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川秀一邊忙著幫忙監督石田泰淳，一邊做著全家去希臘雅典旅遊的計劃時，
    《大眾》編輯部火力全開，全力宣傳起他寫的新書《白色巨塔》。
    自《半澤直樹》帶起了一波銀行職場題材熱後，這一次《白色巨塔》還沒正式連載，日本大眾文學界就已經有不少作者開新書跟風。
    一時間有關醫療題材的文學作品數不勝數，在各大雜誌上瘋狂連載，讓一群坐等《白色巨塔》的讀者們哭笑不得。
    對此，一向毒嘴的文學評論家們可沒放過這個好機會，逮住時機，對準這些跟風作者就是一頓狂噴。
    令這些真正的噴子感到驚異的是，那群跟風作者們並沒有反駁他們的話，而是很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無腦蹭流量的行為。
    “北川老師就是有流量啊，蹭他的熱度一點都不可恥！”
    “上次北川老師寫《半澤直樹》，中途我就開了一本類似的銀行職場，你們猜我一共賺了多少錢？
    378萬円！整整378萬円的稿酬！
    這還沒算上後續出售影視版權的收益呢！
    所以跟風算什麽？北川老師自己都說了，要追求夢想，也得先把肚子填飽。
    《白色巨塔》我跟定了，天皇都攔不住我！”
    “就是就是。我們又不是北川老師那樣的天縱奇才，寫書賺錢就是我們的惟一目標，怎麽就不能跟風了？
    名聲、尊嚴、麵子，這些東西能當飯吃麽？我可不想和純文學界的那群酸貨一樣，明明心裏流著口水，嘴上非要說著酸話，這才擰巴。
    對了，樓上兄弟介意說下你的名麽，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拜讀一下大作。”
    互聯網上，各種文學論壇裏，類似的帖子層出不窮。
    如今日本大眾文學界的作者們，好像一個接一個染上了“北川秀病毒”，紛紛以跟風北川老師，學習他早年“以利為先”的思想為榮。
    正如帖子裏說的那樣，他們重視金錢效益，認為文學創作和普通工作一樣，沒什麽高低貴賤之分。
    這些熱帖也獲得了許多人的點讚和轉發，不少讀者似乎非常追捧這類真性情的作家。
    作者群體和讀者群體的意外反響讓那群狂噴不止的文學評論家們突然意識到。
    日本文學界，不，應該說是曾經沉寂許久，一直沒被大家重視過的大眾文學界，真的變天了。
    而帶來這一切變化的人，就是北川秀老師！
    正如北川秀在東大文學博士初次測試會上說的那樣，隨著時代發展，科技進步，文學創作也將慢慢變的和以往不太一樣。
    拘泥於過去的規則，死死守著陳舊的繁瑣派純文學，隻會讓日本文學越走越死。
    未來會誕生出各種各樣的文學題材，有通俗的，有嚴肅的，有適合大眾的，也有隻適合學者研究者的。
    但不管是什麽，文學創作的總體趨勢是下沉的，更貼近真實生活和普通民眾的。
    大勢不可違，時代的滾滾車輪下，妄圖逆潮流的文學家，必將被時代的洪流所淹沒！
    1998年11月5日。
    將連載日期往後推了三天的《大眾》終於在日本國內的各大書店閃亮登場。
    此前三菱和住友兩大財團合力圍剿北川秀、北川文娛和河出書房，但旗下的不少書店陰奉陽違，硬是讓上一期的《文藝》殺出了重圍。
    根據Oricon公司發布的權威數據榜單可知，1998年10月號《文藝》又雙叒叕突破了月總銷量700萬冊的大關。
    這是《文藝》自創刊以來，第五次突破這個罕見的裏程碑。
    值得一提的是，前四次《文藝》月總銷量突破700萬冊大關，也都和北川秀有關。
    第一次突破是在《挪威的森林》完結章連載時，第二次、第三次突破是因為《雪國》的連載，第四次則是在不久前，《惡女》大爆，北川秀沉寂幾個月後，再度用硬實力證明了他強悍無比的市場號召力。
    看過《文藝》的爆炸數據後，三菱和住友也終於意識到，想要在文學市場徹底封鎖河出書房和北川秀，除非是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否則絕無可能！
    既然遏製河出書房和北川秀如此困難，那麽就退而求其次，用最初的策略來對付他們。
    於是三菱和住友兩大財團一拍即合，先是在書店銷售端放棄了對《文藝》等文學雜誌的圍追堵截，然後又迅速恢複了旗下知名書店的員工福利和待遇。
    騰出來的這部分人力物力財力被兩大財團投入到了文學出版界和學術界。
    前者主要集中在新文象出版社上，以重出文壇的“天下一品”永井和風為首的守舊派文人們將陸續發表新作，用合圍之勢來對付北川秀率領的創新派文人。
