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他可是一個連諾貝爾文學獎都敢硬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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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年齡增長,近些年我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腦力和體力遠不如年輕的時候。
    雖說心中很不情願,但我不得不承認此事。
    因此決定出山寫《地獄之花》時,我便已經確認,這將會是我此生所寫的最後一本純文學。
    為了寫好這部,我獨自一人走遍了東京都23區,麵對麵采訪了近百人.”
    電視機裏,西裝革履的永井和風對著鏡頭侃侃而談。
    他一邊訴說著自己年老體衰的“無奈”,一邊旁敲側擊告知觀眾們,他在《地獄之花》上消耗了大量時間精力,這部一定會比他之前寫的任何一本都要好看。
    “這也太不要臉了吧!永井和風好歹也是我們文壇最頂尖的‘天下一品’,現在發現秀北川他的《海邊的卡夫卡》起勢了,就用這種營銷方式來搶奪流量.”
    磕著瓜子,懷裏坐著北川徹的蛇喰麗搖擺著修長的雙腿,看到電視機裏的永井和風竟然以“這是我最後的絕唱,請大家務必要支持”為由,強行道德綁架讀者,忍不住大聲吐槽了幾句。
    一旁專心幫北川綠子梳小辮子的夢子輕輕笑了笑,不以為意的接口道:“新文象出版社聯合兩大財團用下三濫的手段汙蔑麗醬你時,你就應該知道,他們這些家夥是沒有任何底線的呀。”
    “我知道但我總覺得,人至少不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好吧,是我高估了他們的人品!
    看我一會兒去網上噴死他們!哼!”
    蛇喰麗把北川徹的小臉蛋像大餅一樣拉長,搓圓,玩得不亦樂乎,而一向不喜歡別人揉捏自己的北川徹卻很享受這個明星幹媽的“虐待”,還發出了“阿巴阿巴”的笑聲。
    “那記得要換一個小號哦。麗醬你現在已經重新變回了大家的國民女神,那個‘身高一米七,腿長一米二’的社交賬號還是少發一些負麵言論比較好呢。”
    夢子抿嘴輕笑道。
    蛇喰麗的臉頰頓時一片血紅,有點接不上話了。
    之前低穀期時,她用那個賬號發表了不少吐槽和自我懷疑的帖子,不單單是北川秀,夢子也關注到了這點,也在默默支持著她。
    不過事情完滿解決後,這些黑曆史就成了好閨蜜調侃她的利器,讓一向毒舌的蛇喰麗頓時在言辭交鋒上落了下風。
    她一邊揉著北川徹,一邊思索著反擊之法,可惜怎麽想都想不到有什麽東西可以讓好閨蜜破防,隻好禍水東引,把話題移到了北川秀身上。
    “對了,夢子醬。那家夥去哪裏了?好像從斯德哥爾摩回來後,就一直沒見過他了。”
    為了感謝北川秀,她特意買了一些小禮物,想著找一個機會聊表下心意。
    沒料到12月10日後,北川秀就和人間蒸發了似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找不到人影。
    “他啊.他現在應該在”夢子看了眼桌上散落著的《1Q84》的一堆設定稿,微微抬頭看向天花板。
    北川秀現在正在東京監獄的特別看護室裏采訪著奧姆真理教的一些餘孽。
    在此之前,他已經通過東京都知事的關係,一口氣采訪了六十二名“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的受害者。
    和在電視上侃侃而談,說是為了寫書而不間斷采訪他人,實際上大部分工作全靠秘書、助理和財團工作人員完成的永井和風不同。
    為了寫好《1Q84》,為了能更好的體會到原著裏的精髓,以及村上春樹寫這部時的心情,北川秀切切實實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在采訪受害者這事上。
    在此過程中,北川秀的心情從一開始的平緩慢慢變成了凝重和忿怒。
    上輩子“沙林毒氣事件”隻存在於曆史課本和新聞報紙上,那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字並不能帶給他多少實感——
    而且他是華國人,對此類事件就和小時候看奧特曼打怪獸一樣,反而覺得怪獸的破壞也挺“正義”。
    可這一世,在三年前他已經親身經曆過這個曆史事件,現在又麵對麵見到了大量受害者。
    看著眼前因毒氣入體而產生各種後遺症,導致智力缺陷和身體障礙的人們,看到他們因家人的痛苦和離世感到絕望,看到他們因支付不起高昂的醫療費用而被迫等死.
