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幻苔迷夢:阿麗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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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是唯一殘存的感覺。
河水帶來的刺骨寒意早已穿透破爛的衣物,鑽進皮肉,凍結骨髓。
濕冷的沼澤寒風像鈍刀子,反複刮過皮膚,激起一陣陣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牙齒不受控製地格格碰撞,聲音在死寂的岸邊顯得格外清晰。
短暫的、從吞噬者觸手下驚險逃生的腎上腺素早已褪去,留下的是更深沉、更徹底、幾乎要將靈魂都壓垮的疲憊與虛無。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在敲擊喪鍾。
木香的臉頰貼在冰冷粘濕的泥地上,咳出幾口帶著鐵鏽味和河腥氣的渾水,感覺肺部像被砂紙打磨過般火辣辣地疼。
腦海中仿佛有無數鋼針在攪動,精神力過度透支後的反噬讓她連集中思緒都變得極其困難。
胸口處,芽芽傳遞來的不再是微弱的清涼,而是一種近乎枯竭的、帶著哀傷與疲憊的細微悸動,仿佛那最後一搏也耗盡了它大部分的靈性。她艱難地掀開眼皮,模糊的視線緩緩掃過身邊如同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同伴。
最觸目驚心的,是每個人身上那些吸飽了鮮血、變得足有成人拳頭大小、暗紅發亮、表皮甚至微微透明、能隱約看到內部濃稠血液的變異水蛭。它們像一顆顆醜陋而貪婪的毒瘤,死死鑲嵌在衣物和皮肉之上,那無數細小的吸盤仍在不知饜足地蠕動,持續不斷地汲取著生命,帶來細微卻錐心的刺痛和一陣陣令人頭暈目眩的虛弱感。
“媽的……快……弄掉這些鬼東西!”疤臉的聲音嘶啞破裂得幾乎難以辨認,他強撐著用顫抖的手握住吸附在自己小臂上的一條最為肥碩的水蛭,咬牙猛地一扯!
“呃啊!”一聲壓抑的痛哼,那水蛭紋絲不動,反而因為拉扯而更加深入地嵌入皮肉,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鮮血瞬間從邊緣滲出。疤臉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不得不鬆手。
“不行……扯不動……這東西吸盤力氣太大了!越扯傷得越重!”旁邊的黑子也嚐試著對付自己腿上的“吸血鬼”,同樣以失敗告終,痛得他齜牙咧嘴,臉上寫滿了絕望和煩躁。
山狗癱坐在稍遠一點的泥地裏,眼神空洞地望著吸附在自己胸口和腿上的幾條水蛭,仿佛那不再是他的身體。他隻是機械地、一遍遍地用指甲去摳刮那滑膩的表皮,留下道道血痕,卻根本無法撼動分毫,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而最讓人心焦的是紅姐。她幾乎是整個人撲倒在淺水邊緣的鐵塔身旁。鐵塔那如山般龐大的身軀此刻無力地癱在及踝的渾濁淺水裏,氣息微弱得需要屏住呼吸才能察覺到那胸膛幾乎消失的起伏。更可怕的是,那些變異水蛭同樣沒有放過他,在他壯碩的軀幹、粗壯的手臂和雙腿上,吸附了不下二十條!它們正瘋狂地汲取著他本就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最後生命力,每一條水蛭的膨脹,都仿佛在加速他邁向死亡的腳步。
“撐住啊……鐵塔……撐住……求你……”紅姐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和絕望。
她的雙手因為極致的寒冷、恐懼和脫力而劇烈顫抖,幾乎握不攏。她像是瘋了一樣地翻找著自己那個早已千瘡百孔、被泥水和血汙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醫療包,手指胡亂而急切地在裏麵掏著,渴望能摸到一點點止血粉、一片抗生素、哪怕是一卷幹淨的繃帶!任何能用的東西都好!
