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孔家瀕臨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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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漢山經常性地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仿佛他的身心都被壓垮了,煩惱像潮水一樣不斷湧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囚禁在深井中的一頭牤牛,四處尋找著可以攀爬的著力點,但卻始終無法找到,無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擺脫當前的困境。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首次體會到了英雄走到末路的絕望,仿佛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失敗和無望。
徐大鳳找到了他,告訴他有關後紅樓孔家大院被侯寬拆分。劉漢山已經不是孔家管家了,這些事兒與他沒有關係了。可是孔家如今落難,徐大風誰也靠不上,隻能找劉漢山。她如果與侯寬理論,恐怕隻會自取其辱。侯寬敢於將孔家大院分割,是沒把劉漢山放在眼裏,這是侯寬在向他發出挑釁,故意侮辱他,就像往他臉上吐痰一樣。
劉漢山隻能是耐心地安慰徐大鳳,勸她暫時忍耐一下,相信以後一定會有機會來解決問題。他明確告訴她,現在並不是一個可以衝動行事的時候,他需要冷靜下來,進行深入的思考,尋找一個最為合適的時機,希望能夠挽回目前的局麵,同時也為孔家大院的事情找到一個合理的解決之道。他深知,隻有這樣,才能夠真正地解決問題,而不會讓問題進一步惡化。
在前劉莊,改變社會秩序和政治格局的運動正悄然興起,被卷入這場巨大的政治旋渦之中。在這場翻天覆地的運動中,馬高腿和侯家攜手合作,共同對劉家展開了整治行動。他們利用時局,積極劃分村民的成份,依據社會地位將人們劃分為不同的階級,使得整個村莊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就像一鍋粥一樣,秩序全無。在這個過程中,許多無辜的村民被牽連,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劉家的地位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馬高腿不再是保長,而是合作社的社長。他帶著侯家老四侯貴和自家幾個堂兄弟,成立劃成分工作組。馬高腿和侯寬又成了好兄弟,隻不過兩人的地位翻了個。現在是馬高腿拚命拍侯寬的馬匹,好吃好喝好衣服好寶貝,螞蟻搬家一樣往侯家送。侯黃氏也受到了皇太後般的照顧,馬高腿讓婦聯隊長指派一個女社員專門照料侯黃氏的起居。對於劉莊的成分劃分,馬高腿按照侯寬意圖實施,他自己根據對人的喜歡和厭惡成都,稍作細化,改變村裏多個家庭的政治命運。
按照侯寬和馬高腿確定的計劃,劉漢山家要劃成地主或富農。他們琢磨半天,覺得理由有點讓人不服氣。劉家名義上有幾十畝土地,房屋有十多間,可是他家沒有雇工,沒有出租。劉家人多,這麽多房住著也不寬敞。要說牲口,就是那一頭猛獁象和兩頭驢。猛獁象已經被國軍吃了,隻剩下兩頭驢,村裏麵有兩頭牲畜家庭多的是,在村不顯眼不冒尖。說錢多錢少,找不到不算數。這也是劉漢山聰明的地方,財不露富,村裏人始終不知道劉家有多少錢。
後來想定資本家,也有點牽強。劉家有個賣煤站點,這幾年生意規模逐步萎縮,成了路邊攤點,沒有其他廠礦賓館飯店,不符合資本家有多少產業的成分劃分條框。
一天晚飯,馬高腿來找劉漢山,一如既往的諂媚:“漢山弟,我和你說,本來侯寬要我給你們家劃成地主富農成分,說啥我也不同意。這不是坑老弟你嗎,我和你說,現在的形勢不一樣了,真要是化成地主富農,以後你們家鐵蛋連媳婦都娶不上,你八輩子子孫都抬不起頭來。說不定下一輩孫子打光棍找不上媳婦就會絕戶。”
“是不是還要擺席麵請你喝酒?”劉漢山戲謔道。
“那倒不用這麽客氣,咱倆是親兄弟,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有我在,侯寬欺負你就不行,我要聽他的話,天打五雷轟,出門被車撞死,喂驢被驢踢死,吃飯被飯噎死。”
劉漢山笑笑。馬高腿表演又開始了。
馬高腿最後說出了來的目的。他說村裏劃成分,按照上麵規定,要劃出貧下中農、地主、富農、四類分子等幾個層次,這些成分村裏必須都得有個代表。馬家有一個,劉家出一個,侯家也跑不掉。現在你選一個,當地主富農,或是四類分子。
劉漢山說,我家是貧農,不當地主富農,也不當四類分子。
馬高腿說,這樣吧,咱們一碗水端平。我家和你家都是貧農。我讓我四叔當地主,侯家出一個富農。我打算讓你家老三當四類分子,他當過老抬,這個身份正合適,也沒冤枉他。
劉漢山瞪了馬高腿一眼,意思很明白:“你敢?”
