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玉米都收上來以後，宋春臨特意送了一批去鋪子裏，讓人專門弄了一個大木桶，裏麵裝上刀片，把玉米脫粒後扔進去打碎，加水做成玉米汁，每天就弄一大桶，賣完就算。
    除了玉米汁，還有專門用來製作成爆米花的玉米，宋春臨也弄了一批出來，正好店裏有黃油，把玉米粒跟黃油還有糖一起放進鍋裏，隻要控製好火候，香噴噴的爆米花就出鍋了。
    於是這幾天的街上，不少孩子手裏都捧著一紙袋子的爆米花，這東西隻需要三文就能買上一袋子，量雖然少，可用來哄孩子足夠了，孩子多的也能每人分幾粒嚐嚐味道，可謂是物美價廉。
    而玉米汁也異常暢銷，京中的貴人們都有玉米串做掛件賞玩的，但把玉米打成汁來喝，這還是他們頭一回聽到這個吃法，再加上限購，有錢人怎麽會不對限購的東西動心呢？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裏，興澄坊的玉米汁每天早早就被人買光，導致後麵再去的人一度要求店家多做一桶。
    管事叔麽沒敢答應，因為倉庫裏的嫩玉米數量不多了，頂多還能堅持個幾天，多做一桶就意味著會提前斷貨，而且一旦他開了這個頭，那麽等到後麵兩桶也不夠賣的時候，那豈不是還會被這些客人要求做第三桶，第四桶？
    這樣不行，且不說他們材料不夠，這玉米汁做法也很麻煩，要先脫粒，煮熟，然後加水打碎，最後還必須要過一遍篩子，累倒是不怎麽累，但因為程序比較多，所以製作起來也比較費時，每天一桶還不算很累人，但要是再來一桶，管事叔麽表示不太願意讓孩子們太累。
    宋春臨離開京城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玉米汁跟爆米花會這麽火爆，前者是因為量少，物以稀為貴，後者是因為太便宜，不止尋常百姓，就連那些手頭有個幾文零花錢的小孩子們也舍得買上一份，然後帶回去跟同伴們炫耀。
    此時的宋春臨已經光速來到了距離京城千裏之外的撫州。
    大景朝的撫州，位於北方，在極北之地，確切的說，再過一點，就到北極圈了，因為一年時間裏，大半年都是冬天，隻有四到五個月是溫暖的，所以這邊的人也比較少。
    宋春臨來的時候這邊才剛剛化凍，氣溫比京城要冷上十幾度，他走到半路就開始從空間裏扒拉厚衣服，越往北走，身上的衣服越多，等他到達目的地石河子屯的時候，外衣裏麵已經套上了秋衣秋褲，還有保暖的羽絨馬甲，褲子仗著外衣夠長，蓋住了看不見裏麵，也換成了防風的工裝褲。
    搓了搓自己的雙手，宋春臨隨意的走進了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裏麵的掌櫃正坐在櫃台後邊打盹，夥計百無聊賴的甩著手上的抹布，見到宋春臨進來的時候，也沒有上前招待，而是懶洋洋詢問宋春臨是要吃飯，還是打尖住宿。
    當宋春臨說自己要住宿的時候，明顯看見夥計的眼睛一亮，那櫃台後邊的掌櫃也突然就醒了過來，然後笑嗬嗬的站起來。
    宋春臨要了一間上房，夥計咧著嘴巴引著宋春臨上了樓，還貼心的問宋春臨需不要要餐食。
    宋春臨搖頭拒絕，並吩咐夥計自己準備休息了，讓夥計別上來打擾，說完隨手扔給夥計一串銅錢。
    夥計拿著宋春臨給的一小串銅板，掂量了一下，約莫有個十幾文的樣子，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等夥計走了，宋春臨才把門關上，他從空間裏掏出自己的睡袋，準備晚上直接睡在睡袋裏麵，這樣還更暖和一些。
    至於夥食，空間裏那麽多快餐，隨便拿出一個打開，是一個炒飯，再扒拉一下，翻出一盒鍋包肉，不錯，這菜挺應景的。
    火速把飯給吃完，宋春臨讓夥計送了一桶熱水上來，簡單的梳洗過後，換了一身睡衣，才爬進睡袋裏，眼睛一閉上，精神力就立刻放開來，很快就將這個不大的鎮子給完全籠罩住了。
    這會兒才下午，約莫四五點的樣子，天還沒完全黑，家家戶戶這個時候都在生火做飯呢，宋春臨打算抓緊時間排查一下。
    根據上一個人給的線索，鬆鬆的妹妹很有可能是賣到了這邊，但具體是那個城市那個村子，那人的記憶裏也沒有確切的名字，隻能知道一個大概的範圍，宋春臨沒有辦法，隻能用最樸素的方法，一個一個找。
    就像現在這樣，利用精神力，全方位無死角的觀察鎮子裏所有有人的人家，從他們的隻言片語裏搜集可用的信息。