但是……沒有。
裏麵早已空空如也。
之前的連番惡戰、一次次為隊友處理那些慘烈傷勢,早已耗盡了最後一點寶貴的醫療儲備。
就連最後一點消毒水,也在之前給他清洗傷口時用掉了。
徒勞!徹底的徒勞!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無助和絕望瞬間攫住了紅姐的心髒,幾乎讓她窒息。
她看著那些在鐵塔身上瘋狂吸血的醜陋生物,看著他越來越灰敗、甚至隱隱透出死氣的臉色,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她淹沒。
她隻能伸出那雙顫抖的、冰冷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徒勞地、一遍又一遍地試圖去摳、去拔、去掐那些吸附在鐵塔身上的水蛭,明知道這樣做隻會加重他的傷口,隻會帶來更大的痛苦,可她更知道要是放任這些水蛭繼續吸下去,鐵塔恢複醒來的可能性將更加渺茫。
指甲因為用力而翻折斷裂,指尖被粗糙的水蛭表皮和鐵塔堅硬的肌肉磨破,滲出的鮮血混合著鐵塔傷口流出的汙血和泥水,在她手下變得一片狼藉。可她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機械地、偏執地重複著這無望的動作,滾燙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泥水瘋狂滴落,砸在鐵塔冰冷的盔甲上。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她喃喃自語,聲音裏充滿了瀕臨崩潰的絕望。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這令人絕望的僵局,幾乎要被寒冷、失血和這些吸血鬼逼入絕境時,疤臉似乎被紅姐的絕望觸動了某根神經。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河岸,猛地定格在那些混合著腐爛植物和泥沙的、看起來略顯油膩的黑色淤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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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挪過去,抓起一大把冰冷粘稠的黑泥,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決絕“試試這個!糊住它們的頭!憋死這些狗娘養的!”
說著,他毫不猶豫地將黑泥狠狠糊在自己手臂那條最肥碩的水蛭上,將其徹底覆蓋。
那滾圓的水蛭在黑泥下劇烈地扭動了幾下,似乎感到了窒息的不適,緊緊吸附的吸盤力量明顯微微一鬆。
疤臉看準時機,眼中狠色一閃,猛地再次發力一拔!
嗤啦!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那條飽飲鮮血的水蛭終於被硬生生扯了下來,但連帶下來的,還有一小塊被吸盤撕裂的皮肉!鮮血瞬間從傷口湧出。
劇痛讓疤臉額頭青筋暴起,悶哼一聲,但他顧不上那麽多,立刻抓起更多肮髒的黑泥,死死按在流血的傷口上,利用淤泥勉強止血。“快!都照做!別怕疼!總比被吸幹強!”
這原始、粗糙且無比痛苦的方法,在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幸存者們仿佛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紛紛忍著劇痛和惡心,抓起河岸邊冰冷粘稠的黑泥,胡亂地塗抹在自己身上那些滾圓的水蛭上,然後趁其吸盤鬆懈的瞬間,咬著牙,狠下心腸,猛地將其扯下!
