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天價漕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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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荒謬的流言對於百裏長洲來說,他自然也是不信的,世子殿下為人坦蕩,君子如蘭,怎麽可能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他在疆場與敵人廝殺的時候最不惜命,到如今遍體鱗傷,哪裏就是流言裏那般的貪生怕死之輩,肯定都是汙蔑。
但空穴不來風,他縱然不信,可這流言當年也傳遍了整個北境,最後隨著時間的逝去煙消雲散,這十年裏,世子殿下漸漸地成為了北境最值得人稱讚的人物,但他也看著世子殿下日益沉默寡言,他把所有關愛的都給了王府眾人,可對於自己,他日益苛責。
可就在半年多前,遊京下旨讓所有在京伴學的宗室子歸家,消息一出,原本還在邊境視察的世子殿下,風塵仆仆的回到了王府,守著歸家的人。可一日、一月直到兩月過去,那位離家多年的二公子都並未出現,世子那才是急了,他發動了不少人前去尋找,就是遊京都派了人去,最後得到的結果是,謝敬敏的確離開了遊京,但是,去往何處無人知曉,他半路失蹤了。為什麽會失蹤了,護送謝敬敏返回北境的護衛都是陛下的親兵,根本不會出事,他那是自己跑了,他根本不願意回家啊。
這個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他願意回北境,就算他不認識回家的路,護衛都會將他安安穩穩的送到北境王府的大門前,但他選擇了半路棄車而逃。
世子在那段時間,整個人都跟變了個人似的,原本還意氣風發的他像是一麵即將破碎的鏡子,搖搖欲墜,叫人同他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百裏長洲覺得,世子是在內疚,因為他的緣故,讓謝敬敏離家十載。
可謝敬敏不走,北境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榮光與繁盛?又如何有現今的強大固守著國門?這一切都是世子撐起來的,他頂起了北境的天,從來都不是犧牲誰能夠做到的。
若當年,入京的是世子,十年的質子的光陰,再回到北境,誰敢保證,北境是強是弱,是否就還有如今的威望?
沒有人能定義當年之事的對錯,身為北境王的子嗣,這是每一個人的使命也是不可推卻的責任。
不過,十多日前,世子派出去尋找謝敬敏的探子有了消息,說是天子數月前動身離開了遊京,以南巡為借口卻去往了北邊幾個地方,在那裏,他們發現了天子在跟人接觸,那人是謝敬敏一直帶在身邊的女衛,整個宗室,除卻宗室女身邊用的女衛,便隻有謝敬敏一人用的女衛,還是他當年心軟,把那姑娘留在了身邊,便一直跟著他,從北境到遊京,最後又從遊京跟著他四處流落。世子便猜測,天子之所以去北邊,也是為了謝敬敏,他半路跑了之後,沒有回北境,也沒有再回遊京,而是去了四處遊曆,但所幸的是天子跟他的女衛有了接觸,不然,也不會讓世子在這十多年來頭一次的打聽到了他的消息。再後來,又有消息傳來,說是對方來到了北境,世子便當即放下一切的來到了乾州,隻因為,他以為,他能在這裏等到他,但是這麽多日過去,他仍舊沒有見到一個能是謝敬敏的人。
百裏長洲覺得自己猜對了,因為他從世子的臉上看到了一種黯然。
他在這裏這麽多日,每日裏除了處理解決漕幫的事情,還要盯著將士們的訓練,其實,也是為了等人。
世子殿下日理萬機,乾州並未長久之地,可他不僅來了,還耗在了這裏,在百裏長洲看來,唯有這個答案才是他留在這裏的理由。
他想,世子高高興興的來,隻是為了早日見到與他闊別多年的胞弟吧。
可是,那個人並不願意回來。
百裏長洲不知道當年的隱情,也不清楚為何那個人連家都不願意回,他隻知道,他的世子殿下為了他,付出了前所未有的真心。
他想,謝敬敏幼年的時候也是無法無天的性子,約莫現在也一如當初,叛逆慣了,才不願意回家來吧。
然後,他聽到世子憧憬的說:“回王府,這裏是必經之路,如果他要回來,一定會從這裏走,他可能是不記得我長什麽樣了,我也快要記不得他什麽模樣了,但是他若是出現,我定然能認出他的。”
百裏長洲隻覺得胸中酸澀,世子此言,不外乎是在自欺欺人,當真如他所說能認出來人,為何一開始會覺得哪個江湖人是謝敬敏?
