公孫妹妹來了?快讓我瞧瞧是哪般人物。”
    話音未落,一群女子已款步而入。董白一身水紅裙衫,走在最前,身後跟著穿月白襦裙的蔡文姬,綠衫的張符寶……果然是一群鶯鶯燕燕,把廳內映照得亮堂了幾分。
    馬母笑著鬆開公孫柔的手,轉身去拉董白:“可算來了,白兒你瞧——”
    公孫柔剛站起身,目光掃過人群,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這一眼望去,七八位女子環佩叮當,衣香鬢影間,最惹眼的不是嬌俏的董白,也不是溫婉的蔡文姬,而是站在稍後方的那位——一身素色衣裙,未施多少粉黛,卻自帶一股沉靜雍容的氣度,眉眼間是曆經世事的淡然。
    是盧婉。
    公孫柔的指尖猛地攥緊了袖口,指尖掐進掌心。先帝皇後……她怎麽會在這裏?
    當年她入宮為妃,盧綰是中宮皇後,她還為了皇後之位鬧過,如今故人相見,再加上周遭這些與西涼軍淵源頗深的女子,公孫柔隻覺得頭皮發麻,臉上熱一陣冷一陣,連帶著呼吸都滯澀了幾分。
    “柔兒,來,我給你介紹。”馬母渾然不覺她的局促,拉著她往人群裏走,“這是白兒,董家的姑娘,你們該見過的;這位是蔡文姬,才情冠絕洛陽的;還有符寶,性子最是爽朗……”
    她一一指過,最後停在盧婉麵前,笑道:“這位是盧婉,你們先前怕是沒機緣碰麵,都是自家姐妹,往後多親近。”馬母確是不知道二人之間的淵源。
    盧婉對著公孫柔頷首淺笑,目光平和無波,仿佛隻是見一位尋常的世家小姐,輕聲道:“公孫姑娘。”
    那聲“姑娘”喚得客氣,卻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公孫柔強裝的鎮定。她慌忙低下頭,屈膝還禮,聲音細若蚊蚋:“盧……盧姐姐。”
    明明曾是宮牆內的“敵人”,如今卻要以“姐妹”相稱。公孫柔隻覺得渾身不自在,眼角的餘光瞥見蔡文姬正溫和地望著自己,董白也眨著玩味的眼睛,越發覺得手腳都沒了安放處。
    馬母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柔兒是公孫瓚將軍的千金,這次來長安,可要多住些日子,讓白兒她們陪你四處逛逛……”
    公孫柔勉強擠出笑容應著,心裏卻亂成了一團麻。
    公孫柔指尖無意識地絞著披風的係帶,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角落裏的李儒。當時在並州,李儒明裏暗裏的引導,而涼王馬超,他不僅容貌英挺,那份縱橫沙場的豪邁與護佑一方的擔當,更是世間少有的氣魄。那時她便動了心,覺得這樣的男兒才配得上公孫家的女兒。
    父親公孫瓚失了幽州,銳氣漸消,而對於馬超拱手將並州相讓,感激非常,常對她說“西涼勢大,若能結親,於公孫家也是個最好的歸宿”。她聽著,心裏那份對馬超的傾慕便越發清晰。此番聽說馬超凱旋,父親一暗示,她便主動請纓前來,想著有李儒先前的鋪墊,再加上自己也算得上門當戶對,容貌也不輸常人,本是胸有成竹。
    可此刻站在這會客廳裏,看著眼前這一眾女子,她心裏那點底氣竟一點點散了。董白明豔動人,眉宇間帶著爽朗的英氣;蔡文姬溫婉嫻靜,眼底藏著訴不盡的才情;張符寶姐妹嬌俏活潑,像朵帶露的花;更別提盧婉,那份曆經風雨沉澱下的雍容,是她遠遠不及的。
    這些女子,哪一個不是風華絕代?
