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鐵砧”顯示著清晨6:03。通道裏還殘留著夜晚的渾濁氣息，大部分住戶的房門緊閉，隻有零星幾個早起的拾荒者，拖著疲憊的身軀和空載具，在昏暗的管道燈下走向出口，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裏顯得格外清晰。
    木香悄無聲息地推開d471的房門，像一道融入晨霧的影子。她刻意避開了昨天那些“熱情”鄰居的門戶，腳步輕快而目標明確。她要錯開人流高峰，在大部分人還在沉睡或準備出門時，就先一步消失在荒野裏。
    清晨的荒原帶著露水的濕氣，空氣清冽，輻射值處於一天中相對較低的時段。木香沒有像昨天那樣漫無目的地掃描，而是直奔昨天發現變異紫蘇的那片亂石堆。
    “芽芽，醒著嗎？”木香用意念喚醒手腕上的小家夥。
    “唔…麻麻…早上好…”芽芽的意念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兩片嫩葉在衣袖下舒展開，輕輕蹭了蹭木香的皮膚。“有好吃的？”
    “嗯，變異植物，高輻射的紫蘇。”木香嘴角微揚，走到那片深紫色的紫蘇叢旁。她動作麻利，避開植株中心，專挑邊緣幾片看起來格外肥厚、色澤深得發黑的老葉，用短刀飛快地割下兩片。葉片入手冰涼，散發著比昨天更濃烈的辛香，輻射能量如同實質般透過葉片傳來。
    “哇！好香！好濃的能量！”芽芽興奮起來，根須在木香手腕上微微收緊，傳遞出渴望。“芽芽現在就要吃！”
    “等等！”木香立刻用意念製止，同時將這兩片散發著濃鬱“毒香”的葉子卷好，塞進背包（實際是空間）。“先等一會兒哈，等我們找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再遠一點哈。乖，先忍著點，中午給你加餐。”
    芽芽委屈地“哦”了一聲，葉子都耷拉了一點，但還是乖乖地沒動。它知道木香的謹慎是對的。
    離開亂石堆，木香腳步不停，直奔昨天發現的那片背風土坡後的變異野莧菜地。晨曦柔和的光線灑在深紫紅色的葉片上，露珠閃爍著微光。
    她再次啟動感知，確認周圍無人。然後蹲下身，像最吝嗇的園丁，小心翼翼地將短刀探入莧菜叢最茂密的內部。專挑那些被外層高大植株完美遮擋住的、最嫩最水靈的莖葉下手。動作精準而隱蔽，每一次切割都小心翼翼，盡量不晃動植株，不發出大的聲響。嫩葉嫩芽如同上好的翡翠，帶著高濃度的輻射“毒光”，被她一捆捆割下，迅速消失在空間裏。
    “麻麻…好多嫩嫩…”芽芽感應到那些高輻射嫩葉的氣息，意念裏充滿了渴望和一絲委屈，“芽芽好餓…”
    “知道你餓，但要乖乖哦。”木香一邊快速收割，一邊用意念安撫，
    “這些是我們的‘儲備糧’，也是我們能在城裏安穩生活的‘本錢’。忍一忍，等安全了，讓你吸個夠。”她像哄孩子一樣，又許諾道“中午找個好地方，讓你敞開了吸收一陣子，但這次不許‘吃’到暈過去，聽到沒？我們下午還要‘幹活’呢！”
    “嗯！芽芽知道了！中午敞開了吸！不暈倒！”小家夥立刻被“敞開了吸”的承諾安撫住，傳遞出雀躍的意念。
    就在木香收割完最後一把嫩葉，準備起身離開這片“寶地”時，芽芽的意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警告“麻麻！有東西！好大！綠綠的！在動！”
    木香動作瞬間凝固，目光如電般掃向芽芽示警的方向——就在她左手邊一株最肥碩的莧菜根部葉片背麵！
    隻見一條足有成人小臂粗細、通體翠綠欲滴、如同上等翡翠雕琢而成的巨大肉蟲，正緩緩蠕動著！它身體兩側各有一條醒目的亮黃色縱紋，從頭部一直延伸到肥碩的尾部。最詭異的是它的頭部，沒有明顯的口器，隻有一對巨大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複眼，此刻正幽幽地“盯”著木香的方向！
    “變異菜青蟲！”木香瞳孔微縮。這東西她隻在末世初期的資料裏見過圖片，是專門啃食高輻射變異植物的害蟲，其本身也蘊含劇毒和強輻射。更麻煩的是，它擁有一種麻煩的能力——
    念頭剛起，那巨大的菜青蟲似乎被木香的動作驚動，肥碩的身體猛地一弓，頭部高高昂起！
    嗤——！
    一道粘稠、透明、散發著刺鼻酸腐氣味的液體，如同高壓水槍般從它頭部下方一個隱蔽的孔洞中噴射而出，目標直指木香的麵門！
