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九泉之下有知，想必會開心大笑吧？”
    不知何時，一把年紀，鬢角霜白，咳咳，光頭的那個金館主雙眼濕潤，一時回想起自己那愛妻。
    幾息。
    微微聳動鼻頭，收斂情緒。
    起身。
    正衣。
    麵色鄭重。
    麵朝蓑衣釣叟躬身。拜禮。
    “多謝釣叟，釣叟大恩，金雲鶴沒齒不忘。”
    蓑衣釣叟微笑不言，抬手示意，安坐。
    釣叟被人在魚市盯梢幾年，當然有察覺且知這位金館主心中所求。
    所謂醫不叩門，法無輕傳。
    買賣沒有上趕的。
    不過恰逢其會又加上對此人行事還算順眼，索性送個順水情。
    成人之美，大善。
    “金館主為何雙眼淚含，可是這茶味太衝，經受不住？”
    一旁，黃藥師明知故問。
    “多謝黃藥師款待，隻是風沙入眼罷了。”
    雖是初次相識，但金館主知道座前這位黃藥師是個行事灑脫的性子，趣人兒，能愜意隱居紅塵，可不就是傳說中的紅塵仙嘛。
    “哈哈，金館主有所不知，這雲台離地三百尺，又有陣法籠罩，哪來風沙？”
    “誒，金館主多年所求如願，金陽武館要在清塘縣興了，恭賀金館主。”
    蓑衣釣叟打斷損友的渾話，解開了金館主深埋心底的疙瘩。
    “釣叟，我以茶代酒，敬您，敬諸位。”
    金館主雖曆經滄桑卻難掩心中激蕩豪情，多年夙願一旦達成，有的是滿腔火熱。
    除卻他那位早走的賢妻，誰能真正懂他的內心，無人。
    即使他視若親子的幾個徒弟。
    那幾個徒弟還以為師父手裏藏著掖著真拳譜金剛伏魔拳，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呢。
    事涉武館傳承隱秘，他怎敢將金剛伏魔拳潛藏的暗症弊端說出口？
    若事不成，他定會將隱秘帶入棺材中省的那拳譜再害人。
    不是每個人都有他這般運氣僥幸晉升先天宗師。
    五味悟道茶過後，自有茶館侍從奉上新鮮瓜果。
    “哈哈。”
    一聲長笑自雲間傳來。
    “恭迎太師祖。”
    黃藥師，蓑衣釣叟，整肅衣冠，躬身迎師門老祖元劍一。
    張牧之一行和那位武館館主金雲鶴也起身垂首相迎。
    此刻書生才知悉原來在大野澤見到的元前輩是一道魂光凝聚。
    修為通玄啊。
    “哈哈，張小友，溫小友，又見麵了。”
    未語先笑，元前輩心情甚佳。
    靈劍重歸宗門，捎帶劍主一並投門，雙喜臨門啊。
    頭生雙角且闊口尖牙的四須花鯉異種用肥碩身子拉著一駕雲輦自遠處飛馳而來。
    花鯉俯首，魚車停在雲台外緣。
    一位童顏鶴發的青衣老頭，頭頂個道髻，笑臉盈盈踏雲登台。
    “元前輩有禮。”張牧之笑應。
    “有禮，有禮，哈哈，這位是？”
    “這是清塘縣金陽武館的金館主，金館主，這位是連山劍宗的老前輩。”
    書生待為兩人介紹。
    “拜見元前輩。”金館主再老江湖也難掩內心激動。
    他又不聾，當然聽見釣叟和黃藥師在喊太師祖。
    這輩分該多高啊？
    “金陽武館？好好好。來，老夫介紹下，佘老道，老夫好友。”
    元劍一讓開半個身位，將老友佘老道介紹給張牧之。
    在外人麵前一向清冷的佘老道隻是對張牧之微微頷首，連笑都無，至於金館主更是沒瞅一眼。