    一晚上過去，宋春臨並沒有找到可以用的消息，隻能一大早起床，去找當地的人牙子打聽。
    人牙子得知宋春臨的來意，表現的一臉為難。
    “這位客官，您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啊，我們家這可是在官府那邊報備過的正經牙行，您說的那種，可不是什麽簡單的奴隸買賣，那些個黑心的，可不會把孩子賣到給我們這種小牙行，我覺得您應當去那些，咳咳，那些尋常人家不會去的地方找，興許還有些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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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同的話，宋春臨最近已經聽過不下幾十遍了，幾乎每個他找到的人牙子都是這番說辭，但宋春臨還是不死心，依舊問人牙子這一兩年是否有年輕女童被賣過來，年齡大約四五歲左右的。
    人牙子幹脆翻開了自己的賬本，打開這兩年的賬目給宋春臨看。
    隻見上麵清清楚楚記載著，買了多少人，什麽時候買的，價錢幾何。
    對宋春臨這個現代社會長大的人而言，看到這種把人明碼標價的賬本，有種本能的生理不適，他強忍著不舒服把賬冊翻了一個遍，按照這賬本記載，人牙子從本地買入的人比從外地買的還多。
    似乎是看出了宋春臨的疑惑，人牙子無奈的同宋春臨解釋：“這地方太偏了，地裏收成也沒有多少，能靠地裏的收成養活一大家子的人不多，我這邊都是做南邊大戶人家的生意，很多孩子都是賣去富貴人家的府邸做下人，價錢會比賣給本地的大戶要高上不少，若是那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到了年歲還會被主人家放回來，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宋春臨表示不理解，但尊重，隻是他很疑惑：“官府不是安排了許多人過來幫你們種植土豆紅薯嗎？難道這邊沒有？”
    人牙子臉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什麽土豆紅薯的啊，咱們這邊也就鎮上的那些家裏有點家底的人願意試著種一些，至於畝產千斤什麽的，咱們也就隻是聽過，也沒見過啊，小打小鬧的種了些，但這邊氣候寒冷，產量也隻是略高，倒沒有傳聞中那樣誇張。”
    宋春臨傻眼了，他覺得人牙子肯定是有事情瞞著自己，但瞧他這樣的臉色，估計今天是問不出什麽了，於是頭也不回地出了人牙子的院子，轉而朝著鎮子上的糧店走去。
    鎮子人不多，今天也不是趕集的日子，宋春臨進來的時候，管事的也隻是招呼了一聲，就不再理會對方了。
    宋春臨站在鋪子裏，看著鋪子裏為數不多的糧食，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裏有大米，糙米，麵粉，以及各種雜糧，卻沒有京城糧鋪隨處可見的玉米土豆跟紅薯，倒是角落裏有一小筐的粉條，看樣子，應該是商人運來這邊售賣的。
    在鋪子裏遍尋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於是宋春臨幹脆走向掌櫃。
    “掌櫃的，這邊有沒有土豆，紅薯，還有玉米？”
    掌櫃的此時終於抬起頭看向了宋春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發現眼前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皮膚白嫩，臉頰紅潤，身上的衣衫料子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他從未見過的料子，不似麻布，也不似葛布，看著更細膩柔軟，衣擺處還繡著精致小巧的刺繡，瞧著也像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主派出來曆練的，小孩子真是什麽話都敢往外說，管事的快步走出來，在門口警惕的張望了一下，確認沒有可疑的人以後，才拉著宋春臨往角落裏走。
    宋春臨表示非常疑惑，被拉到角落還是一臉懵，他倒不怕掌櫃的對他不利，但瞧對方緊張的樣子，這裏麵絕對有問題。