    最後看到三年後的他們,大多已經呈現出“事已至此”,“也無所謂了”,“政府就是口頭說說而已,根本不會真的行動”的行屍走肉般的麵貌後,北川秀徹底默然了。
    他覺得光是采訪受害者完全不夠,便又找上比企穀奈子和宮本十二,希望他們發動人脈關係圈,讓他能見到當年奧姆真理教的殘留餘孽。
    因為事件關係重大,而官方始終致力於忘卻甚至掩蓋“沙林毒氣事件”,所以北川秀一路靠關係找到防衛省大臣,這才有了這次采訪殘留餘孽們的機會。
    和北川秀想象的不一樣的是,這些人宛如失去靈魂的軀殼,根本沒有對所犯下的罪孽感到過悔恨。
    他們的思維混亂,異於常人,很多和神經病無異。
    最令人感到悲哀的是,他們不僅感受不到自己的“惡”,甚至對“善與惡”的定義都是模糊不清的。
    “錯?我錯在哪裏?我隻是按照諾斯特拉達穆斯的偉大預言安排他們的人生日程而已。”——“重犯A”波村秋生
    “對我來說,尊師就是最終解答疑問的人,他的指引即是一切。”——“重犯L”寺畑多聞
    “說實話,我覺得我的前生是男性,唯有回歸天國,我才能回歸本性。”——“女犯人K”神田美由紀
    “曾被尊師要求過性關係,這是我一生的榮耀。”——“女犯人A”岩倉晴美
    在麵對北川秀的錄音筆時,這些人眼神空洞,要麽訴說著在奧姆真理教時的日常,要麽回憶著過往。
    在經過漫長的十幾個小時的采訪後,北川秀得到了他想要的素材,心情也變的無比凝重了起來。
    離開監獄前,監獄長特地拿了飲料和香煙找上來,和北川秀閑聊了一陣。
    在外人眼裏,東京監獄的監獄長是妥妥的肥差,很多普通人一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職位。
    可在這個中年大叔眼裏,這就是一個圍城。
    “我啊,二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當起了獄警。那時家裏窮,六七個弟弟妹妹等著吃飯和念書,我就覺得這麽一份工作又體麵又高薪,還有什麽好奢求的呢?
    可做著做著,一年兩年十年。
    我發現這個工作的根源是反人類的,是痛苦的。
    每天每天,沒有一天是不需要麵對奇葩罪犯的。
    看多了,見多了,感覺自己也在朝著那個方向扭曲。”
    中年大叔喝著可樂抽著香煙,向北川秀倒苦水,吐槽著這一份年薪高達1000萬円的頂級工作。
    北川秀輕輕歎了口氣,知道他所謂的圍城,其實是進入監獄體係後,對普通人而言,基本這個位置就到頭了。
    再往上,根本無望。
    也沒有辦法離開這個體係,去其他更好的部門退休。
    他是這樣,那些受害者也是這樣,監獄裏關押的那群罪犯,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每個人都在被自己的圍城所困住。
    “這些人最後會怎麽處理?”北川秀喝了一口飲料。
    監獄長嗤笑一聲,用手指點了點遠處依稀可見的國會大廈:“喏,那裏坐著的人需要他們活著,他們就得活著,如果需要他們去死,那今晚他們就會統統‘失蹤’。
    就和‘沙林毒氣事件’一樣,政府需要民眾怎麽認知它,就會怎麽引導大家去看待這個問題。
    顯然,這個時間點舊事重提,對正陷入經濟危機和政務危機的小淵內閣而言,隻能把事件的根源歸咎在一些既得利益者身上了吧。”
    監獄長對這件事看的非常清楚,不愧是能從一介平民爬到這種位置的大智慧者。
    小淵惠三懇求北川秀寫這部的核心原因,就是希望借影響力極大的北川秀之手,消弭掉民眾心目中對恐襲事件的恐懼,然後把地鐵當作信任的交通工具來使用。
    畢竟財團的電車公司在公共交通利潤上分走了太多錢,小淵內閣完全無法接受。
    監獄長的言下之意充滿了調侃和鄙夷。
    他說的沒錯。
    看起來,首相內閣在為國民考慮,甚至不惜請文壇“天下第一”來“治愈”國民的心病。
    可實際上,他們就是在為了大把的錢作鬥爭。
    事情真相不重要,過程不重要,唯有結果最重要。
    聽到他的回答,北川秀再度默然。
    他和村上春樹一樣,難以接受這些人不被執行死刑。
    在這起重大事件裏,從犯和首惡們區別不大。
    除惡務盡!
