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河大吃一驚，瞬間的變故讓他心頭一緊，他一把將她撈進懷裏，入手的是一片冰涼和毫無生氣的綿軟。
    他連喚了幾聲，懷中的人都沒有任何動靜，那張絕美的臉龐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陸江河不敢再有絲毫猶豫，將她打橫抱起，幾步衝到沙發上放下，隨即立刻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顫抖著手，直接按下了120三個鍵。
    二十多分鍾後，江州市中心醫院。
    急診病房外的走廊長椅上，陸江河獨自坐著，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插進頭發裏，時不時地用力揉著發脹的太陽穴。
    “嘎吱”一聲，病房的門開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手裏拿著病曆夾。
    陸江河猛地站起身，幾步搶了上去，“醫生，我愛人她怎麽樣了？”
    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鏡，審視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是病人的丈夫？”
    “是，我是。”陸江河立刻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複，醫生的表情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但眉頭依然緊鎖。
    他翻開病曆夾看了一眼，然後抬起頭，用一種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你這個丈夫，當得可有點不稱職。你知不知道，你愛人已經懷孕了？為什麽還讓她這麽操勞？”
    “什麽？”
    陸江河的腦袋“嗡”的一聲，隨即便晃了晃腦袋。
    懷孕？
    他和文靜……有孩子了？
    醫生看著他震驚的樣子，就知道他毫不知情，語氣裏的不滿更重了。
    “你看看你，還搖頭。你老婆這次暈倒，不是小事。她本身工作強度就大，長期處於疲勞狀態，加上今天受到了非常劇烈的精神刺激，情緒波動太大。”
    “最關鍵的是，現在是孕早期，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在發生變化，正是最不穩定、最需要休息和安撫的時候。這麽多因素疊加在一起，她不倒下才怪！”
    “病人現在需要絕對的靜養，後續還要做詳細的產檢，確定胎兒的情況。記住了，是詳細檢查！”
    “小夥子，我看你這穿著也應該是個體麵人。你們這些當領導的，工作忙，事業大，我們都理解。但是，家裏的事情，有時候比天還大。老婆懷孕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你這心，也太大了！”
    愧疚和自責，像潮水一般從心底最深處湧上來，瞬間就將他整個人淹沒。
    他是一個習慣於掌控全局的人，在工作上，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偏偏，對自己最親近的人，對這個他發誓要守護一生的女人，他卻疏忽到了這個地步。
    直到走廊盡頭的腳步聲徹底消失，陸江河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氣息沉重得仿佛能把胸腔都壓垮。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手掌上滿是冰冷的汗。
    他伸手，握住冰涼的門把手，停頓了兩秒，才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
    沈文靜已經醒了。
    她沒有看門口，而是側著頭，靜靜地看著窗外那棵枝葉繁茂的香樟樹。
    五月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進來，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的左手，正無意識地、輕輕地摩挲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聽到他走近的腳步聲，沈文靜才緩緩轉過頭來，看到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和一臉的疲憊。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一句話，讓陸江河所有的言語都堵在了喉嚨裏。
    他快步走到病床前坐下，一把抓住她放在身側的右手，她的手很涼，他用自己的手掌將她的手整個包裹起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陸江河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文靜，我……”
    “說什麽呢？”沈文靜反手，用指尖輕輕摩挲著他手背上因為用力而凸起的青筋。
    “你這段日子，也不好過。我知道。”
    陸江河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眼眶發熱。
    沈文靜的手重新放回到了小腹上，輕輕地拍了拍，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而溫柔的光彩。
    “江河，你說，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陸江河一怔，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她的小腹，那裏還是一片平坦，卻孕育著一個他和她的孩子。
    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他心頭那片被陰霾籠罩的天空，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光。
    他搖了搖頭，聲音不自覺地放得極輕：“我不知道，不過不管男女都一樣，都是我們的孩子呀！”
    “那……我們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沈文靜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帶著一絲期待。
    陸江河看著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愧疚終於化成了一絲苦笑：“還是你來吧。你是寫文章的高手，又是孩子的母親，這種事，理應由母親來定。我……我不擅長這個。”
    “這孩子，來得可真是時候。”沈文靜歎了口氣，隨即卻俏皮地眨了眨眼，刻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逗他，“你說，他現在就趕上這麽個多事之秋，以後性子得有多堅韌啊？”
    陸江河被她逗得扯了扯嘴角。
    沈文靜見他有了笑意，興致更高了，煞有介事地開始琢磨起來：“我看，這名字得起得響亮一點，有力量一點。要是男孩，幹脆就叫陸頂頂怎麽樣？”
    “頂住壓力，頂住風浪，頂住一切牛鬼蛇神！以後人家問，你家公子大名？我們就說，叫陸頂頂，一聽就是咱們市委大院裏出來的，根正苗紅，政治過硬！”
    她學著老幹部的口吻，說得惟妙惟肖，連陸江河都忍不住笑出了聲，胸口的鬱結之氣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你呀……”
    “你別笑啊，我很認真的。”沈文靜板起臉，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以後他碰上難事了，我們就跟他說，兒子，記住你的名字，頂住！是不是很有氣勢？”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那要是女孩呢？女孩也不能輸。就叫陸不倒！風吹雨打不動搖，做一棵屹立不倒的鏗鏘玫瑰！怎麽樣，江河同誌，我這個提議，你覺得有沒有水平？”
    夫妻倆相視而笑，病房裏壓抑的氣氛被這番溫情又有些無厘頭的對話衝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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