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一束束陽光穿透縫隙於地麵映落斑駁光影，知了不厭其煩鳴叫，令人覺得聒噪……
    風吹，光影搖曳。
    巷裏胡同口趴著一隻大黃狗，未夠上學年齡的孩童聚集著嬉笑玩鬧，樹蔭下納涼老者搖蒲扇靜靜眯眼瞧著娃娃們。
    “賣冰棍啦！”
    “炸洋芋片，瓜子……”
    剛剛推攘的孩童瞬間躁動，一個個聚集著摸褲兜口袋，半晌，一共摸出四毛。
    他們湊著嘀嘀咕咕一陣，商量出章程期盼盯著巷口。
    “快點，快點。”
    半晌，視野裏出現一位麵容和善的大娘。
    大娘整整齊齊梳著半白鬢發，背著兩個泡沫箱，粗糙手掌一看就是幹慣農活的莊稼人，麻利爽朗。
    “來啦！”
    孩童們瞬間擠到前麵，團團圍著，嘴巴不停翕合：“兩條冰棍，一包炸洋芋片，要脆點的！”
    “要辣嗎？”
    “辣！”
    孩童麵麵相覷，最後斬釘截鐵道：“男子漢大丈夫不怕辣。”
    “那行。”
    “太陽毒，樹蔭下慢慢挑吧。”
    半晌，孩童嘻嘻哈哈圍著拿到冰棍和洋芋片的孩童離開。
    周娟瞧著高興，瞧瞧周圍位置，幹脆把兩個泡沫箱置於地麵，捶捶腰腿，擦擦濕潤的額發。
    泡沫箱裏東西簡單，上麵泡沫箱裏裝著一包包用舊報紙裝著的洋芋片，巴掌大小，下麵泡沫箱是冰棍，總重量不足二十斤。
    於長年田裏刨食的周娟而言，提兩箱東西叫賣不算事。
    隻是曬。
    一圈汗濕薄衫。
    周娟擦幹汗，瞧著太陽毒辣直接坐著納涼。風吹樹葉“嘩啦啦”響，帶來一陣舒爽涼意。
    “你是新租戶？”
    隔壁老漢忽然開口。
    周娟左右掃一圈，察覺他是和自己說話，不由道：“嗯嗯，您咋清楚的？”
    “你口音就不是咱這裏的人。”
    搖蒲扇的老漢翹著腿，用扇背撓撓癢，姿勢滑稽有趣：“俺可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胡同裏誰家咋樣清清楚楚。 ”
    “觀南胡同裏麵九曲十八彎，彎彎不尋常，自從新政策施行咱們胡同距離西門不遠，租金便宜，那些進京做生意的泥腿子最喜歡……”
    他話語裏帶著明顯優越感，周娟默默朝天翻一個白眼，隱隱約約聽見巷裏誰家孩童嚷嚷著要吃冰棍，瞬間精神抖擻舉著泡沫箱奔赴“戰場”。
    “賣冰棍啦！”
    “冰冰甜甜的冰棍，夏季解暑必備，一根一角。”
    聲音不停回蕩胡同巷裏，而周圍有孩童的家裏一個個爆發爭吵。
    半晌，周娟背著輕一半的泡沫箱，數著票票笑得見牙不見眼。
    “生意不錯。”
    觀南胡同不是特意一個胡同，而是京都南麵一片彎彎繞繞的胡同區域。胡同裏麵多是京都本地人，由於新政策實行，一些生活條件得到改善的家庭特意搬出觀南胡同，住進職工宿舍，胡同房子再以非常低廉的價格租出。
    一般而言，租房的常常是做點小本生意的夫妻，於是，觀南胡同裏逐漸聚集著三教九流的人。
    同樣，治安不太行。
    畢竟胡同九曲十八彎，目前通訊設備差，等警察趕到案發位置想捉堪比泥鰍的混混實在困難。
    日落西山，觀南胡同的職工陸陸續續回家，一戶戶隱隱炊煙，從巷口走到巷尾是啥味都有。
    “賣豆腐囉！”
    老嫗慢慢推著一輛板車，車裏堆著些木桶。