    “躲開！”木香反應極快，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猛地向後一仰！粘稠的液體擦著她的鼻尖飛過，“啪”的一聲，精準地射在她身後一株粗壯的荊棘灌木主幹上！
    滋啦啦——！
    一陣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那堅韌的、布滿尖刺的灰紫色灌木主幹，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出一個深坑，冒出縷縷刺鼻的白煙！白煙中夾雜著點點墨綠色的熒光顆粒——那是高度濃縮的輻射汙染物！
    “好強的腐蝕性和輻射！”木香心頭一凜。這要是被噴中臉，後果不堪設想！
    “壞蟲蟲！敢打麻麻！”芽芽瞬間怒了！在木香躲閃的同時，一根細若發絲、卻堅韌無比的翠綠藤刺如同閃電般從木香袖口激射而出，目標不是菜青蟲的身體，而是它剛剛噴射完畢、還未來得及縮回的“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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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細藤木刺精準地刺入那柔軟的噴口內部！雖然無法造成致命傷，但突如其來的劇痛和異物感讓菜青蟲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扭動、翻滾起來！它痛苦地蜷縮，試圖用肥碩的身體去蹭掉那根討厭的“刺”。
    “趁現在！”木香眼神一厲，不再猶豫。她需要的不是殺死這惡心的蟲子，而是迅速擺脫它！她手腕一翻，短刀帶著寒光，不是刺向蟲子，而是狠狠斬向它身下那片巨大莧菜葉的葉柄！
    哢嚓！
    葉柄應聲而斷！失去支撐的肥碩菜青蟲連同那片巨大的莧菜葉一起，“噗通”一聲重重砸落在地！接著好幾塊石頭憑空落下，頓時粘稠的體液和破碎的葉片汁液被砸的四濺！
    “走！”木香毫不戀戰也懶的去翻石頭查看結果，趁著菜青蟲被摔得暈頭轉向、在碎石堆和破碎葉片，泥土裏瘋狂扭動掙紮之際，轉身就撤！動作迅捷如風，幾個起落就遠離了那片區域。
    “哼！壞蟲蟲！活該！”芽芽收回細藤，傳遞出解氣的意念。
    “幹得漂亮，小家夥！”木香毫不吝嗇地表揚。芽芽那精準的一刺，完美地打斷了蟲子的攻擊節奏，為她的撤離創造了機會。
    日頭再次變得毒辣。木香找了一處巨大的、風化的岩石形成的天然洞穴陰影。這裏位置偏僻，岩石厚重，能有效阻隔輻射峰值和可能的視線。
    “好了，小饞貓，加餐時間到。”木香從空間裏取出早上收割的那兩片高輻射變異紫蘇葉，放在洞穴入口附近陽光直射不到的地麵上。“悠著點，別像昨天那樣吃撐了。吸收個七八分飽就行，我們下午還要去找‘午餐’呢。”
    “好耶！芽芽開動啦！”小家夥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從木香手腕滑下，跳到那兩片散發著致命誘惑的紫蘇葉上。兩片嫩葉再次舒展開，淡金色紋路亮起，無形的吸力籠罩住葉片。濃鬱的辛香氣味混合著輻射能量，如同實質般被牽引、吞噬。芽芽葉片上的墨綠色澤再次加深，但黑紫色的部分比昨天淡了許多，葉脈處的金色也更加璀璨，顯然控製得極好，沒有吸收過量。
    木香則坐在洞穴深處，一邊啃著自帶的肉幹補充體力，一邊警惕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看著芽芽歡快地“進餐”，她緊繃的神經也稍微放鬆了一些。
    下午的探索，木香將感知集中在尋找新的可食用變異植物上。荒野的饋贈似乎格外眷顧努力的人。在一片向陽的、土質相對鬆軟的緩坡上，她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種熟悉的、帶著淡淡酸澀氣息的生命能量波動。
    撥開幾叢枯黃的野草，眼前出現了一片匍匐生長的植物！莖幹肥厚多汁，呈淡紫紅色，貼地而生。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葉片——肥厚、多汁、飽滿得如同一個個小小的綠色肉墊，形狀是完美的倒卵形，邊緣光滑，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玉石般的質感！每一片葉子都大得驚人，最小的也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最大的簡直像個球拍！
