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寒冰之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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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還有沒有你?啊?”
    張誌強的目光從母親激動的臉上,移到林薇身上。林薇依舊低著頭,抱著孩子,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死寂的絕望裏,隻有肩膀在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像寒風中最後一片枯葉。她赤著的雙腳沾滿了灰塵,腳踝處甚至有幾道被樓梯刮破的血痕,凝固的暗紅在慘白的燈光下觸目驚心。她身上那件單薄的睡衣,胸前還殘留著孩子嘔吐的藥漬,散發著酸餿的氣味。她的頭發被汗水浸濕,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嘴唇被咬破了,滲出的血珠凝固在嘴角,像一道絕望的傷口。她沒有看張誌強,隻是死死地盯著懷裏呼吸急促的孩子,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和指責都已與她無關。
    張誌強看著妻子這副模樣,眼神複雜地閃動了一下,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對林薇說什麽,但最終,那目光還是轉向了母親,帶著一種習慣性的、息事寧人的疲憊。他伸出手,試圖安撫地拍拍王桂芬的背。
    “媽,媽,您消消氣,消消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濃重的無奈,“孩子生病大家心裏都急。薇薇她……她也是著急孩子,怕出事。”他頓了頓,目光飛快地掃過林薇毫無血色的臉,又迅速移開,像是怕被那死寂灼傷,最終落在地板上散落的冰塊上,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調和,“媽……她也是好心,想快點讓孩子退燒。老法子……可能有時候……不太適合現在了。您別氣了。”
    “好心?”王桂芬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刺穿耳膜,她猛地甩開兒子的手,指著林薇,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她這叫好心?她這叫忤逆!叫歹毒!撞開我,搶走孩子,還赤腳跑出來,讓街坊鄰居都看我們老張家的笑話!誌強,你睜開眼看看,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的好媳婦!她今天敢撞我,明天就敢騎到我頭上拉屎!她心裏根本就沒你這個丈夫,沒我這個婆婆!”
    護士實在看不下去了,厲聲打斷:“夠了!這裏是醫院!要吵出去吵!孩子現在需要安靜和治療!體溫計時間到了,家屬快拿出來!”她轉向林薇,語氣稍緩,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張誌強被母親吼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那精心打理過的發型此刻亂得像雞窩。他上前一步,想從林薇懷裏接過孩子:“薇薇,給我吧,我來抱。你……你去旁邊歇會兒。”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緩和。
    林薇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猛地縮緊了手臂,將孩子更深地護在自己懷裏。她終於抬起了頭。那張臉在慘白的燈光下毫無血色,嘴唇是幹裂的青白,唯有眼睛,那雙曾經蘊藏著溫柔和期待的眼睛,此刻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裏麵翻湧著張誌強從未見過的、濃稠到化不開的冰冷和絕望。那眼神裏沒有憤怒,沒有控訴,隻有一片死寂的廢墟。她看著張誌強,看著他臉上那熟悉的、試圖和稀泥的疲憊和為難,看著他那抓撓頭發、仿佛承受著天大壓力的動作。
    “好心?”林薇的聲音響了起來,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深淵裏艱難地摳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她好心?用白酒擦一個高燒驚厥邊緣的孩子?那是好心?”她的目光死死釘在張誌強臉上,那眼神銳利如冰錐,直刺他眼底,“那你呢,張誌強?”
    她頓了頓,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後麵的話:“孩子燒到39度多,吐得昏天黑地,哭得快背過氣的時候,你在哪裏?在你那些推不掉的應酬上?在你媽嘴裏那些‘男人該有的體麵’上?”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淒厲,“你媽說‘老法子好’,你媽說‘我當年帶大你怎麽怎麽’,你就隻會說‘媽也是好心’!張誌強,你的心呢?你的心長在誰身上?在這個家裏,在你老婆孩子身上,還是永遠隻長在你媽那張嘴上?”