    《新文象》在15日發售，和《大眾》正好間隔了十天。
    這段時間裏，三菱和住友卯足了勁為1998年11月號的《新文象》做宣傳。
    從地鐵、商廈廣告，到路標的標識海報、電視台節目插播的廣告，他們恨不得直接把《新文象》植入到普通民眾的腦袋裏。
    狂轟濫炸式的營銷模式，當初的新潮社和文藝春秋也用過，但最後依然被《文藝》狠狠踩在了腳下。
    不過這次不同。
    新潮社和文藝春秋綁在一起，都不如兩大財團旗下的一個核心企業。
    三菱、住友的財富體量足以壓垮整個文學市場，因此他們所能做到的推廣力度也是空前絕後的。
    在一係列的廣告後，《新文象》確實也做到了雜誌還沒發售，就已經被無數人期待的地步。
    另外，三菱、住友也學著北川文娛玩起了線上預售那一套。
    之前《新文象》嚐試過好幾次預售模式，奈何雜誌體量和出版社名氣都不夠。
    沒強有力的後台背書，讀者們還是不太樂意接受超前的互聯網預售模式的。
    但現在，三菱、住友聯合出手，直接搞了一個“文象書屋”網站，專門給新文象出版社的各種文學雜誌與實體書預售。
    網站首頁有三菱和住友的財團lo，明確寫著“假一賠十、貨到付款”的字樣。
    有最頂尖的兩大財團聯合背書，一本區區幾百円的文學雜誌，再也不會讓讀者們覺得會被坑了。
    11月5日《大眾》發售當天，新文象出版社就在公司本部大門口張燈結彩，掛起了“恭喜《新文象》線上預售突破50萬冊”的紅色大橫幅。
    永井和風這邊也沒有閑著，一方麵繼續用日本文學學會向北川秀和河出書房施壓，一方麵帶著一群守舊派文人四處搞活動，做演講，把自己的名氣給徹底打了出來。
    今天中午，西裝革履的永井和風在一群弟子們的簇擁下，麵色凝重的來到大阪大學，準備給大阪大的學子們上一堂別開生麵的文學普及課。
    永井和風之所以選擇把這場重要的演講放在大阪大，是因為這所名校的政治立場和他相同，與北川秀等人截然相反。
    在日本國，工科類院校和工科生的政治傾向普遍偏右，文科類院校和文科生則相反。
    眾所周知，雖然北川秀在電視機前曾反複強調，他沒有政治立場和傾向，以後也絕不會涉及政治，或是如某些老前輩般往文部省等政界官場發展。
    但當初就是他的《人間失格》、《奇鳥形狀錄》和《刺殺騎士團長》，嚴重影響了社會黨和自民黨間的競爭。
    前前任首相村山富市更是他的死忠書粉，在他的影響下，硬剛了奧姆真理教和駐日美軍。
    不管北川秀承不承認，他早就被左派和一大堆類似人士擁護為精神領袖。
    永井和風非常擅長以勢壓人，也懂得借東風的道理。
    這種為己方造勢的演講會要是放到東大、京都大之類的學校，估計他還沒開口，就會被無數學子刁難。
    像大阪大這種齊聚了一堆理科生和熱血憤青的學校，才是他最容易一展拳腳的地方。
    演講會被放置在大阪大的百年禮堂內。
    借著日本文學學會的名號，加上大阪大高層們的支持，永井和風等人號召了近1000名高校學子，幾乎把百年禮堂塞滿了。
    演講台上，看著密密麻麻的學生們，永井和風清了清嗓子，打開話筒，開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說。
    大阪大的本部校區也在大阪浪速區，毗鄰大阪大附醫和竹中醫院。
    身為竹中醫院的第一外科主任，河田也被邀請前來觀摩這場演講會。
    但此時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旁的唐澤敏行所吸引。
    唐澤敏行是東大附醫第一外科的第一助教授。
    據說他們的第一外科正教授即將退休，而最有可能接替教授之位的便是唐澤敏行。
    這可是日本最頂尖大學醫學部附屬醫院的第一外科正教授之位啊！
    在等級森嚴的日本醫學界，那個位置無異於最接近王權的“太閣之位”。
    如果能搭上這條人脈線的話
    河田主任心裏這麽想道，一直盤算著該用什麽借口搭訕唐澤敏行。
    此時正低頭聚精會神看著文學雜誌的唐澤敏行，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人盯上。
    這次永井和風來大阪大演講，原本和他無關。
    但今天恰好是《白色巨塔》的連載日，前陣子北川老師又頻繁聯係他，似乎想要通過他更進一步了解日本醫學界。
    這讓唐澤敏行受寵若驚之餘，更加肯定東教授沒能滿足北川老師的要求。
    原以為這場潑天的富貴和流量勢必會被東教授收入囊中，沒想到啊.