    不然就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北川老師你會怎麽寫?”監獄長問道。
    北川秀最後回頭看了眼東京監獄,隨後毅然說道:“實事求是,絕不說謊。”
    說完,他將手裏的易拉罐捏成了扭曲狀,一步步朝著停車場而去。
    看著北川秀離開的背影,監獄長頭一次真正動容了。
    “這才是真正的日本文壇‘天下第一’啊。”
    “我無法接受‘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的殘留餘孽們不被處以死刑這件事。”
    三天後,寄到文部省大臣辦公室的一份新稿件上,抬頭的第一句話就差點驚掉了秘書官的下巴。
    要不是裝稿件的信封上明明白白寫著“寄件人:北川秀”這幾個大字,他差點以為這是什麽過激國民寄來的恐嚇信。
    奧姆真理教和“沙林毒氣事件”已經過去了三年半,對於一些新生代而言,它即將成為時代的眼淚,不再被反複提及。
    於政府的工作人員而言,它更是一個需要盡快被忘記和掩蓋的東西。
    如果不是地鐵和電車之爭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誰也不想舊事重提,把它給重新整到台前。
    文部省內部已經就此事開過好幾次會議了。
    寫書的人是北川老師,質量和速度毋庸置疑,就是尺度把控方麵,眾說紛紜。
    畢竟文部省在首相內閣下屬的幾個部門裏相對勢弱,他們隻想耕耘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想和那些權力欲望過盛的家夥們作對。
    這個燙手山芋大家都不想碰,可又不能不碰。
    最後討論出來的結果是,先隨北川老師肆意發揮,然後再就稿件進行修改和審核。
    “這稿件也太太激進了點吧。”秘書官汗流浹背,猶豫再三,還是先拿去給町村信孝看了。
    沒辦法,對方是北川秀老師,是日本文壇的“天下第一”,但凡換一個人,秘書官還敢先自作主張去聯係創作者。
    可北川老師的話
    人家憑什麽聽自己一個小小秘書官的話?
    還是讓町村大臣去頭疼吧!
    町村信孝此時正在焦慮快到年底了,小淵惠三首相交托給自己的事還沒完成。
    新一任內閣成員換屆在即,實在不行,他得親自登門拜訪,看一看北川老師的寫書進度了。
    就在他準備打電話之際,秘書官拿著稿件跑了過來,讓他頓時放下心來,心裏直呼北川老師還是靠譜的!
    “我就知道一個連諾貝爾文學獎都敢硬剛的男人,怎麽可能會失信於人。”
    町村信孝美滋滋的接過稿件,看了眼書名《1Q84》。
    嗯,不明覺厲。
    應該就是之前說過的那個創意。
    他連忙回到辦公桌前,迫不及待地翻開了稿件。
    然後第一句話就把他給看傻了。
    “我無法接受‘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的殘留餘孽們不被處以死刑這件事。”
    不是
    “也是.畢竟是一個連諾貝爾文學獎都敢硬剛的男人,能說出這種話,也在情理之中。”
    町村信孝抹了一把汗,繼續看下去。
    “一天下午,我偶然拿起餐桌上那本雜誌,啪啦啪啦翻看。
    瀏覽了幾則報道,而後目光逐一掃過投稿專欄刊登的讀者來信。
    至於何以如此,原因已記不清楚了。
    估計是一時興之所至,也可能特有時間。
    因為無論拿起女性雜誌還是閱讀投稿專欄,對我都是相當少有的事。
    信是一位女性寫的,她丈夫因地鐵沙林毒氣事件失去了工作。
    起因是她丈夫在去公司上班途中不幸遭遇沙林毒氣事件,昏倒後被送去醫院。
    幾天後倒是出院了,卻不幸留下後遺症,無法正常工作。
    最初階段還好,但時間一長,上司和同事就開始說三道四。
    丈夫忍受不了那種冷冰冰的環境,遂辭職回家——實際上是幾乎被趕出來的。
    雜誌現在不在手頭,準確表述記不起來了,但內容大體不會有錯。
    記憶中,寫得並不那麽‘痛切’,也不特別惱怒。
    總的說來算是心平氣和的,或許莫如說約略近乎‘牢騷’。
    也好像是‘事情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呢’
    這位女性和她的丈夫似乎仍未能理解他們的命運何以急轉直下。
    他們的事跡在受害者群體裏很是平常,沒什麽出奇的。
    那位女性寫信,也大抵隻是為了發發牢騷,起初我是這麽認為的。
    直到幾天前,我有幸采訪到一些‘沙林毒氣事件’的受害者,我才發現,事件遠不止於此。
    這對夫婦原本是我想采訪的第一批對象。
    但我失敗了。
    因為他們已經縮在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裏,根本沒法回應我的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