    果然，掌櫃的壓低了聲音，告訴宋春臨，千萬不要在這裏問關於紅薯土豆的事情。
    宋春臨：“為什麽呀，我還想買點回去呢，京城那邊到處都有人種了，我就想看看這邊是不是也有，不是說司農署已經把土豆紅薯的種子傳播到這邊了嗎？為何你鋪子裏一個也沒看見呢？”
    管事的歎息一聲：“這位公子，出了這個門，你也別跟人說是我告訴你的，咱們這邊的，一開始確實是官府發了種子給我們種，可惜啊，等司農署的人一走，那些種了土豆紅薯的地裏，一夜之間裏麵的種子全給刨出來了，一個沒剩。”
    宋春臨大吃一驚：“啥？這都種下去了再挖出來，那些人是來偷種子的嗎？”
    管事一臉你太天真的表情：“你想得太好了，那些長到一半的苗苗全都被踩爛碾碎，這些人啊，壓根沒想讓他們種成這些東西。”
    宋春臨表示不太理解，難道糧食多了還有人嫌棄的嗎？
    “這哪裏是嫌棄糧食多啊，這就是那些人不想咱們吃飽飯，小公子大概不知道，咱們這邊天氣冷，一個冬天過去，那土硬得都挖不動，每年能耕種的土地就那麽一些，一年到頭刨除交的稅，窮人家基本都要靠另外買糧食才能填飽肚子，能靠自己地裏那些產出就吃飽的人那都是少數，這糧食的產量一旦上去了，你想想，那些大戶的糧食，他們該賣給誰？”
    宋春臨狐疑的看著管事：“管事，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幹啥的？”
    管事無所謂道：“我能幹啥啊，我就是一個幫忙看鋪子的，上頭的人交代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您別看我這鋪子小，東西少，其實我主人家在縣裏可是有一個全縣最大的糧鋪呢，那鋪子每天的流水就頂我這裏幹一年的了，我也就是領一份撐不死的俸祿罷了。”
    宋春臨這下明白了，這就是一個在職場上不受待見被發配到邊緣地帶的小員工，聽他話語間，似乎是對自家主人多有怨言，也是，任誰被上峰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都會心生怨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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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春臨從管事那裏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也不再多逗留，若管事提供的信息沒有錯的話，這鎮子上應該還有他主人留下來的眼線，專門監視這邊是否有人種植了土豆紅薯一類的高產作物。
    宋春臨對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一向是瞧不起的，為了一己私利，就斷送別人的活路的做法更是惡心到了極點。
    “時間緊迫，要是讓我抓住了是誰這麽惡心人，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定打得你娘都不認識你。”
    宋春臨回去的路上是越想越氣，晚上的時候幹脆放出精神力，一直監視著這家糧鋪，企圖從跟掌櫃平常接觸的人裏，尋找到蛛絲馬跡。
    當然，白天的詢問也沒有間斷過，每天天一亮他就出門，表麵上是在鎮子裏閑逛，實際上精神力就從未放鬆過，一直觀察著那些可疑的人家，尤其是家裏有五六歲小姑娘的，然而很可惜的是，經過他這幾天的觀察跟收集的信息來看，那人牙子確實是沒有誆騙自己。
    這種偏遠的地方，賣兒賣女的人比買奴仆的要多很多，即使是鎮子上的富戶，也大多喜歡從本地買孩子回去調教，就是連一些聲色場所，宋春臨也沒有放過，不過那些地方並沒有附和柳柳年紀的小姑娘。
    再一次無功而返之後，宋春臨打算休息一個晚上之後，就直奔縣城，那管事不是說了嗎，他們家主人在縣城開著一家最大的糧鋪，既然是最大的，那定然是比自己在鎮子上好找一些，而且縣城人更多，說不定會有柳柳的線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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