    “變異馬齒莧！”木香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這可是好東西！口感滑嫩，帶著天然的微酸，無論是涼拌還是煮湯，都是末世裏難得的美味！而且眼前這片馬齒莧，長勢極好，葉片肥厚得幾乎能掐出水來！
    她立刻蹲下身檢查。不出所料，“鐵砧”探針一接觸葉片表麵，刺耳的警報聲就在寂靜的荒原響起
    “嘀嘀嘀！警告！目標植物（變異馬齒莧）。輻射汙染等級重度（重度汙染區核心區域水平）！汙染值嚴重超標！極度危險！禁止接觸！”
    重度汙染！比昨天的紫蘇還要高！但這絲毫影響不了木香的喜悅。她需要的，就是這種“毫無價值”的高輻射“垃圾”！
    她動作飛快，專挑那些藏在植株中心、葉片最肥厚、看起來最水靈的“球拍級”大葉子下手。鋒利的短刀輕鬆割斷肥嫩的莖稈，五六片沉甸甸、肉墩墩、散發著誘人光澤卻帶著致命輻射的“翡翠肉墊”，被她迅速收入空間深處。同時，她也沒忘記收集一些成熟飽滿、呈深黑色的馬齒莧種子。有了種子，以後想吃多少，就能在安全的環境下催生多少！
    做完這一切，她滿意地拍了拍手。下午的“收獲”已經超額完成。
    夕陽再次西沉，返程的拾荒者如同歸巢的倦鳥，陸陸續續出現在地平線上。木香混在人群中，刻意走在邊緣。她的舊背包依舊癟癟的，手上空空如也，臉上也恰到好處地掛上了一絲疲憊和…顯而易見的失落。與昨天那“滿載而歸”的張揚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果然，她的“落魄”立刻引來了關注。
    “喲，這不是昨天撿到大葉子的小姑娘嗎？今天…怎麽空著手回來了？”昨天臉上帶疤的女人，今天似乎收獲不錯，背簍裏裝著幾塊灰撲撲的礦石，看到木香，立刻揚聲問道，語氣裏帶著點幸災樂禍的“關心”。
    “嗯嗯，你說的對。”木香小聲嘟囔，主打已讀亂回。
    “嘖嘖，我說什麽來著？新人嘛，運氣用一次就沒了！荒野哪有那麽容易混？”那女人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個人聽到，引來幾聲附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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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昨天那葉子看著大，還不是垃圾？白費力氣！”
    “看她那樣子，估計連最低檔的輻射薯塊都沒挖到吧？”
    “還是太嫩了…”
    木香充耳不聞，隻管低頭走路。快到城門時，又遇到了昨天那幾個想幹點啥，還悄摸跟著她去了兌換處的幾人，他們靠在牆邊抽煙，看到木香空著手，嗤笑一聲“哼！毛都沒撈著一根？廢物！”
    木香眼皮都沒抬，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
    走進d區通道，熟悉的渾濁氣息撲麵而來。木香抱著“失落新人”的人設，腳步沉重地走向47通道。
    剛走到通道口，斜對麵的門就開了，張姐那張帶著精明笑容的臉又探了出來，手裏還端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碗，裏麵裝著幾塊黑乎乎的、像是烤焦的變異薯塊。
    “小妹妹，回來啦？哎呦，真沒找到東西啊？”張姐故作驚訝，目光在木香癟癟的背包上掃來掃去，“看你累的，臉色都不好了。來來來，張姐這還有點烤薯塊，雖然樣子醜點，但好歹能墊墊肚子！別嫌棄啊！”她說著，就把碗往前遞。
    木香腳步頓住，看著那碗散發著焦糊味、一看就難以下咽的東西，臉上沒有表情的說“不用，胃痛”。
    “哎呀！胃痛啊，是不是沒好好吃飯啊，哎呦呦，你這讓我怎麽說呢，趕緊拿著，吃了就不痛了。”張姐不依不饒，似乎非要木香承她這份情，眼神卻一直往木香臉上瞟，試圖從她表情裏挖出點什麽。
