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後奶奶看透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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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黃秋菊講的那些事兒,半信半疑。又不能不信。不信她說的,就沒有今天的故事。
    黃秋菊說,人真的有魂兒存在,這麽多年,恁爺劉漢山一直陪著我,誰也不敢跟我近身。誰對我不敬,不出三天,家裏準出嘎咕事兒。
    那一年,侯五家的二姑娘地裏撿麥穗,看到黃秋菊從她前麵過,撿到一個螞蚱頭一樣的麥穗,侯二妮非說我奶奶和她搶東西,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把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站在地裏大罵一通,黃秋菊居然一聲不吭回到家,哭了半夜。
    我叔我大爺問了半天才問清楚原委,非要找侯五要說法。黃秋菊拉住不讓去,不想生閑氣。她也明白,侯家馬家盡管整天打架,隻要劉家和他們兩家任何一家生氣吵架,兩家馬上和好如初,攜手對付劉家。我叔我大爺隻有挨打的份兒,要不來半點說法。
    沒等我大爺他們去侯家,侯家亂了套。侯二妮突然瘋了。脫光衣服滿大街亂竄,誰也拉不住。不穿衣服亂竄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侯二妮陰魂附身,學著村裏一些死去的男人和女人的腔調,說一些隱晦的陳年舊事。她學男人是男人腔調,學女人是女人的語氣。村裏老人說,她學的真相,從語氣到動作,和死去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槽頭陳剛死了半年,侯二妮被他附身,當著全村人的麵不住的懺悔,說他壞良心受壞人蠱惑害死劉漢山。她說起劉漢山死的那天晚上的事兒,村裏人都說侯二妮沒瘋,她說了實話。
    那天晚上,劉漢山一聲屈辱的呐喊,用力過猛造成五髒崩裂,氣絕身亡。
    侯二妮學著槽頭陳的腔調:“劉漢山肉體死了,他的魂沒有散。他的陰身一躍站在房梁上,憤懣的地看著屋裏幾個畜生們的表演。”
    馬高腿戰戰兢兢走到劉漢山的屍體邊,用手摸摸劉漢山的鼻子。猛地驚叫:“我尻,真沒氣兒了。”
    侯寬不相信,上來也摸摸劉漢山鼻子開始流血。侯寬渾身哆嗦起來,轉臉問馬高腿:“這咋辦?”
    槽頭陳說,我當時在門外,隔著門縫看到裏麵的一舉一動,想幫忙卻沒有辦法。我看見劉漢山的陰身撲上侯寬的身體,拳打腳踢。可是,那無濟於事。他隻是一縷鬼煙,對於陽體沒有任何感覺。何況,還有侯寬的陰身依附,和劉漢山的陰身糾纏在一起。由陽體支撐的陰體力大無窮,劉漢山的陰體無力招架,隻好跳上房梁。
    馬高腿開始埋怨馬高腿,說他出的主意太缺德,活活把劉漢山氣死。馬高腿埋怨侯寬做事兒太陰毒,盡使的斷子絕孫的壞主意。兩個人互相埋怨,互相叫罵,差點動手。
    徐金鳳說:“你們倆不要狗咬狗了,趕緊收拾爛攤子。要不然,劉家人知道是你們倆幹的,會被滅門絕戶的。”
    女人壞起來,男人比不了,徐金鳳一句話起到關鍵作用。侯寬和馬高腿對摻入這次綁架劉漢山的幾個人允諾錢財糧食,堵住他們的嘴。然後統一口徑,不得亂說。侯寬又給劉漢山灌了半瓶酒,天亮的時候,讓徐金鳳叫來槽頭陳,塞給他兩個大洋,讓他去劉莊通知劉家拉人。
    當劉麥囤來到孔家,看到劉漢山已經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院子裏沒有一個人,甚至連一隻鳥都沒有。劉麥囤哭得沒有了人聲,如同虎嘯狼嚎,牛叫馬鳴。他的天塌了,從此沒有了那棵遮風擋雨的大樹。劉漢山似乎可憐自己的兒子,一個勁兒的勸他,快起來。劉麥囤似乎聽到父親的嗬斥,腦子迅速清醒過來。他知道,今天就是哭死在這裏,也救不活自己的父親,唯一要做的,就是趕緊把大爺的屍體運回家安葬。
    劉麥囤想把屍體搬到大門外的馬車上,可是,劉漢山龐大的身軀,足有二百斤。孔家大院堂屋到大門外足有三百米的距離,劉麥囤一個人,無論如何也難遂心願。劉麥囤幾次想把劉漢山背在身上,每一次都難以起身。
    劉麥囤跪在地上,邊磕頭邊禱告:“大爺,隻有恁兒我一個人,我背不動恁呀,你得幫我,起來跟我回家吧。”
    劉漢山的陰身就在邊上站著,看著兒子哭得稀裏嘩啦,自己也是痛苦異常,後悔自己不該如此草草了結生命,給兒子帶來如此的災難。他的陰身抱起自己的陽身,人們到這樣一個異常現象:劉麥囤輕輕一拉,劉漢山的身體微微欠起,感覺是要坐起來回家,劉漢山的屍體貼在兒子的後背上。劉麥囤一個人背著大爺的屍體,如同扛了一床棉被那樣輕鬆,一口氣背出門外,放在馬車上。在屍體落在馬車上的一瞬間,明顯感到車廂被壓變形,車廂板子吱哇亂叫。
