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蕩漾著四合院裏柿樹，綠葉“嘩嘩”響。
    李明珠瞥一眼，蹲下拍拍閨女沾塵的小臉再捏捏。樂樂嘟囔著嘴不滿：“麻麻，不要捏窩，窩不喜歡。”
    “不喜歡啊。”
    李明珠眯眼：“可我喜歡。”
    老嫗平日最不喜女娃，可瞧著眼前可可愛愛宛若年畫娃娃的小姑娘，鬱結消散：“你家閨女真招人稀罕！”
    “謝謝。”
    樂樂雖然是一個小小的人，可明白別人誇自己，古靈精怪道：“老奶奶，您眼光真不錯。”
    半晌，老嫗傾斜著桶，舀點井水衝刷幹淨盆裝豆腐。
    李明珠幫忙扶穩木桶。
    白豆腐軟軟彈彈，顫巍巍宛若果凍，鮮、嫩，獨特的豆腐味彌漫……
    樂樂嗅嗅，眼睛亮晶晶的，剛想伸手碰，可眼神觸及自己髒兮兮的手指隻得縮回，一雙眼睛繼續瞧著。
    桶裏豆腐隻剩一點，勉勉強強湊兩碗半，油果子滿滿當當。
    “一共兩塊一。”
    “謝謝。”
    李明珠掏出隨身錢包，點點鈔票遞給麵前人，熱情道：“天黑得快，路上注意點安全！”
    老嫗整理著桶，聞言刻意瞧瞧四合院裏麵，悄悄湊耳畔道：“你是新租客吧，平日注意點，觀南胡同裏你隔壁家婆娘出名的吝嗇難纏，愛記仇。”
    “而且——”
    “那家有一個出名浪蕩子，從前不上工騎著二八杠溜達，跟混混不清不楚，後麵出事欠巨賬跑路……”
    李明珠蹙眉。
    “謝謝。”
    老嫗眼珠一直留意著四合院裏麵動靜，直到陰影覆蓋，覺得陰冷才止住話頭：“我先走啦，早點回家煮飯。”
    “再見。”
    李明珠端著鋪滿油果子的盆，掂量兩下覺得挺沉，離開前再望一眼胡同口。有位老者端著盆出門：“有豆腐嗎？”
    “趕明趁早！”
    “唉！牙口差，就想嚼點軟乎的，算了，明天吧。”
    樂樂目前五歲多，性格活潑，左顧右盼間瞥見胡同口熟悉麵容，一時間掙脫母親手掌。
    李明珠回首，恰見樂樂張開手臂宛若雛燕奔跑。
    “外婆，我要菠蘿味冰棍。”
    李明珠：……
    周娟：“賣光了。”
    樂樂雙手叉腰，撒嬌道：“不，您肯定說謊，讓我瞧瞧藏哪裏了。”
    “你搜！”
    能搜到就是奇跡！
    巷道裏銀鈴般的歡聲笑語不絕，周娟抱著兩箱子回四合院，忽然注意到院裏悍婆娘靜靜瞧著她們，眼神裏是令人看不懂的複雜。
    周娟：看啥看？有病！
    “……”
    回屋再關門，李明珠提到剛剛的事。
    一周前，周娟帶著家人抵達京都。京都繁華，唐婉特意接風洗塵，順道帶他們前往自己熟識的中介所。
    周娟認真提需求，能容納一家人生活，而且做點小生意，最好能種菜的。於是，中介特意推薦觀南胡同。
    觀南胡同是京都有名的三教九流聚集地，二環，租金合理得甚至有點便宜，繞幾圈出門就是商業街，而且從另一個麵看甚至靠近京華高校。
    而普通胡同房子窄小，唯有四合院寬敞，方便做生意，而且能種菜。觀南胡同裏麵的四合院不少，最有古韻的隻賣不租，有的人滿，有的是位置和朝向有問題，最終，周娟挑中麵前四合院。
    租金便宜，位置佳，院裏幹淨整潔。
    周娟：滿意！
    而簽訂租期條約時中介吞吞吐吐，說出四合院問題，再三詢問要不要簽，得到肯定回複順利簽合約。
    周娟思路簡單：京都日常生活的柴米油鹽都需要錢，肯定要節省，而且別人有問題不是自家有問題，怕啥？村裏潑辣婆子進城能變貓咪？
    嘖，搞笑。
    “豆腐真嫩，夜裏打算弄個麻婆豆腐，再來碟釀油果。”
    “行啊，剛剛瞧見有人賣青菜，贈兩顆大蔥，可脆。我特意買點，夜裏再搞個大蔥豆腐湯。”
    “劉高呢？”
    “他今天接到木匠活，高高興興忙活呢，晚餐不用等。”
    目前想著節省點，家裏情況是李明珠帶娃順道做點疊盒子的手工活，算是打發時間，周娟想著賺錢，天天進點冰棍等零食賣，劉高和李珍珠重操舊業。
    夜裏算算，一日刨除成本有個二十。
    一日二十，一月能有六百，不比職工強？
    橘陽高懸，金暉徐徐攀著牆溜入四合院，攜著絲絲暖意……
    京都觀南胡同另一端，李珍珠騎著車朝家走。車裏東西重，可是她可是李珍珠，力量超乎常人。
    喇叭聲不停響，半晌，視野裏出現京華大學，麻花辮姑娘舉目瞧著，眼裏向往，兩根黑辮靜靜垂於胸前。
    “珍珠。”
    溫潤嗓音回蕩。李珍珠驟然屏息，回首就看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杜瀚和兩年相比明顯的更加斯文穩重。
    “杜瀚……”
    李珍珠眼神發懵，回神問：“學校不是放暑假嗎？”
    “那是我家，特意出門買書，你是做生意嗎？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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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瀚眼睛柔和，信件難以表達的情緒洶湧澎湃於眼神裏，李珍珠圓圓臉蛋“唰”一下差點紅成龍蝦。
    “特意來京都的嗎？”
    “咋可能！你想得美。”
    而跟杜瀚同行者瞧出兩者不一般的關係，幹脆不當電燈泡。
    路慢慢，華燈初上……
    家裏煮好晚餐等待的周娟等人瞧著巷口著急：“小高和珍珠往常早早回來，今天咋回事？”
    張望間，胡同口出現一隊瞧著流裏流氣的人，周娟皺眉帶家人回屋。半晌，隔壁院砸門聲，哭嚎聲都有，隱隱約約有句：“你家債總得還！”
    “別砸！”
    原想著事情不關自己的事，不料下一刻院門敲響，怕有事情周娟讓李明珠帶著樂樂藏好，再開門。
    “有啥事？”
    催收者首領是一位壯實的，戴單隻黑眼罩獨眼龍，他眼睛上下打量周娟，叼著跟牙齒問：“交保護費沒有啊？”
    “保護費？”
    “當然，咱們觀南胡同做生意的都知道保護費的事，不然，後果你怕是承擔不起啊。”
    周娟攥緊拳，生存智慧提醒著先打發掉人。
    “哦，有什麽後果？”
    門口忽然有聲音。
    青年穿著襯衫，長長睫羽垂落漂亮剪影，半闔眼睛幽深，清澈。
    嗓音若金玉相擊。
    而腳側是一隻通體金屬的玩具狗，猩紅眼球直直盯著院裏想打砸的混混，隨著熱量偏移。
    “嘀嘀，已鎖定敵人。”
    接著，胡同裏再有兩道聲音：“阿弟，終於回家了。”
    “李毓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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