看吧,連他自己都不信的,這十年,誰都不能保證自己還有當年的影子。
世子就是太執著了,但凡能有在用兵上的灑脫,也不至於叫自己內疚多年。
這一番話後,謝敬捷看著手裏的東西,再也沒有看進去,可動作卻保持著一動未動。
曾經有太多人跟他說要以大局為重了,也是因為大局,他膽小了一次,可就是一次,他這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自持為人周正,從未撒過謊,可也就是一次,讓他內疚至今。
他建功立業,他在戰場上豁出性命的跟敵人拚,不隻是為了保家衛國,他要讓遊京的人看著,北境有他,謝敬敏在遊京,誰都不能動。
但他還是疏忽了一點,那就是,他謝敬捷,先是帝王之臣,才是北境之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身為人臣的理所應當。
袁尚青沒想到百裏長洲改變主意這麽快,原本他都要以為百裏長洲不會答應給他人馬了,畢竟看他那樣子就像是不信那個密使的身份,但這人答應也快,有點不像他的本性。
袁尚青領了調兵的符文,領著五百兵馬當夜就離開了乾州,一路興高采烈地不像是去辦案倒像是去接親的。
結果走到了半路就給一匹馬追了上來,來人自稱是百裏長洲叫來協助他的,一問身份,謔!一個沒官沒品的江湖人協助他?他倒是覺得這人是百裏長洲叫來盯著他的。
白行雲原本也沒想過答應百裏長洲的提議去寧州幫忙,但是他提出幫自己救小茶,也幫自己找齊其餘幾個失散的朋友。要是他們進了乾州城大門,他第一個就能知道,到時候就能指明方向,送他們來見自己,而他一個人在這乾州無依無靠的,在這裏要想找齊其餘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可有了百裏長洲的幫忙事半功倍,他自然是肯的,再加上,百裏長洲說,失蹤的那些人多數可能是被送到了寧州去,隻因為寧州的滿月樓是漕幫暗地裏經營的一間青樓妓院,常年做著人口買賣的交易,或許那些失蹤的女子都在那裏,如此,白行雲也就老老實實的追上了袁尚青,答應做他的眼睛看著袁尚青,不要他為了搶功而搞砸了這一次的派遣。
謝文文這幾日幾乎把寧州裏外走了個遍,也打聽了不少的事情,其中一件謝文文覺得最不可思議。說是在碼頭上工一天一個纖夫的工錢是六文錢,可是城內的糧食已經漲到了十二文不止,不消說鹽亦或者是茶葉幾乎是天價。
“為何這麽高?”謝文文聽著忍不住發聲問了出來。
隔壁桌的人見他在後麵偷聽也不生氣,本生就是在與人閑談,也不忌諱會不會被人聽去。他在桌子上劃拉了一條線說:“從姬陵江運過來的,都是這個價錢。”
姬陵江這條河道養活的可不止一方人,謝文文早就清楚,可今日怎麽聽著,這條河道太賺了些,那些經商的人不是要靠這條河道發家致富了吧。
問:“船費貴?”
對方麵作鄭重的說:“不,這河道貴。”
謝文文訝然,如果說是船費貴,他倒還能理解,可怎麽就是河道貴了?漕運這事再貴也貴不到離譜去,難不成就沒個人管管?
“姬陵江的漕運不是官府的?”