    公孫柔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先前對容貌的那點自信,在這環佩叮當的群芳之中,竟被打擊得所剩無幾。她深吸一口氣,又看向李儒,眼神裏帶著幾分求助——說好的從中周旋呢?怎麽涼王府裏竟有這麽多與馬超親近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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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儒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顫,隻能假裝沒看見,低頭抿了口茶,心裏卻在哀嚎。
    馬母還在熱絡地招呼著:“都坐都坐,炭盆裏再加些火,別凍著了。”
    董白看 公孫柔的目光兩次掃過李儒,見他眼神閃爍,心裏便明白了七八分——定是這老狐狸搞的鬼。她抬眼挑眉,直勾勾看向李儒,那眼神裏帶著幾分質問。
    李儒被她看得心頭大亂,活像見了蛇蠍似的,慌忙端起茶盞湊到嘴邊,手都忍不住發顫。他太清楚董白的性子,看似溫婉,實則精明果決,這事若是被她當眾戳破,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馬母招呼眾人入座,董白已率先坐下,姿態從容得像這府裏的女主人,她看向公孫柔,語氣平和卻帶著分量:“眾位妹妹都坐吧。公孫姑娘也請坐,這般嚴寒天氣,從並州趕來不易,不知姑娘此番前來,究竟是為了何事?”
    這話聽著像尋常嘮家常,卻直直把問題拋了出來,半點不含糊。
    公孫柔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手指在袖中絞得更緊,又一次看向李儒,盼著他能站出來說句話。可李儒這會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竟用袖子半遮著臉,假裝喝茶,連眼皮都不敢抬。
    公孫柔心裏一沉,暗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剛剛挨著椅子坐下,思忖片刻,猛地站起身,“撲通”一聲跪在了眾人麵前。
    這一下變故突兀,滿廳的人都驚得站了起來。馬母更是急道:“姑娘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公孫柔卻不起來,眼圈泛紅,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卻字字清晰:“晚輩今日前來,並非為公事,實為私事。我……我心悅涼王已久,自聽聞他破鮮卑、立奇功,更是敬佩不已。家父也有意讓兩家結親,故而鬥膽前來,懇請馬老將軍、馬夫人,還有各位姐姐成全,容我留在涼王府,侍奉涼王左右……”
    她說著,額頭輕輕叩在冰涼的地磚上,姿態放得極低,將那份少女的羞怯與孤注一擲的勇氣,都袒露在眾人麵前。
    廳內瞬間鴉雀無聲,隻有炭火盆裏的火星偶爾“劈啪”一聲爆開。董白臉上的笑容淡了,蔡文姬蹙起了眉,盧婉端著茶盞的手停在半空,連馬母都愣住了,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李儒躲在袖子後的臉,此刻更是白得像紙——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馬母慌忙站起,伸手欲扶,猛然想起什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滿是為難。她心裏早已把董白視作兒媳,此刻見公孫柔當眾跪請,若是貿然去扶,既怕傷了董白的心,又怕怠慢了公孫家的姑娘。再看身後,蔡文姬、張琪瑛等人雖沒說話,眼底卻都藏著複雜,這些孩子哪個不是與馬超情分深厚?
    一時間,老太太心裏竟五味雜陳——既暗喜兒子有這般魅力,將來不愁子嗣;又愁這一團亂麻的場麵該如何收場。她張了張嘴,想勸公孫柔先起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好看向董白,眼神裏帶著幾分求助。
    董白卻已站起身,裙擺掃過地麵,帶起一陣微風。她沒去看跪在地上的公孫柔,也沒理會馬母的眼神,目光直直落在角落裏的李儒身上,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李文優,你來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儒心裏“咯噔”一下,這姑奶奶連姑丈都不喊了,知道躲不過去了。他放下袖子,幹咳兩聲,硬著頭皮走出陰影,臉上擠出幾分尷尬的笑:“這……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董白打斷他,柳眉微挑,“公孫姑娘說有家父之意,還有你從中說和,我倒想聽聽,先生是如何‘說和’的?”
    馬騰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此刻總算品出點不對勁,看向李儒:“先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與公孫家有過約定?”
    李儒被兩道目光盯著,後背都沁出了汗,隻能含糊道:“先前在並州與公孫瓚將軍交談時,確曾提過……提過兩家交好之事,隻是未曾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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