    林薇的話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進張誌強的心髒,也捅破了這急診室裏勉強維持的虛偽平靜。王桂芬的尖叫如同拉響的防空警報:“你放屁!你敢這麽跟我兒子說話!反了!反了!”她張牙舞爪地就要撲過來。
    “都給我住口!”一聲暴喝響起,一個穿著白大褂、頭發花白的老醫生沉著臉走了進來,顯然是聽到了動靜。他嚴厲的目光掃過劍拔弩張的三人,最終落在護士手中的體溫計上。護士立刻報數:“40.1c!還在升!”
    老醫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凝重:“胡鬧!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吵!孩子隨時可能驚厥!立刻準備退燒針!溫水擦浴物理降溫!無關家屬都給我出去!立刻!”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如電般射向王桂芬和張誌強。
    強大的壓迫感讓王桂芬的叫罵瞬間卡在了喉嚨裏。張誌強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被醫生那淩厲的眼神釘在原地。護士迅速行動起來,將王桂芬和張誌強幾乎是半推半請地“請”出了處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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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在張誌強麵前沉重地關上,隔絕了裏麵的世界,也隔絕了林薇那雙最後看向他時、隻剩下無邊寒意的眼睛。他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去,雙手深深插進頭發裏,用力揪扯著,仿佛要將滿心的煩躁和那無法麵對的沉重都揪出來。走廊冰冷的燈光打在他蜷縮的身影上,投下一片孤寂而狼狽的陰影。
    門內,世界陡然安靜下來,隻剩下儀器偶爾的滴答聲、護士輕柔的操作聲,以及孩子痛苦而微弱的呻吟。當那扇沉重的門隔絕了婆婆尖利的噪音和丈夫那令人窒息的“好心論”時,林薇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仿佛“錚”地一聲,徹底斷了。
    她像個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木偶,靠著冰冷的牆壁,一寸寸滑坐到同樣冰冷刺骨的地磚上。身體裏那股支撐著她狂奔、嘶吼、對峙的力量瞬間被抽空,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乏,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死死地壓著她,讓她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她依舊緊緊抱著孩子,那滾燙的小身體貼著她的胸口,仿佛是她與這冰冷世界唯一的微弱連接。臉頰貼著孩子汗濕滾燙的額頭,淚水終於失控,洶湧地奔流而出。那不是啜泣,是無聲的決堤,滾燙的液體迅速浸濕了孩子細軟的頭發和她自己的衣襟。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冷得靈魂都在哆嗦。她死死咬住下唇,試圖堵住喉嚨裏翻湧的嗚咽,可那壓抑的、破碎的抽氣聲,還是從齒縫裏絲絲縷縷地漏出來,在寂靜的處置室裏顯得格外淒楚。
    護士拿著冰袋和溫水回來,看到林薇蜷縮在牆角劇烈發抖、無聲慟哭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她蹲下身,放輕了動作,用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孩子滾燙的四肢和脖頸,動作專業而輕柔,與方才婆婆那粗暴的揉搓判若雲泥。
    “別怕,醫生來了,退燒針馬上打,溫度會降下來的。”護士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你做得對,及時送來是對的。那種土方法,酒精濃度控製不好,孩子皮膚吸收快,真會引起中毒或者更嚴重的後果。”她一邊操作,一邊低聲解釋著,專業的肯定像一根微弱的浮木,暫時托住了林薇不斷下沉的心。
    林薇沒有抬頭,隻是把臉更深地埋進孩子散發著高熱氣息的頸窩裏,淚水無聲地流淌。護士的話像一點微弱的火星,落在她早已冰冷的灰燼上,卻引不起半點暖意。對?她隻是做了母親的本能,卻像打了一場慘烈的敗仗,耗盡了她僅存的所有生氣。
    時間在冰冷的燈光和消毒水的氣味裏緩慢爬行。退燒針打下去,冰涼的液體通過小小的針頭注入孩子滾燙的身體。護士用溫毛巾一遍遍擦拭。林薇像一尊被遺忘的石像,蜷在牆角,維持著懷抱的姿勢,一動不動。唯有身體那無法控製的細微顫抖,和偶爾滑落的淚水,證明她還活著。孩子急促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緩了一些,滾燙的溫度在溫水擦拭和藥物作用下,開始極其緩慢地回落。那撕心裂肺的哭嚎變成了疲憊而委屈的嗚咽,最終在藥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隻是小眉頭依舊緊緊皺著,仿佛在夢中還承受著痛苦。
    處置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老醫生走了進來,翻了翻護士的記錄,又仔細檢查了一下昏睡中的孩子。
    “溫度開始降了,38.7c,還沒脫離危險區,需要留觀。”他語氣沉穩,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權威,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帶著審視,“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薇茫然地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神空洞。她遲鈍地搖了搖頭,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她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對抗那滅頂的寒冷和虛無上了。
    “孩子暫時穩定了。你,”醫生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需要休息。外麵那兩個……”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讓他們安靜點。這裏是醫院。”他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護士走過來,輕輕碰了碰林薇的手臂,聲音放得更柔:“孩子睡了,你放鬆點,別一直這麽抱著,手臂會僵的。我幫你把他放到觀察床上,你就在旁邊守著,好嗎?”