    劉漢山死了,劉家的大樹倒下。其他兄弟亂了方寸,沒有主心骨。他們想不到查找死因,追蹤凶手,弄明白劉漢山怎麽死的,是誰下的毒手,以後也好報仇雪恨。劉漢水哭得死去活來,誰也拉不起來;劉漢龍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劉漢俊埋頭收拾大哥的屍體,更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辦。我的後奶奶更是癱軟在床,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劉曹氏最後決定:“天氣太熱,明天出殯。”
    在入殮的時候,又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那具棺材本來是給我老奶劉曹氏準備的,長六尺六寸。因為劉曹氏身材高大,她這具棺材按照男人樣式製作的。但是,劉漢山身高八尺七寸,對他來說,這具棺材的尺寸不夠。劉漢山入棺,兩條腿伸不直,棺材板蓋不住,難壞了陳石頭一幫人。劉麥囤跪在棺材前,又央告劉漢山:“大爺,現在沒時間給你做新棺材了,你蜷蜷腿,湊合著用吧。”棺材蓋板輕鬆落下,順利封棺。
    第二天,劉家人為劉漢山送殯下葬。剛把棺材抬上馬車,馬高腿和侯寬哭著跪在靈車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為劉漢山不明死亡喊冤。劉麥囤扛著大旗在前,心裏對這兩個人的假惺惺不感興趣,可是也沒有辦法拒絕,任憑他們表演。
    劉漢山的陰身就在棺材上坐著。他一次次喊兒子劉麥囤,告訴他就是侯寬和馬高腿殺的自己,讓人把他們趕走。可是劉麥囤傻愣愣地看著,對自己的話一句沒有聽進去。他氣得不行,從車上跳下來,直撲過去,想用拳頭教訓兩個獸養的。一幹孝子和親戚鄰居們看到,一股旋風起初隻有碗口大小,如陀螺般旋轉,從靈車撲上倒地哭喪的侯寬和馬高腿。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旋風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裹沙帶泥,將兩人裹在中央,弄得兩人一身木屑草土,在眾人尷尬的笑聲中起身走開。
    劉家人將劉漢山埋在南地,孝子回家款待前來吊唁的親戚朋友。劉漢山坐在自己的墳頭上,看著遠處的兄弟姐妹和子孫,禁不住淚流滿麵。自己太大意,太輕敵了,讓兩個獸養的得逞,給親人留下遺憾。前劉莊沒有了劉漢山,三國鼎立的局麵將失去,侯家馬家會給劉家帶來數不盡的災難,可自己無能為力了。
    劉漢出現在成了孤魂野鬼,有家不能回,去哪兒不知道。他是個很自律的人,做了鬼也是如此,左思右想,沒有能去的地方,隻能守著這個墳堆過生活。這幾天太累了,渾身無力,劉漢山躺在墳堆上休息,迷迷糊糊之間,感到渾身奇癢無比,好像身上爬滿了螞蟻或蚊子。等劉漢山睜開眼一看,身上真的趴滿豆子大小的鬼煙兒,正在吞噬他的陰身。劉漢山站起來,連蹦帶跳,抖落掉小煙鬼,亮光一閃,一隻渾身白毛的狐仙站在他麵前。
    “劉漢山,還認識我嗎?”
    劉漢山定睛一看,這不就是我家地裏那隻白毛大仙嗎,咋能不認識。記得去年馬高腿帶人把大仙熏死在洞裏,後被剝皮吃肉。
    白毛大仙說那是我的陽體,我的陰體一直在這裏等你,走吧,跟我去見土地爺,他等你好久了。
    劉漢山跟著白毛大仙,懵懵懂懂地來到一個水晶碗口大小的一個小洞邊。白毛大仙滋溜一下鑽進去。劉漢山猶豫一下,他擔心自己身高體胖,這麽小的洞肯定鑽不進去。誰知他一伸腿,輕飄飄地進入洞內。
    劉漢山感到自己在飛,道路曲曲彎彎,左拐右轉,對他卻沒有一點障礙。不大會兒,來到一片空地前,劉漢山一抬頭,看到一座皇宮琉璃瓦的建築。殿身的廊柱是方形的,望柱下有吐水的螭首,頂蓋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殿柱是圓形的,兩柱間用一條雕刻的整龍連接,龍頭探出簷外,龍尾直入殿中,實用與裝飾完美地結合為一體,增加了殿宇的神仙氣魄。 殿頂滿鋪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正中相輪火焰珠頂,寶頂周圍有八條鐵鏈各與力士相連。殿前兩明柱各有金龍盤柱,殿內為梵文天花和降龍藻井前後出廊硬山式,殿頂鋪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正脊飾五彩琉璃龍紋及火焰珠。麵闊五間進深三間。殿內“徹上明造”繪以彩飾。內陳寶座、屏風;兩側有熏爐、香亭、燭台一堂。殿前月台兩角,東立日晷,西設嘉量。劉漢山暗歎一聲,想不到這地下還有如此的建築,不比北京的故宮遜色。
    劉漢山跟著白毛大仙穿庭過橋,來到主殿,土地爺已經坐在大殿等候。劉漢山望去,隻見供桌後麵坐一位中年漢子,氣宇軒昂,精神抖擻,並不是原來印象中的白胡子老頭。估計現在鬧革命,那幫老土地公公被管製,一批年輕幹部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