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小人得誌便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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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寬如今擔任了便衣隊長,不僅為他帶來了豐厚的財富,更賦予了他無與倫比的權力。侯家這個曾經破落戶,如今如同鹹魚翻身後散發出新的生機,他們的命運在侯寬當官後迅速硬起來腰杆。
曾經的街頭小混混侯寬,如今騎著那匹斑禿的棗紅馬,威風凜凜地穿行在村裏街道上,兩邊的鄰居們羨慕或氣憤的罵他,侯寬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腰杆挺得筆直,仿佛一根矗立的旗杆,宣告著他的新身份和地位。他的臉色陰沉如十月的連陰天,冷硬的線條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他用手指輕輕一擰,仿佛能擰出滿手的雨水,這手勢既是對他過去生活的嘲諷,也是對他現在權力的炫耀。
出門碰到劉漢山,侯寬的語氣中充滿了傲慢和挑釁。他問劉漢山:“我當上了便衣隊長,從未向抽過你一根煙,喝過你一杯酒,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劉漢山打心眼裏看不上侯寬這個人,更看不起這種小人得誌後的猖狂嘴臉,回應道:“寬哥,我對你是沒有任何成見的。我最近確實忙得焦頭爛額,等我有空,一定請你喝酒。”
劉漢山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滿,他對侯寬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感到不悅。幾年前,侯寬訂婚娶媳婦求他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態度和口氣,語氣卑微,態度和善,點頭哈腰,不敢高聲言語,用盡辦法討好他。如今態度傲慢,趾高氣揚,簡直就是兩個人兩重天,讓劉漢山對侯寬的傲慢感到深深的厭惡。
“我知道你有錢,看不上我們窮人,也最討厭和我們這些沒錢人來往共事兒。我今天就是狗皮膏藥,非要纏著你。你幫我辦點事兒,算是幫忙。我們家老五高小畢業回家,在村裏晃蕩幾年了,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天天地裏給牛羊剜草。你把他弄到孔家,在賬房打個下手。”
劉漢山知道侯五小心眼挺多,不能把賬房交給這樣的人。掙錢的本事沒有,花錢的能耐比誰都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以後會禍害孔家。
“我和東家商量一下,看賬房缺不缺人。老五算盤打得不太滑溜,容易出差錯,不如跟著邵大個或者劉漢水去販賣大鹽。”
侯寬掉轉馬頭,蠻橫地甩過來一句算是定局的話:“我家老五就去賬房。這事兒我和你說過就算定了,不必和你東家說。”
劉漢山聽了這話,心裏感到很不舒服,白了侯寬幾眼,想說點啥,又把活生生咽回去了。以前的氣侯寬見麵低聲下氣,點頭哈腰。轉眼間已經成為另外一個人。劉漢山懶得和他矯情這事兒,也就轉身走了。
無論心裏怎麽生氣,還得給侯寬一個麵子。劉漢山是要麵子的人,不想讓別人下不了台。
過了幾天,侯五去了賬房。劉漢山心裏一直有個梗放不下,知道侯五手腳不幹淨,是一個讓人難以放心的人。便囑咐賬房的幾個人,小心侯五,不要讓他碰錢。
侯五滿心歡喜,走進孔家大院,瘦小的身板裝了彈簧一樣,走路直往天上躥高。如八個月的小公雞,昂頭挺胸,一副誰也不尿,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
大院裏的長工短工不敢惹他,知道他有侯寬撐腰。更主要的是劉漢山當管家。大家心裏都明白,劉漢山和侯五是一個村的鄰居,關係非同一般。要不然,不會把他弄到孔家大院,直接塞進賬房。許多人寬恭敬有加,討好的語氣,不叫弟弟不說話。候五在孔家大院更是來勁兒,鼻子朝向,牛得一塌糊塗。
侯五的本事讓人看不上,他識字不多,打算盤不靈。從小養成的好吃懶做的毛病卻沒有改正,吃喝玩樂又歪招邪術,脾氣性格和少爺孔留根很投味兒,沒幾天和孔留根攪和在一起,成了狐朋狗友的酒肉朋友。
前劉莊進入馬高腿時代,許多規矩正按照馬高腿的意思悄悄改變。村裏紅白喜事的執事客一直是陳石頭,馬高腿眼饞這個職位,在他堂叔馬鞥月出殯那天,找茬兒把他開了,說他貪汙事主的煙酒。執事客由馬高腿兼任。