    林薇像被驚醒,手臂下意識地又收緊了,隨即又慢慢鬆開。她僵硬地、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在護士的幫助下,小心翼翼地將睡著的孩子放到旁邊鋪著白色床單的小觀察床上。當那個滾燙的小身體離開懷抱的瞬間,一股巨大的空虛感猛地攫住了她,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護士給她倒了杯溫水,塞進她冰冷僵硬的手裏:“喝點水,緩一緩。”溫熱的水杯傳遞來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
    處置室的門再次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張誌強探進頭來,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和濃重的疲憊,眼底還有未散的煩躁。他看了一眼床上安靜睡著的孩子,似乎鬆了口氣,目光才轉向牆角的林薇。
    “薇薇……”他聲音幹澀,帶著刻意的壓低,“孩子……好像好點了?”他往裏挪了一步,反手輕輕帶上門,隔絕了外麵可能存在的窺探尤其是他母親的),“嚇死我了……剛才真是……”他搓著手,試圖靠近林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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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薇低著頭,看著手中一次性水杯裏微微晃動的水麵,對他的話毫無反應,仿佛他隻是一個闖入的陌生人。
    張誌強在她麵前蹲下,這個姿勢讓他顯得有些卑微。他伸出手,想碰碰林薇放在膝蓋上、依舊緊握成拳的手。指尖還未觸及,林薇的手猛地縮了回去。
    張誌強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他深吸一口氣,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那套早已爛熟於心的說辭再次滑了出來,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熟練和疲憊:
    “薇薇……我知道你嚇壞了,也受委屈了。媽她……唉,她就是那樣,老思想,改不了了。一輩子了,就認那些老理兒。”他頓了頓,觀察著林薇毫無波動的側臉,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懇求的意味,“可她……她真不是壞心。你看,她那麽大年紀了,也是擔心孫子,急昏了頭才……你就……體諒體諒她,行不行?別跟她一般見識了。她年紀大了,我們做小輩的……”
    “體諒?”
    這個詞像一根點燃的火柴,猝然丟進了林薇早已堆滿幹柴的心房。她猛地抬起頭,動作快得讓張誌強嚇了一跳。那雙深井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他,裏麵翻湧的不是怒火,而是比冰更冷的、徹底絕望後的死寂和荒謬的嘲諷。她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比哭更難看的弧度。
    “張誌強……”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艱難地碾出來,帶著血沫,“你讓我體諒她?”她微微偏頭,目光空洞地掠過觀察床上沉睡的孩子,那小小的身體在高熱退去後顯得異常脆弱。“體諒她差點用那瓶破酒,要了你兒子的命?”
    張誌強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站了起來,聲音也壓不住了:“林薇!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麽難聽?什麽要命?媽她……”
    “體諒她在我坐月子時,嫌腰疼不肯夜裏搭把手,讓我自己流著血爬起來哄孩子?”林薇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冰冷地切割著空氣,也切割著張誌強試圖維持的遮羞布,“體諒她在我孕吐得快脫水時,頓頓隻做油膩的紅燒肉,說我沒資格嬌氣?”