    “賣豆腐的，停一下！”
    別瞧著老嫗年老，可腿腳利索不輸年輕人，耳清目明，聽到聲音“嗖”一下調頭停於胡同中間的四合院前。
    她咧嘴露出一口半壞牙齒：“要豆腐嗎？”
    “是哩，豆腐咋賣？”
    老嫗掀開桶上麵蒙著布。一個裝著白白嫩嫩的豆腐，一個裝著油果子，豆片，嗅著非常新鮮。
    李明珠留意到桶裏麵另有一個裝豆腐的桶，最外層的桶堆著些涼涼的水，貌似是保鮮用的，不由感慨有智慧。
    “您看看要點啥。”
    老嫗搓搓手：“油果子和豆腐新鮮著呢，俺特意用井水鎮著，您聞聞一點餿味都沒有。”
    “豆腐三毛一碗，油果子五毛一斤，別瞧著油果子貴，它不壓稱，輕飄飄的。”
    李明珠瞧著車上比堪比自己臉蛋大的碗，暗暗思量。豆腐裏麵是水，壓秤，真裝滿一碗豆腐能有兩斤重，而油果子確實幹巴巴的，一斤能吃好久。
    隻是不等開口，四合院裏走出一位膀大腰圓的凶悍婆娘，手裏拎著盆：“豆腐一斤多少？”
    “一碗三角。”
    聞言悍婆娘瞬間怒目圓睜，唾沫橫飛：“咱巷裏豆腐誰來都是兩角一碗，你搶劫啊！”
    她掃一眼桶裏豆腐，不停貶：“而且誰不清楚早上東西最新鮮，傍晚，早餿了。何況桶裏豆腐稀稀拉拉肯定是剩下的，便宜點。”
    “一角一斤，俺要兩斤。”
    “想得美！”
    老嫗怒意湧上腦海，胸膛起伏，淬一口唾沫：“滾滾滾，賣鬼都不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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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
    悍婆娘眼露鄙夷：“太陽馬上下山，我看看一桶不新鮮的豆腐能賣誰？”
    於是，剛剛被忽略的李明珠彎彎眼睫，露出和善笑容：“大娘，您看能便宜點嗎，便宜點咱全要了，您也早點回家。”
    “……”
    凡事靠對比。
    悍婆娘襯托下，麵前李明珠顯得和善可親。老嫗思量半晌，讓點利：“俺掙的是辛苦錢，豆腐包圓兩毛一碗，油果子四毛一斤。”
    “行。”
    “三妹，拿一個盆出來！”
    李明珠高高興興朝裏麵招呼兩聲，不料，粉藍碎花薄褂的女娃屁顛屁顛頂著一個印花搪瓷盆跑。
    嗓音童稚有趣。
    “盆盆！”
    “哐當。”
    門檻一絆，綁啾啾的圓臉小姑娘瞬間把自己摔盆裏，滿臉懵逼，等回神慢慢爬出盆，若無其事拍拍灰塵，目不斜視舉著髒兮兮的盆求表揚。
    “媽媽，盆！”
    “……”
    四周鴉雀無聲，樂樂瞧著盆裏腳印，黑黝黝眼珠滴溜一圈，嫩白手指擦幹淨盆。
    “噗嗤。”
    悍婆娘不禁噗嗤樂了，回神注意到仨人一起看自己，瞬間睜圓眼瞪回：“看啥看，哼。”
    “嬸嬸，不要生氣。”
    “……”
    李明珠暗暗想著自己閨女膽大，不知像誰？
    悍婆娘覺得掛不住臉，嘀咕嗬斥：“別胡亂攀親，誰是你嬸嬸……”
    說完，她急匆匆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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