在村裏當執事客是個酒肉場,也是個苦差事兒。執事客要懂紅白事兒的禮儀知規矩,特別是主家辦喪事兒,通盤計劃在腦海,每個難點早想到,一點做不到位,老娘舅家就要挑理找事兒。執事客能說會道,說話通俗易懂、合轍押韻,八十歲的老頭老太聽得懂,讀大學的年輕人感覺不簡單。執事客能齁得住各色人,不管你是當官的貴客,種地的親戚朋友,都要按照他的指揮棒行事兒。執事客能文能武,能粗能細,做棺材辦酒席,甚至買一斤鹽兩瓶醋的事兒都要想到。一個執事客的水平高低,是這個村辦事兒的臉麵。
在村裏當執事客的人,都是村裏見過世麵,聰明伶俐的能人。執事客也是一代傳一代,老一代執事客帶徒弟一樣培養新一代,沒有經過老一代執事客傳授的真經,辦事兒禮節用語不懂不會,關鍵時刻喊不出來,親戚鄰居看笑話,村裏人臉上掛不住。陳石頭就是孫坷垃的大爺孫笑天手把手教出來的。
執事客事前事後更多的作用出謀劃策,補漏拾遺,當無名英雄。發喪出殯時有一個最重要的場合要考驗執事客的綜合能力,就是孝子磕頭謝孝。出殯歸來,事主要宴請親朋,孝子當眾磕頭感謝大家。執事客用在最高最亮的嗓音喊號,孝子跟著號令磕頭作揖。馬高腿把執事客這個差事攬過來,並不是他想幹這個差事,而是裏麵油水很多。
誰家辦事兒,從第一次協商用什麽檔次的煙酒,什麽熱菜涼菜,用六大件或者八大件,以及何時置靈,何時發喪出殯,親朋那天吊孝,棺材用四四五、五五六或者通六六的等,執事客都要到場,根據事主家的經濟情況決定辦事兒的檔次。事主要好酒好菜好煙好話的伺候著,執事客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從新人斷氣置靈棚開始,到出殯發喪埋進墓穴,客人走後收尾,這三至七天時間裏,主家每天都要給執事客一包煙,一條毛巾。通過執事可按照這個標準發放給廚子或其他幫忙人。
這些都是明麵上的活兒,還有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油水。辦事兒必不可少的煙酒,待客必備的雞鴨魚肉,執事客都有回扣。如果動了歪心思有意坑主家,每天虛報冒領一些煙酒,藏匿一些莫名其妙的花銷費用,發一筆小財。
陳石頭被開,當不成執事客,心裏不舒服,開始挑唆村裏人找碴馬高腿。他自己不敢出麵,怕馬高腿兄弟揍他。陳石頭就在侯寬的四叔出殯那天,故意給侯貴和侯五提醒示意,馬高腿將二十多盒煙卷藏在衣服的口袋和褲襠裏。
偷拿事主家的東西讓馬高腿名譽掃地,一般人為此半輩子抬不起頭來。馬高腿皮厚肉糙,權當沒發生過,誰家辦事兒照樣去指手畫腳。事主嘴上不說啥,總找借口不用他。實在沒人用他當執事客,要專門安排家裏一個人暗地盯著他。
把馬高腿那個葫蘆按下去,侯寬這個瓢就浮了起來。
從侯寬當便衣隊長那天起,村裏生孩子的接生婆,姑娘出嫁扮裝的喜婆換成了侯黃氏。這個差事兒一直是劉曹氏,二十多年沒變。一夜之間,誰也不找劉曹氏,都去侯家找侯黃氏。
劉曹氏起初並不知道,直到劉漢水的老婆,那個有點聾的二奶奶羅劉氏要生孩子,才告訴婆婆劉曹氏。有人慫恿她,孩子出生必須要侯黃氏接生,封一個銀圓的紅包,不然,你的孩子辦酒席要出事兒。
劉曹氏一聽火了,說別人家誰接生我不管,我們劉家的事兒她不能伸手。
二奶奶分娩那天,侯黃氏還是來了。侯黃氏如今穿衣打扮細致了好多,見到劉曹氏,道:“老曹,你別生氣。這事兒累得孫子似的,我不願意幹。俺家三猴子說國民政府有告示,要求接生婆實現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要參加專業技術考試,政府部門發放的技術專業證書,我費了很大勁兒才把證書拿到手。你沒文化又這麽大年紀,不符合有關規定,我也沒辦法幫你。”
劉曹氏更是生氣,她知道那個證書就是侯寬從鄉政府要來的,根本不是考的。況且,侯黃氏比劉曹氏還大五歲,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居然還敢說年輕化知識化。人不要臉了,鬼都害怕。為了個人利益,她們母子竟無恥到這一步。
劉漢山安慰劉曹氏,家裏不缺你的錢花,不要和她們爭這點蠅頭小利。劉曹氏說,我不是眼饞這點紅包小費,接生可是要技術,弄不好要出人命的。聽說韓耀先老婆剛生個兒子扔掉了,連眼都沒有睜開,說是死胎。我一看就是接生手法不對,生拉硬拽,把孩子的脖子給扭斷了,韓耀先單門獨戶不敢吭聲。從此後,村裏死孩子明顯多,大人心裏生悶氣,又不敢惹侯家母子,倒是便宜那些野狗母豬了。
侯家現在揚眉吐氣,在村裏也算一份。馬高腿當執事客出事兒後,侯寬頂了上來,誰家有事兒就去安排料理。但是,鄰居從言語到舉動都表現出對侯寬的蔑視,打心底看不起他,有意無意地刺棱幾句閑話,讓侯家人渾身不舒服。侯寬心裏也知道,他盡管當了便衣隊長,人前有牛氣兒的資本,他在村裏居民心裏的地位,不到分量,眾人不負。他還是無賴二流子變成經常人的階段,算不上鄉紳村賢。更重要的是,誰都知道他頭頂有一頂綠色的帽子,讓他如鯁在喉,那就是何元香和馬高腿明鋪暗蓋的關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