謝文文記著,曾經聽秦王世子提過,他們那邊的漕運是自己人掌管的,他們靠著漕運可是吃飽喝足富貴不愁,連著給朝廷的賦稅都因此多了一倍。不過,有的地方,因為先天的失利,漕運一開始民營,但也有不乏官民同營的,總之,不管是什麽原因,隻要身在衛國境內,一切都當屬歸朝廷管,雖然這並不好管。
那人見他問了個這麽人盡皆知的問題,嘲笑他:“你是個外地人吧?怎麽可能是官府的?要真是官府的,我們一文錢都吃不到。”
謝文文聽的心驚膽戰,百姓們如此忌諱漕運被官府接手究竟是擔心官府不給他們活路還是不信任官府能讓他們依著這條河道生存?他原本以為,這條河道並非必爭之地,可今日看來,其實不然,這麽條河道,如今不在官府手裏,沒有朝廷的管控,後果可想而知,北境重武,怕是鮮少管這事。
他還記得,自己當年伴讀的時候陪太子讀書,老師問了一個太子問題。
問:若是官與民發生了利益的衝突,當如何解決。
宋元昇答:看利益帶來的價值,再論衝突帶來的損害,究竟誰大,再說解決之策是要損害官的利益還是民的利益,如果損害民的利益可否有其他補償之策,如果是損害官的利益,可有轉圜安撫的餘地,再行計議。
當時他聽的認真,卻並不能理解官民為何衝突,如今看來,這漕運就是官民衝突的一個出發點。
因為姬陵江的漕運業務掌控在某些人的手裏,對於從這條河道而來的貨物,一經受到高價索取過路費,因而船上的貨物的價格也水漲船高直線上升,最後,流落到了市場上去,百姓們便出現了不得不購買天價糧油的情況,而除卻個人所需的衣食住行,但凡與糧油等貨物有關的都將受到波動,紛紛出現價格溢漲的情況,酒樓、飯店等價格飆升,造成入不敷出。
如此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屆時百姓們民怨載道,累及的不僅僅是北境,屆時就是北境王治理不當導致民怨激發的罪名了。
謝文文不信,可連著跑了好幾家糧店,結果得來的答案都相差無幾。
如今的寧州不是在打價格戰而是在想辦法做到讓自己的生意不虧本,可卻累及了那些無辜的百姓們僅用微薄的收益根本無法養家糊口。
謝文文覺得他還是得想辦法探探王令嗣的口風,試探他們王家到底知不知道漕運高收取路費這件事,王家作為寧州的第一大家,又是名門,想來這件事瞞不過他們的,若是知而不問,置之不理,那究竟是他們鬥不過這些人還是收取了好處不方便插手?
在謝文文看來,北境王以及世子都是善於帶兵打仗的好手,門下的臣僚們一個個的都是武將,文臣們怕是因為不受重用是而並未克忠職守,此事究竟王府知不知是一回事,北境的那些官吏管不管又是一回事。
如果這些人欺上瞞下,那麽,北境要整治的可就多了。
這麽一個大爛攤子,謝文文頭一次感到了肩負責任的艱巨性,別看侯爵之身是份榮耀,與榮耀同等代價的是你的能力。
謝文文快步走在回去的路上,由於心中藏著事,念著漕運的事情,並未發現背後有人靠近。
直到一個麻袋不由分說的就套中了他,謝文文掙紮著一時間內心驚惶不安,他那一瞬間想了許多,電光火石之間他幾乎是有了好幾個懷疑對象,暗猜自己是不是方才在外麵打聽的事情被人發現了,要給他個教訓還是會因為他的多管閑事而殺了他,還是說王令嗣要對自己下黑手了?
這分明還是在鬧市之中,可他們一行人好幾個身材魁梧、凶神惡煞帶刀的男人,不由分說的套了人就把人推到了無人的巷子裏,外麵目睹了這一幕的百姓們不敢喊也不敢替那人出頭,膽小怕事的他們心知這是有權有勢的在教訓人,雖然不知對錯,可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陌生人而替他出頭打抱不平。
他們也怕被人報複,他們不過是底層的普通人,誰都惹不起,隻能小心謹慎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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