    元劍一知自己這位老友性子，不是故意小覷人，隻是在陌生人前清冷。
    “懷明，事不宜遲，收徒之儀開始吧。”
    太師祖說什麽就是什麽咯。
    蓑衣釣叟黃藥師聯袂稱是。
    虹雨新任劍主拜師連山劍宗，棄離連山的虹雨劍重歸山門乃是大事，元劍一建議不喜張揚，蓑衣釣叟頷首加雙手讚同。
    此等充盈師門底蘊的大事豈能廣而告之？
    悶聲發財，它不香？
    故，五味茶館四層雲閣，除連山門人幾位外，外客張牧之溫舒瑤金雲鶴佘老道在旁見證醫戶之子柳鵬逸，虹雨靈劍新任劍主，靈劍自投入體的劍道天才，投門連山劍宗，師從蓑衣釣叟，授藝師門老祖元劍一。
    拘來雲氣潔身，敬茶，叩拜，旁觀賓客贈禮，回謝，禮畢。
    待柳鵬逸回到連山祖堂還有“認祖歸宗”的又一道禮儀，此處不表。
    半炷香工夫過後。
    書生抬首，晚霞盈天，霞光將雲閣熏染成多彩秀麗的仙境。
    元前輩與那位惜字如金的佘老道又一並乘坐魚車離去了。
    “元前輩行事灑脫無羈啊。”
    張牧之目送魚車駕雲遠遁，有感而歎。
    蓑衣釣叟自是知道這位太師祖都稱一句張小友的書生話裏有話。
    江湖中雖有正邪之分，但妖邪之分不太挑明，有妖修實力雄渾令人側目，也有妖修修行出岔子導致神誌瘋魔害人無數。
    誰說妖修就一定壞的？
    蓑衣釣叟明白書生的話外音，太師祖修為通玄，還沒有人敢對他結交大妖而指手畫腳的。
    沒錯，那位惜字如金的佘老道雖是一副黑袍道人裝扮，實則是大野澤水蚺得道大妖化身。
    佘老道，佘老道，佘同音蛇。
    日暮，仁芝堂。
    “今天可讓恩公逛玩得開心？”
    柳郎中在幫最後一位病人收拾好藥包，見二郎回到藥堂。
    少了自家小子抓藥幫忙，他趁不忙也會在藥櫃前搭把手的。
    “嗯，青哥溫姐姐今天開心得很。爹爹，我想...”
    “先把這幾個方子上是藥幫忙包好，送給後巷的宋大娘，她腿腳不好，就指著這藥湯呢。”
    “額，好。”
    被打斷話的，柳家小哥去潔手包藥。
    柳鵬逸雖問起了師父蓑衣釣叟關於家中瑣事，但師父說話玄之又玄，說什麽塵緣也是緣法，回師門修行不是作那無情事，隻是修行無歲月，家中還是要妥當處置。
    總之，蓑衣釣叟將難題又拋回給徒弟。
    柳家小哥內心有些發懵，離別前隻記得師尊允自己半月時間來處理好塵緣俗事。
    回醫館前與青哥一行分別，青哥從金館主那裏得知一家熬製魚皮凍的小吃店很是地道，故而嚐嚐那地道的魚皮凍才是緊要的。
    自己心裏些許煩惱竟無人傾聽？
    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
    站在自家醫館門口稍息，柳家小哥回想今天種種。
    哎呀哎呀，不想了，反正有半月時間呢，事情總會解決的。
    江湖第一課，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所謂的塵緣，師父連哥提示都沒，實在不好幹預。
    自己雖問過師父修行可長生否？
    師父回道不會，但太師祖如今年庚二百三十歲有餘，於凡俗六十餘年一生相比之言，算是長了些吧。
    雖然師父沒明說，但柳家小哥以靈劍自投入體的天資倘若在連山劍宗安穩修行的話，大概率也會變成太師祖那般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