    張誌強張著嘴,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卻在她列舉的一樁樁、一件件具體得無法辯駁的往事麵前,啞口無言。那些他曾經用“媽是長輩”、“媽也不容易”、“忍忍就過去了”來和稀泥的瞬間,此刻被林薇用如此冰冷的語調清晰無比地攤開在他麵前,帶著淋漓的血色。他煩躁地抓撓著後頸,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林薇的眼睛。
    “還是體諒她……”林薇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疲憊和徹底的冰冷,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水杯,仿佛那渾濁的水麵比眼前的丈夫更值得凝視,“……體諒她,永遠能讓你,張誌強,不分青紅皂白地站在她那邊?無論她做了什麽,你永遠隻有一句——‘媽也是好心’?”
    最後那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張誌強的心口,也砸碎了這狹小空間裏最後一絲偽裝的平靜。他像是被戳中了最隱秘的痛點,臉上閃過狼狽、羞惱,最終化為一種破罐破摔的煩躁和隱隱的怒意。
    “林薇!你夠了!”他壓低聲音低吼,額角青筋跳動,“你非要把這個家鬧散是不是?我夾在中間我容易嗎?一邊是生我養我的媽,一邊是老婆孩子!你要我怎麽辦?把她趕出去?你讓我怎麽做人?你體諒體諒我的難處行不行?媽她年紀真的大了,你就不能……就不能讓著她點?家和萬事興的道理你不懂嗎?”
    “家?”林薇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字,仿佛在咀嚼一個極其陌生又極其苦澀的果子。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再一次看向張誌強。這一次,她的眼神徹底變了。方才那冰冷的死寂沉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悟後的、近乎殘忍的平靜。那眼神裏沒有恨,沒有怨,隻有一片荒蕪的清醒,看得張誌強心底猛地一寒。
    “張誌強,”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的‘家’,在哪裏?”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直直刺入他躲閃的眼底,“在你的應酬桌上?在你媽永遠正確的‘老理兒’裏?還是在……”她的視線掃過沉睡的孩子,再回到他身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在你必須維持的、那點可憐又可笑的‘體麵’裏?”
    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積蓄最後一絲力氣,說出那句早已在她心底盤旋了千百遍、此刻終於破土而出的話:
    “這個房子裏住著的,從來不是一家人。”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千鈞,砸在地上發出無聲的巨響,“是你和你媽,以及……你們家請的一個自帶薪水的保姆,和一個借住在保姆肚子裏的孩子。”
    話音落下,狹小的處置室裏死一般的寂靜。消毒水的氣味冰冷地彌漫。護士早已悄悄退了出去,將這令人窒息的空間留給他們。隻有孩子沉睡中偶爾發出的、不安的細小囈語,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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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誌強像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他死死地盯著林薇,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咆哮,想怒罵,想否認,想用他慣常的“家和萬事興”的大道理壓垮她。但林薇那雙眼睛——那雙平靜得如同深潭、裏麵卻盛滿了無邊荒涼和徹底了悟的眼睛,像一麵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所有的狼狽、心虛和不堪。他所有醞釀的怒火和言語,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竟像烈日下的薄冰,瞬間消融,隻留下一種被徹底看穿、無處遁形的恐慌和……陌生。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林薇。那個總是沉默著、忍耐著、最終在他或母親的“道理”麵前退讓的林薇,消失了。眼前的女人,像一尊在絕望風暴中淬煉出的冰雕,冰冷,堅硬,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最終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那是一種徹底的失語。他猛地轉過身,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令人窒息的空氣和林薇那洞穿一切的目光,近乎狼狽地、逃也似的衝出了處置室。門在他身後重重地關上,發出一聲空洞的回響,如同為某個時代敲響的喪鍾。
    冰冷的門板隔絕了外麵模糊的、屬於婆婆王桂芬的、依舊不依不饒的絮叨聲:“……怎麽樣?我就說她沒安好心!孩子好了沒?她是不是又給你氣受了?誌強,媽跟你說,這種媳婦……”
    那聲音尖銳地穿透門板,像細碎的玻璃碴,持續不斷地刮擦著林薇早已麻木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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