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皇子們去國子監學習不就好了嘛，何況朱則佑的考卷眾人都看過，那真是像高相說的會搶了三甲的風頭，還有必要再去學習麽。
    於是乎便有臣子上書反對此事，第二日的紫宸殿裏就鬧翻了天，連同前些時日皇帝的作為一起抨擊，尤其是太子黨與四皇子黨，平時素來不對付的兩黨這次同仇敵愾了。
    “陛下，臣以為雖能考量陛下彌補六殿下的心意，但祖宗規製不可破，讓皇子們入東宮入教本就違反祖製，如今豈可再在皇宮裏設立私塾，這，這皇宮可不比侯府啊。”
    “是啊，陛下，若是六皇子還想潛心學習，不妨進入國子監，何需再在皇宮裏設立書院。”
    “雖說國庫如今不缺銀子，但也不好如此興師動眾，勞財。”
    “依臣看，六皇子的才學無需再精進，不如效仿從前，讓六皇子擇個差事，與陛下處得熟悉些便放出宮立府，這樣才合規矩。”
    “吳大人這話在理，東宮畢竟是東宮，再說其餘皇子也是如此處置的，不好再破例了。”
    “是啊，陛下為了六皇子已經破例不少，昨日又下旨封了其生母做了安國夫人，超一品誥命，此事臣等覺得已經是莫大的榮耀，是給六皇子的加持，再這樣下去，恐會引來……”
    “引來什麽？”皇帝終於皺緊了眉頭：“曲昭意是什麽人，還需朕提醒你們？”
    “她的名字是曾經消除，但人還活著，也是朕的女人，是皇子的生母，難道要在宮外做個女商人，就算是要做個女商人，也不能丟了皇家的臉。”
    “女子的誥命由夫家決定，朕乃九五至尊，她為超一品誥命夫人，有何不可？”
    這，這話題怎麽感覺被皇帝拐偏了，重點不是這個啊！
    不過如皇帝所說，誥書本是皇帝封贈官員的專用文書，古代一品至五品的官員稱誥，六品至九品稱敕，其夫人也能跟著夫家一起加封。
    誥命夫人分為一品到五品，與夫家的官員品級對應。
    皇帝的女人要是封一品，那不是將皇帝與一品大員放在一處，所以將曲昭意封為超一品誥命夫人才符合皇帝的身份，素來會挑毛病的史大人這次都沒有吱聲。
    當然了，不吱聲的原因是多樣的，史大人隻覺得自己也不如從前純淨了。
    現在他耳朵裏聽著這幫人的吵吵嚷嚷，雙手束在一起，麵無表情，腦子裏卻在盤算著如何開品，不過有人搶先一步站出來，出人意料的那人竟是三皇子。
    “父皇，兒臣有一建議——兒臣即將趕赴封地，那兒臣原本在禮部的差事便空缺出來，六皇弟才學過人，若是能填補上去的話，想必能盡快接手，若說要學，直接到任六部更快。”
    此言一出，滿堂靜寂，皇帝頗感興趣地彎了彎身子。
    三皇子見狀更來勁了：“兒臣也見過六皇弟的朱卷，他哪裏還需要在紙上下功夫，缺的隻是一個務實的機會，兒臣也是受教過的，紙上學得再多，不如有個實職成長得快。”
    “且皇帝這個年紀，總不好閑著，早早地做個閑散王爺，他有如此才學那就太可惜了。”
    三皇子與麗貴妃原定就是準備在春闈之後離開，後來皇帝說要徹查當年曲昭意被害之事又耽誤了，最近此事的調查並不順利，陳年舊案，人證、物證早沒了。
    麗貴妃雖然提供了線索，但效果卻極微，皇帝已經鬆口讓他們母子二準備離開都城。
    三皇子現在還在禮部任職，他一走，這位置不就空了？
    史大人的腦子也在這時候被拉成了一根筋，欣喜道：“陛下，臣以為三殿下這個提議好得很，望陛下考慮考慮，這樣於六皇子也是件好事。”
    皇帝的眼皮子跳了跳，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史大人，最近史大人的孫兒史玉琦也找到了活兒，雖然隻是一個最末的九品小官，但這個年紀還能待在都城，已經是破天荒了。
    不過史大人對此倒是半分擔憂也沒有，能站在朝堂上的哪一個不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
    對上皇帝的眼神，史大人有些慌張，自己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皇帝的不悅似乎寫在臉上，但有了三皇子和史大人帶頭，附和這個提議的官員越來越大，仿佛一股浪潮襲來，皇帝的眉頭似乎越皺越緊，看得史大人的心直晃蕩。
    不知道過去多久，就連高相也被說服了一般，也開口讓皇帝考慮考慮。
    皇帝似乎被逼急了，大手一揮道：“那便如此吧，讓老七他們去國子監，老六之後就接替老三去禮部領個差事，至於何時出宮的事，再議，朕還沒有和他親近過！”
    臣子們也曉得不能再把皇帝逼狠了，見好就收。
    史大人心驚肉跳，待到下值後便去了侯府，將今日朝會上發生的事情一講，老侯爺與蕭天洛對視一眼，那常尚書拂了拂胡子，看向柳世璜：“這一招，熟。”
    史大人還在雲裏霧裏，不解道：“怎麽個熟法？”
    柳世璜道：“史大人忘記了，陛下當年登基時基業不穩，想要提拔自己人，也是先故意提得太高，寵信太過，導致群臣抗議，最後落了下來，但落下來的那個位置剛剛好。”
    史大人年紀大了，想了好一會兒才悟過來，啪地拍向自己的大腿。
    “陛下故意安排六皇子進東宮受六傅教導，引來太子不滿，朝臣非議，又說要在毓慶宮效仿侯府辦私塾，讓太子黨與四皇子黨心急，反對之下必定要謀求別的出路。”
    柳世璜說道：“隻是陛下不會猜到是誰來給出一個好的提議，能讓他接受的提議，這個人剛好是三皇子罷了，進入禮部雖然不算多好的去處，但總算讓六皇子有了落腳之地。”
    史大人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老夫的腦子實在是跟不上陛下了，陛下那一眼看得老夫差點暈過去，還以為壞了陛下的大事，嚇得這心啊都要蹦出來了！”
    “三皇子一旦跳出來，整個人都變得聰明了。”蕭天洛樂嗬嗬地說道：“這次算是在臨走前結了個善緣，說也奇怪，這人從前爭得厲害，突然就想明白了。”
    “哪是三皇子想明白了，是他身後的麗貴妃及母家想明白了，再爭下去就不美了！”
    史大人興衝衝地說道：“現在也算是激流勇退，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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