看到劉漢山瞪圓了眼珠子,馬高腿心裏開始打顫。萬一劉漢山把他摁在地上捶一頓,誰也沒脾氣。馬高腿碰了釘子,悻悻走了。
富農這頂帽子送給了侯寬的遠房堂哥侯存良。侯存良是個老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過,他比馬宏誌要清亮些,知道富農帽子名聲不好,以為馬高腿有意整他。侯存良仗著侯寬兄弟撐腰,對馬高腿不買賬,說啥不要,要和馬高腿拚命。兩人大罵半天,最後去找侯寬評理。侯寬知道馬高腿的安排,故意大罵他,還演了一出周瑜打黃蓋的戲。把馬高腿轟走後,侯寬連哄帶嚇地和侯存良鬥了半天,並答應給他50斤小米,幾百塊錢,侯存良算是應了下來。
四類分子那頂帽子一直放著,劉漢山心裏不踏實。他知道,如果現在不把這頂帽子落實下來,早晚要落到劉漢俊頭上。
劉漢山決定去會侯寬,這是早就該有,絕對躲不開的場麵,盡管,他知道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
劉漢山已經幾個月沒來孔家大院了,再進來,已經麵目全非。東西廂房已經住滿了村民,有近百口人,熙熙攘攘,儼然是大雜院。堂屋西屋住著土改工作隊,正屋住著孔老太太,西屋住孔留根一家三口。劉百成看到劉漢山過來,一下撲在懷裏,一邊眼淚叭叭的,嘴裏叫著幹大。劉漢山從衣袋裏掏出兩個燒餅夾牛肉,這是劉百成的最愛。那小子接到吃的,拿著跑一邊玩去了。
聽到劉百成喊幹大,住東屋的侯寬、正房的韓梅枝和住西屋的孔留根徐大鳳,幾乎是同一時間跑出來,嘴裏都在打招呼,這讓劉漢山應接不暇。最後,他決定把注意力盯住韓梅枝,畢竟,她是老人,兩邊的人也不會挑理。
“劉管家,你終於來了。你再不來,侯寬個兔猻就把我們孤兒寡母給逼死了。”韓梅枝倚老賣老,當著劉漢山的麵罵侯寬,侯寬不敢生氣還嘴,更不敢動手張狂。這個時候要是和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計較,惡名傳出去,大家看不起。
劉漢山握住韓梅枝的手:“嬸兒,別生氣,寬哥不是壞人,這也是形勢逼迫。你先在屋裏歇會兒,我和寬哥說點事兒。”
徐大風唯恐婆婆再鬧出點扯瓜秧子的麻煩事兒,趕緊和孔留根把韓梅枝架到堂屋正室。
進屋,侯寬故意顯擺自己的威風。對朱明傑嗬斥:“怎麽這麽沒有眼力見,快去給你劉叔倒水。他以前可是孔家大院的大管家。”
朱明傑露出敬意的目光,仰著脖子看著俊朗的劉漢山,有些自卑。和劉漢山的偉岸身軀和俊朗的臉龐相比,朱明傑隻能算是一個剛長成個頭的麵娃娃。
“漢山弟,咋想起來看恁寬哥了?”侯寬一邊掏煙讓煙,一邊客氣。
“我去代莊辦事兒,正好路過這裏,來看看寬哥。看你現在一馬三道,水光油滑,混得越來越拽了,我要是路過不拐個彎,以後你知道了不罵我?”劉漢山早準備好了接茬。
“漢山弟,你不會說瞎話騙人。你是來為孔家說情的,就不要和你哥繞彎子逗悶子了。”侯寬就是個猴,沒有毛也是猴,劉漢山的來曆他一下就看透了。
“既然你這樣說來曆,就算是我為孔家來說情,那你給想個辦法通融一下吧。”
“劉漢山,你今天也來求我辦事兒了,你也有這一天呐。”侯寬有點得意,劉漢山有點兒難為情。這麽多年,他是第一次求侯寬。就是多年前被侯寬打得皮爛骨頭折,也沒有求過他一次,說過一句認屍+從)的話。