    “，不了，先回了。”木香閃身繞過張姐遞過來的碗，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門。
    “唉！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就是沒有生活常識，這胃痛啊肯定就是餓的，給了也不吃，傷了身子可咋辦…真是愁死個人了。”張姐在她身後“惋惜”地歎氣，聲音不大不小。
    木香剛掏出鑰匙牌，旁邊另一扇門也開了，是昨天那個醉酒的王有財。他似乎沒喝酒，但臉色依舊蠟黃，眼神渾濁地看著木香“喂！新來的！你昨天…撿那大葉子…真就為了墊東西？沒點別的…用處？”他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和一絲貪婪。
    木香停下開門的動作，轉過頭，臉上是純粹的茫然“用處？你有什麽其他的建議？”她的眼神冰冷，好似等著對方給予答案，又好似對方再過多糾纏就馬上要上去捶他。
    “哼！裝什麽傻！”王有財冷哼一聲，似乎想說什麽，但看到木香那副有本事你倒是說啊的樣子，砰地關上了門。
    通道裏幾個探頭探腦看熱鬧的鄰居，看到木香這副沒所謂，離遠點的樣子，也失去了興趣，紛紛縮回頭去。
    木香這才順利打開d471的房門，閃身而入，反鎖。隔絕了外麵那些虛偽的“關心”和貪婪的窺探，她靠在門板上，長長籲了一口氣。住在聚集地也是有著聚集地的煩惱啊。
    狹小的房間裏，昏暗的燈光下，昨天插在竹筒裏的巨大紫蘇葉依舊散發著神秘的深紫色光澤。木香走到床頭桌前，目光掃過這片“裝飾品”。
    她並沒有像昨天那樣立刻洗漱休息，而是再次從空間裏取出幾樣東西兩根細長如劍、通體翠綠欲滴、葉尖帶著一絲鋒銳感的不知名變異草葉；還有一小串從路邊采擷的、如同微型風鈴般的野花。花朵呈淡紫色，花瓣細碎如星，花蕊卻是奇異的亮銀色，散發著極其微弱的、類似螢火蟲般的柔光。
    木香小心地將那兩根修長的翠綠草葉，如同兩柄守護的綠劍，交叉著插在巨大紫蘇葉的前麵。翠綠的劍葉、神秘的紫蘇、閃爍的星花，還有古樸的竹筒，構成了一幅在冰冷鋼鐵背景下顯得格外突兀卻又生機盎然的畫麵。
    這小小的“藝術創作”，是她在這壓抑牢籠裏，對自己內心尚未磨滅的對“美”與“自然”向往的無聲表達。
    做完這些，她才走進簡易衛生間。冰涼的水流衝刷著身體，洗去荒野的塵土和扮演帶來的疲憊。換上幹淨衣服，木香走到桌前，看著已經在竹杯花盆裏安睡的芽芽。小家夥的葉片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翠綠飽滿，根須已經深深紮入埋著晶核的土壤，顯然在安穩地成長。
    就在她準備坐下休息時，眼角的餘光再次瞥向了門下透光的縫隙。
    門外通道的光影，再次被一個模糊的、刻意停留的人形輪廓遮擋住了！這一次，那陰影停留的時間更長，似乎更加專注地“傾聽”著門內的動靜。
    木香的心猛地一沉。昨天的陰影，果然不是錯覺。有人盯上她了。是張姐？王有財？還是…別的什麽人？
    她放輕呼吸，也不動作就坐在床上那麽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門外的陰影如同凝固。通道裏其他住戶的走動聲、說話聲似乎都刻意避開了這一小段區域。
    大約過了一分鍾，那陰影才緩緩移開，腳步聲也隨之響起，漸漸消失在通道的嘈雜之中。
    木香緩緩的放鬆身體，後背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在這特別的世界裏，有的時候同類帶來的危險甚至比異獸帶來的更大。手腕上的“鐵砧”屏幕幽幽地亮著，顯示著時間，也像一個冰冷的倒計時。
    在這座巨大的鋼鐵堡壘裏，在這方寸之間的囚籠中，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正在悄然湧動。
    不過她不主動惹事，也不會怕事。
    大不了的就是再出去繼續流浪唄。
    但如果能夠在這裏長久的待下去是最好的，這也是她隱藏異能，不做反應的原因。
    隻要對方沒做出什麽特別的損傷她利益的事情，她就當這些事情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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