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佛門寶玉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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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寶本以為和尚開會,都會囉囉嗦嗦講個半天。結果佛主法旨一下,屬下不言不語,立刻遵從。
片刻之間,這妙光輪殿裏空空蕩蕩,就剩下佛主一人。
就連小和尚,也被老和尚趕了出去。
這世間最大的光頭,麵朝著毗盧遮那佛雄偉的金身,紋絲不動,宛如一尊入定的玉雕。殿堂內檀香繚繞,梵音的餘韻似乎仍在梁柱間低低回蕩,使得這片寂靜更顯沉重。
方大寶蜷縮在佛陀背後的陰影裏,屏息凝氣,不敢發出絲毫聲響。佛主目光仿佛穿透了金佛,穿透了陰影,牢牢鎖定在他身上,將他由內而外看得透徹。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方大寶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聲的壓迫感壓垮時,佛主終於緩緩站起身,一雙深邃如星海、清澈如雪泉的琉璃金眸,凝視著方大寶藏身的陰影處。
“出來吧,小友。”
佛主的聲音平和溫潤,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出來吧,本主天眼洞悉一切妖孽和虛妄,你藏不住。”佛主吟唱著。
“我乃遼北——範德彪也!”
方大寶心知躲不過,硬著頭皮,頂著一個麵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從陰影裏蹭了出來,學著那些比丘尼的樣子雙手合十,腰彎得極低:“嘿嘿,老佛爺……您老人家那個法……法眼——如炬,啥都瞞不過您。範某人就是……就是迷路了,這廟太大,跟迷宮似的,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哈哈!”
方大寶自從用了這個麵具,就一直扮成遼北第一狠人的模樣,情急之下倒沒忘記這個。
“沒想到老佛爺在開會,你們說的老範可聽不懂,老範哈哈沒文化,一個臥槽走天下——哈哈老範就走啦,打擾了!”方大寶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準備找個機會開溜。
“遼北第一狠人——範德彪?”佛主端坐蓮台,琉璃金瞳中流轉著洞悉一切的光芒,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行事作風,倒也稱得上一個‘狠’字。不過……你並非範德彪。”
話音未落,佛主那修長如玉的手指,對著方大寶輕輕一彈。
如春風拂麵,似暖陽融雪。
方大寶臉上微微一涼,一個黑色麵具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麵具兀自還在地上蠕動著,如同一團沸騰的瀝青,嗤嗤地冒著黑煙。
方大寶幫忙一把抓起來塞進洞天戒指。
“哈哈,老佛爺啊,我是方大寶啊——不過我娘生我在遼東,落地就叫範德彪,修道人不打誑語,哈哈……我可沒騙您老人家,”方大寶打了巨響幾個哈哈,尬笑道:“您老也知道通天路不好玩,媽的一不小心被個姓蕭的二皮臉陰了,差點被關裏麵——裏麵黑洞洞地,哈哈,一頓亂摸,就摸到您這裏了……”。
“虛空之中是比較黑!”佛主微微點頭。
這老狗什麽都知道!方大寶嘴裏微微一動,肚裏罵一句辣塊媽媽。
“嗯,佛說眾生平等,你說老衲是狗,那也不錯,老衲這肉身活了三百餘載,的確是條老狗。”
方大寶張大嘴,這老神棍這也猜得到。
“您老人家厲害,我想什麽您都知道,嘖嘖——其實啊,是我和您那佛子關係不錯啊,想過來看看他。”方大寶眼珠子一陣亂轉,脊梁上的汗已經下來了。
“你強搶我家青萍佛子法寶,還讓他去睡別人女仙,你這個朋友的確不錯。”
“東西不是還給他了嗎?他也沒睡別人啊,敲一榔頭就跑了!”方大寶簡直要哭了:“老佛爺啊,我真是迷了路,不知道噌的一下,怎麽就到您老人家這裏了。”
佛主此時麵對方大寶,似乎在看方大寶的心:“你這話沒說謊。”
“老佛爺啊,我方大寶坦坦蕩蕩,一生從不說謊。”方大寶趕忙接口道:“就是不知道怎麽到了您這裏,也許是和佛門那個,那個有,有緣吧。”
然後方大寶搖頭晃腦,補上一句:“心,心向往之!”
這一句文拽得得體,方大寶頗為得意。
“那你告訴我,虛空之中,別人都得死,你為什麽不死?”佛主聲音忽然低沉下來,一雙琉璃金瞳閃動著幽幽的光,“還有,我這裏是西方佛界,通天路距離這裏十萬八千裏,你怎麽一眨眼功夫就來了這裏?”
“還有,葛家道子葛玄何在?他還活著嗎?”佛主撕下得道高僧的麵皮,一改滿口機鋒佛法,一改往日的雲淡風輕,言語中咄咄逼人起來,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方大寶瞠目結舌,這些問題,他一個都回答不了。
他冷靜下來,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也死死地盯著佛主。
在這一瞬間,他知道這老神棍本事通天,但他畢竟不是老天爺;他什麽都知道,但他就不知道自己神識海中藏著一個葛家道子,藏著一個祖奶奶,更藏著上千鴻蒙靈體。
而且這個老家夥肯定也沒本事強行窺探自己一個元嬰的神識海——不然他就硬來了。
“不知道。”方大寶淡淡道:“您老人家修為通天,您都不知道的東西,我怎麽知道?”