“寬哥,怎麽說都是三裏五莊的鄉鄰,低頭不見抬頭見,給人家留條活路,算是給子孫積福了。”劉漢山幹脆把話說明了。
侯寬依然嘻嘻嗬嗬地譏笑:“小朱,你看到沒有。劉漢山是我們村一個牛氣兒帶哨的人,一輩子都比我有能耐,今天也來求我辦事了,稀罕吧,開眼吧。”
劉漢山一動未動,水一樣平靜,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這要擱以前,他不發火,眉毛鼻子擰成一條線,侯寬看了膽戰心驚。
侯寬把自己的得意和滿足盡情拋灑完了,才收攏住那張燎毛的豬頭臉:“劉漢山,我們是無產階級,孔家是地主,是剝削階級,我們不是一個戰壕的戰友,而是敵人。當然,作為近鄰,我還是知道要把握原則尺度,給他們留條活命的路。過幾天我和龐部長報告,聽她的指示辦事兒,你該有個心理準備。”
劉漢山最了解侯寬哪裏癢癢,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寬哥,這事兒你不要驢拉磨打圈繞彎子,你能做主。”
侯寬嘿嘿一笑。“咱明人不說暗話。你出條件,我看合適不。要是你我合適,我把孔家的事兒辦了。”
劉漢山愣在那裏。想了半天,不知道該開啥條件。“我把家裏牲口都賣了,還有值錢的家具,能湊個幾千塊錢,都給你。”
侯寬坐下來,朱明傑給他倒水點煙。侯寬慢悠悠地說:“這點小錢,你以為喂鳥哩。”
劉漢山心裏發怵,摸不清侯寬想幹啥。他為孔家攢錢的事兒,他自認為別人不知道,哪能想到侯寬在盯著這筆財富。
劉漢山愣怔在那裏,一直想不到侯寬想要什麽。
侯寬提醒道:“那錢又不是你家的,你現在離開了孔家,不用擔心惡名。”
劉漢山說:“寬哥,我不明白你講什麽。我家值錢的東西都賣了,也就是幾千塊錢的事兒。孔家有沒有錢,我現在不把底細。”
“你不明白,回去慢慢想。想通了,想明白了,過來找我說事兒。”
劉漢山來到堂屋,想和韓梅枝道別,看到孔留根一家三口也在屋裏。韓梅枝喝道:“留根,你個畜生,給你漢山哥跪下。”
孔留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旁邊的劉百成也跟著跪在地上。韓梅枝說:“不是你個兔猻在家裏胡折騰,不是聽侯五的缺德主意趕走劉管家,我們孔家能有今天?”
孔留根如喪家之犬,渾身上下衣服破舊,潦倒的乞丐一般的窮酸相。“漢山哥,是我不對,我不是人,我是吃那玩意兒長大的,連狗都不如,不知道屎臭肉香。”
劉漢山眼角流下淚水,孔家大院是他一輩子的成就,是他一輩子的輝煌,如今,卻易主他人,他心裏更難受。假如他一直在孔家,絕對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他在,侯寬絕不敢這麽放肆。人在人情在,人不在兩無奈。
“這事兒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解決問題的事兒,從長計議吧。”說完,扭頭出屋。他看到,侯寬悠閑地站地站在院落裏,邊抽煙,邊轉悠,很有味道地看著劉漢山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