    這大概就是隔壁常說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吧！
    重獲信心的唐澤敏行密切關注起北川秀和《白色巨塔》，很快就得知了與北川老師作對的永井和風。
    此前的飯局，他多次想通過奢侈品等財物打動北川夫人，奈何那個一眼看上去稚嫩無比的小少婦，遠比他想象的棘手和有原則。
    北川夫人那邊行不通後，唐澤敏行隻好把目光轉移到其他地方。
    永井和風似乎是個不錯的突破口。
    因此他推了好幾場手術，獨自一人來到大阪大，想看看永井和風會搞什麽幺蛾子來惡心北川老師，自己又能從中幫到北川老師什麽。
    演講會比他想象的還要無聊。
    永井和風用科普文學知識的借口，不斷嚐試激起年輕學生們的情緒，試圖點燃他們心中的憤青勁兒，以此對北川老師不利。
    不得不說，這個策略很棒，在大阪大這種學校也很適用。
    但今天的大阪大有點不同。
    百年禮堂內匯聚著近千名學生，其中有近一百人來自大阪大醫學部。
    這些在全日本理科生中都算佼佼者的家夥，今天都格外安靜，一個個低頭沉默不語，就和死了似的。
    仔細看會發現，原來他們和唐澤敏行一樣，都在低頭看手裏的文學雜誌。
    能比永井和風慷慨激昂的演講更吸引他們的，自然是連載了《白色巨塔》的最新一期《大眾》。
    北川老師的新書是醫療題材，據說還會深入涉及到日本醫學界的角角落落。
    這種說辭，很快就讓一大堆日本醫學生和醫藥業從業者好奇了起來。
    當初北川秀寫《半澤直樹》，差點就整垮了日本的銀行業，這次寫《白色巨塔》，醫藥業也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還沒從業的醫學生們幾乎人手一本，想從裏一探究竟。
    唐澤敏行已經看完了第一章。
    此時此刻，他完全被裏的“財前五郎”所打動。
    和自己類似的遭遇，類似的境地，以及類似的心情。
    很難讓他覺得“財前五郎”的原型不是自己。
    裏那位占據著正教授位置的“無能教授”東真藏，也和他的授業恩師東教授相像。
    這讓唐澤敏行愈發有代入感。
    唯一讓他有點難受的是，財前五郎不是大眾意義上的“好人”。
    有野心，有魄力，十分自信，還對權力非常癡迷。
    這些看似貶義的標簽貼到一個男人身上，反而會變成褒義的。
    可要是放在一個醫生，一個頂尖醫附醫的助教授身上。
    那就不太好了。
    這樣的人被寫成主角，也會讓看慣了偉光正主角的讀者們非常不適。
    同樣感到不適，又有些期待的還有大阪大醫學部的學生們。
    裏的浪速大學明顯指代的是大阪大。
    財前五郎所在的浪速大附醫不就是指他們未來會去的大阪大附醫麽？
    故事舞台就在身側，這讓這群平時無法無天的醫學部學生們極有代入感。
    財前五郎的人格魅力，裏間修二的學者氣質，以及宛如恢弘史詩般緩緩展開的故事卷軸，都深深吸引住了他們。
    比起台上那個喋喋不休的家夥，好像北川老師的更有趣一些。
    這就是這堆頂尖理科生此時最直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