“真的?”佛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不要騙本佛主,老和尚意念一動,定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盱眙墮入十八層地獄,也隻在佛爺一念間。”
“老佛爺,好吧,我告訴您葛家道子死了,渾身一大坨像拉不幹淨的果凍樣,死的涼涼的,後來還化成灰——您知道的,那個叫‘虛空侵蝕’……您說我怎麽不怕,還有我修有一種奇特功法,能抵禦虛空侵蝕。”方大寶心道,不給這老神棍透露點東西不行了,“您要不要學?”
方大寶差點把後一句“那就拜我為師”順口說出來了。
“嗯,的確如此。”佛主沉吟片刻:“但你還是沒說清,善哉,善哉,你還是不想說。”
佛主陡然換了顏色,一張臉馬上變得春風和煦,寶相莊嚴,這時候又像一個高僧了。
“阿彌陀佛,”佛主口宣佛號:“癡兒,你方才言及與佛門有緣,本主觀你雖跳脫不羈,卻靈性未泯,心燈雖微,猶未熄滅。此等根器,實屬難得。不若就此放下塵緣,皈依我佛座下,本主當賜你‘寶玉尊者’之號,於這西方淨土,未來自有你的金身果位,如何?”
“啊?!”佛主態度轉變之快,讓方大寶一時竟呆立當場,腦子嗡嗡作響。
不過方大寶馬上醒過神,老子不是在雪國還一個“寶貝伯爵”嗎,這裏當個“寶玉尊者”正好是對兒,就是你這老小子一狠心把那六品蓮台送給老子坐,老子也毫不客氣地坐了!
“那我頭上有那個圈圈嗎?”方大寶好奇道。
“圈圈?”佛主微微一笑:“阿彌陀佛,你說的是佛光,你看——這不是就有了嗎?”
話音未落,佛主修長如玉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拂。
刹那間,金光流轉,一麵澄澈如冰晶的鏡子憑空凝結,懸浮在方大寶麵前。方大寶頓時看到自己頭上靠後出現一個淡淡的光暈,呈火焰狀,也在緩緩旋轉著。
“哎呀,老佛爺,您人真好,難怪這麽多人給您燒香!”方大寶拍拍屁股,作勢要走,“您給我這麽漂亮的圈兒,我一定好好去中原給你弘揚佛法!讓中原人都剃了光頭做和尚……對,就從玄天宗那些老道士開始……”
方大寶眼瞅著大門,就要溜出去。
“你拿了我的果位,現在就要走?”佛主嘴角微微翹起。
“我不白拿啊,老佛爺,”方大寶叫苦道:“我準備回中原給您傳法呢——”說著話,方大寶已躡手躡腳地到了妙光輪殿走了門口。
“那你先說說,虛空中發生了些什麽?”佛主低首垂眉,似乎根本不關心方大寶是否會溜了出去。
方大寶見此良機,腳底抹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門外衝去,邊跑邊想出了這門,老子就不要命地狂奔,你一個佛主,怎好意思攆著我屁股追?
除開佛主,其他人方大寶卻不放在心上。
結果方大寶剛一抬腳,頭上嗡的一聲,如同撞在一麵極厚鋼板上一般,神識海中金星亂冒,眼前更是金光閃爍,“卍”源源不絕地從空氣中冒了出來。
方大寶破口道:“媽的,你要關老子!”
“佛爺已給你果位!”佛主又換了顏色,陰惻惻地說道。
“我不要。”
“你有緣!”
“老子要回碧落山,有個屁的緣——”方大寶情急之下,滿口汙言穢語就要脫口而出。
“莫造口孽,閉——口!”佛主一聲冷哼。
佛主話音剛落,方大寶感覺嘴巴一緊,想要發聲,舌頭、喉嚨甚至渾身的肌肉好似一瞬間不聽使喚,更有隱約一種感覺——似乎怎麽說話他都忘記了!
一堆虎狼之詞就堵在嗓子眼,怎麽說,包括怎麽發音他都忘記了!
佛門大道神通下,此時的方大寶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不過這種驚懼隻有一瞬,方大寶渾身無極真氣驟然湧動,他一提肛,一使勁,竟還是完整把三個字說出口:“老禿驢!”
“倒是根強骨頭。”佛主眼中光華一閃,淡淡道。
其實佛主此時的驚訝,並不在方大寶之下。
佛主早已看出此人不過剛修煉出第二元神的修為,按理說,這種修為的元嬰,在他堪比渡劫五重的大道神通下,應是半點反抗之力也無,這小子為何就罵了自己一聲禿驢?
難道自己真是一頭禿驢?
“孽障!”佛主也有些不明所以,搖搖頭,食指微點,道一聲:“凝!”
話音未落,也不見這老禿驢如何動作,方大寶身周的空間驟然凝固!無形的佛光不再隻是噤聲,而是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繭,將他從頭到腳,連根頭發絲兒都被徹底包裹。
這次不再是封嘴,而是連肉身帶元嬰一並封禁,徹底剝奪了一切反抗的能力!
光繭之中,方大寶徹底老實了,就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臉上寫滿“狗日的不講武德”。
“癡兒,頑石點頭易,心猿伏案難。你坐都坐不住,如何見得靈山真佛?”佛主又恢複了佛門大德高僧的慈祥,拈花微笑,伸指又是一點。
緊接著,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牽引著方大寶,使得他左腳掌輕置於右大腿之上,右腳掌隨之疊於左大腿之上,頃刻便結成了一個佛門“吉祥坐”跏趺姿態。
然後,方大寶一屁股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