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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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擺這麽大陣仗,”鹿聞笙指尖敲了敲桌麵,目光掃過滿桌的山珍海味,“是真的請我們吃酒,還是想請我們看戲?”
他說話時,燭芯爆出燈花,火星濺落在青瓷筆洗裏,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那抹笑意未達眼底,棕色瞳孔卻像淬了火的精鋼,將蕭硯周身繚繞的沉水香煙縷都劈作兩半。
“看戲?何出此言?”蕭硯似笑非笑。
“畢竟這滿屋子的鶯歌燕舞、錦衣玉食,倒像是戲班子搭好了台子,就等著看我們幾個‘外來者’折戟沉沙呢。”
蕭硯原以為這狀元郎會礙於身份客套幾句,卻不想對方一開口就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挑開他精心布置的排場——那些環伺的歌姬、滿桌的珍饈,甚至是他在鹿聞笙眼中都成了蹩腳的戲台布景。
“看戲?好一個看戲!”
蕭硯舌尖抵著後槽牙,似乎是被鹿聞笙的說法氣笑了,桃花眼尾的紅痣在燭火下泛著妖冶的光,確實不負風流俊美的名頭,但是在鹿聞笙眼裏,這張皮囊卻是那麽的輕飄飄。
“我倒想看看,你們在象生城裏兜兜轉轉,像無頭蒼蠅般被陣法耍得團團轉的戲——”他揚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琥珀色酒液順著下頜滑落,在銀線繡的折枝梅上洇出深色痕跡,“嗬,那確實比我這桌上的遊戲更有意思”
“看戲?這倒是沒錯——這世道本就是座戲台,人人都在唱念做打,我不過是尋個前排雅座,嗑著瓜子瞧熱鬧罷了。”
這話裏藏著三分譏誚、五分疏狂,卻獨獨缺了半分真心。
鹿聞笙抬眼望向他——蕭硯發髻鬆垮,墨玉發簪斜墜,看似放浪形骸,可握杯的指節卻泛著青白,並沒表麵那樣鎮定自若。
他知曉這世道虛偽,朝堂之上蠅營狗苟,市井之間人心叵測,便將自己困在酒色織成的繭裏。
他看透了權力傾軋的齷齪,卻又害怕刺破這層虛妄後,自己不過是更無力的螻蟻。
他鄙夷趨炎附勢的嘴臉,卻又用滿堂笙歌來粉飾逃避的懦弱。
就像此刻,他用輕慢的姿態將鹿聞笙等人視作戲台上的小醜,實則是在恐懼——恐懼有人真的要撕開這戲台的幕布,讓他直麵台下腐爛的真相。
鹿聞笙覺得吳飛蓬的評價倒是一字不錯——他最煩這種明哲保身袖手旁觀,還要標榜清高的虛偽。
“侯爺可知這象生城母親河的來曆?”鹿聞笙忽然轉了話頭,目光如鷹隼般剜向蕭硯,“可知那濁浪河底沉了多少白骨?可知當年河神祭夜,是誰鑿開了堤壩?”
蕭硯垂眸盯著杯中遊動的光影,長睫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那段記憶早已模糊不堪,但是——他真的不記得了嗎?
半晌才從齒間擠出一聲嗤笑“提這個做什麽?”
鹿聞笙隻是嘲諷“什麽風流浪子,不過是得知真相後,卻不敢麵對自己也是幫凶的事實,隻能在酒色裏逃避的懦弱小人罷了。”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蕭硯心上,他握著空杯的手指驟然泛白,指節因用力而凸起,卻仍扯出一抹扭曲的笑“你知道什麽?就在這裏大放厥詞。”
“我知道你自詡清高,卻以‘世道渾濁’為由藏拙避世是真覺得懷才不遇,還是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安逸?躲在舒適圈裏哀歎‘眾人皆醉我獨醒’,卻從不敢踏破這用脂粉和酒肉築起的圍牆——你這‘看透世事’的清高,不過是懦弱的遮羞布罷了!”
“你!”蕭硯猛地坐直身體。
“怎麽?被說中了心事?”鹿聞笙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圍坐的錦衣公子們,“你瞧這滿屋子圍著你的人,哪個不是衝著你的權勢財帛?你若真是有經天緯地的抱負,為何圍著你的人,無一清正?是眼瞎,還是您本就喜歡這醃臢氣?”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為自己是看透虛妄的清醒者,實則不過是用放浪形骸掩飾懦弱的逃兵,你跟他們區別大嗎?都是一路人還分什麽高低貴賤?”
“一個靠醉生夢死麻痹自己的花花公子,也配談‘看透世事’?我看你是好日子過膩了,學那些酸儒扮什麽‘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戲碼,實則連直麵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燭火在鹿聞笙眼中跳動,映得他瞳孔裏的碎金愈發刺眼“侯爺若真有兼濟天下的抱負,何苦沉溺於這銷金窟的靡靡之音?怕是早就借著身份之便,去查探真相了吧?”
蕭硯死死盯著鹿聞笙,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要將怒意盡數嘔出。
而鹿聞笙則泰然自若地端起桌上一盞冷茶,指尖摩挲著杯沿,仿佛剛才那番字字誅心的話,不過是在評論一盤涼了的點心。
一個花花公子還孤芳自賞,眾人皆醉我獨醒上了。
就是好日子過多了,閑的沒事幹,不學好的中二少年罷了。
他自恃能看透人心,覺得世間俗務皆如棋盤,自己是唯一的執子者,可骨子裏卻因現實索然無味,便沉溺於醇酒美色,用放浪形骸做遮羞布——這種人,最是自負糊塗。
“上梁不正下梁歪?”
蕭硯眼底翻湧著怒意“鹿聞笙,你一個外來人,有什麽資格評判我?”
“資格?”鹿聞笙忽然笑了。
“就憑我這個外來人知道這象生城的安寧是用多少百姓的魂魄換來的!我這個外來人想為他們做什麽!
而你呢?蕭硯,你明知真相卻選擇沉默,你享受著上麵賜予的富貴,用風流韻事來掩蓋骨子裏的怯懦——你連做個清醒的旁觀者都不配,不過是個被糖衣炮彈喂飽的廢物!”
“自以為看透了世間虛妄,實則是被虛妄同化!”
“滿堂奉承?這不都是你想要的麽?用醉生夢死來麻痹自己,用放浪形骸來逃避現實!”
蕭硯僵坐在主位上,臉色比人死了三天還要蒼白。
他看著鹿聞笙眼中燃燒的怒火,那火焰仿佛要將他層層包裹的偽裝盡數焚毀,露出底下不堪的真身——原來他並非看透世事的智者,隻是個不敢麵對真相的逃兵。
雅間內死一般寂靜,唯有沉水香還在嫋嫋升騰,將滿室的尷尬與狼狽織成朦朧的網。
蕭硯張了張嘴,想反駁些什麽,卻發現喉嚨裏像堵了塊浸透酒液的棉絮,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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