每一次成功的剝離,都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哼和一股新的鮮血湧出。木香也咬著毫無血色的下唇,對自己腿上的幾條水蛭如法炮製。當最後一條水蛭帶著皮肉被扯下時,那尖銳的疼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讓她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栽倒進泥裏,不得不大口喘息才能穩住身形。
紅姐也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光。她瘋狂地抓起大把大把的黑泥,不顧一切地糊在鐵塔身上那些可怕的水蛭上,然後忍著心如刀割的痛楚和雙手的顫抖,一條接一條地將它們從鐵塔身上剝離下來。每扯下一條,看到底下那被撕裂的、泛著不祥墨綠色、甚至微微蠕動的傷口,她的心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刀,沉向更深的冰淵。
當最後一條水蛭從鐵塔身上移除時,紅姐幾乎虛脫。但鐵塔依舊無聲無息地躺著,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幾乎靜止,那墨綠色的感染區域像死亡的烙印盤踞在他脖頸和肩膀,他僅僅吊著最後一口氣,遊走在徹底的沉寂邊緣。
傷口處理完了,但極致的寒冷和失血帶來的虛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更猛烈地席卷而來。體溫正在飛速流失,意識開始模糊。必須立刻離開這該死的河邊,尋找能躲避寒風、或許還能生火取暖的地方,否則……下一個倒下的,不知道會是誰。
疤臉強撐著仿佛有千斤重的身體站起來,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困獸,艱難地環顧四周。河對岸是絕路,毒霧彌漫。左右望去,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沼澤和扭曲詭異的枯木林,看不到希望。
唯有前方,那片生長著幽藍色、在昏暗光線下仿佛自行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奇異苔蘚的窪地,地勢似乎略微隆起,或許……能找到一個背風的凹處。
“去……去那邊……”他的聲音顫抖得幾乎散在風裏,伸出的手指也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必須……找到地方生火……不然……我們都得凍死在這裏……”
沒有人有異議。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驅使著這群殘兵敗將再次開始移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沉重無比。黑子和疤臉再次扛起鐵塔的擔架,這一次,兩人的手臂顫抖得更加厲害,步伐踉蹌,仿佛隨時都會一起倒下。
紅姐艱難地站起身,劇烈的動作讓她眼前發黑。她看了一眼氣息奄奄的鐵塔,又看向旁邊挽著的阿麗。
阿麗沒有昏迷,但大量的失血和接連不斷的精神衝擊讓她處於一種極度虛弱和精神恍惚的狀態。
她眼神遊離失焦,無法對焦在任何東西上,蒼白的嘴唇無意識地微微開合,似乎在喃喃著什麽誰也聽不清的囈語,身體大部分重量都依靠在紅姐身上,幾乎無法自行站立。
山狗則默不作聲地走過來,用他相對還能支撐的身體,攙扶起幾乎無法自己行走、意識都有些模糊的木香。
一行人如同末日後的孤魂野鬼,踉蹌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了那片生長著幽藍色苔蘚的詭異區域。
一踏入其中,一股奇異的感覺便如同無形的薄紗般籠罩了眾人。
空氣中原本濃烈的甜腥腐臭味似乎被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怪異甜香所衝淡——那味道像是腐爛的蘭花混合著陳年的塵埃,又帶著一絲冰冷的甜膩,吸入肺中,讓人莫名產生一種輕飄飄的眩暈感。腳下幽藍色的苔蘚異常柔軟濕滑,踩上去仿佛踏在某種冰冷滑膩的活物表皮上,那種觸感讓早已飽受折磨的神經再次繃緊,心生強烈的不適。
更詭異的是,隨著天色漸暗,那些覆蓋了每一寸地麵、甚至攀爬上枯死樹木的幽藍色苔蘚,似乎真的在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瑩瑩藍光。這光芒並不明亮,卻足以讓這片區域的光線變得迷離、扭曲,物體的輪廓不再清晰,陰影仿佛活物般蠕動,營造出一種極不真實的、夢境般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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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疲力盡、心神早已在連續不斷的恐怖、犧牲和失去中被折磨得千瘡百孔、脆弱不堪的隊員們,幾乎是立刻就受到了這詭異環境的強烈影響。
木香感到一陣陣莫名的恍惚襲來,之前的劇烈頭痛似乎奇怪地減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安的輕飄飄感,仿佛踩在棉花上。眼前的景物開始微微扭曲、晃動,遠處的枯木仿佛在跳舞。
她用力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種不真實感,緊緊咬住舌尖,試圖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但效果甚微,那甜膩的香氣無孔不入。
山狗眼神中的空洞和悲傷被一種迷茫和混亂的幻象所取代,他猛地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仿佛真的聽到了哥哥土狼那熟悉而焦急的呼喊聲從迷霧深處傳來,一聲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帶著關切和催促。
連意誌最為堅定、經曆最多的疤臉,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他用力眨了眨幹澀刺痛的眼睛,發現前方那些扭曲枯木的枝杈,形狀開始變得怪異而猙獰,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無數張牙舞爪的敵人撲過來,他不得不頻頻眨眼,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勉強分辨真實與虛幻。
而狀態本就極差、精神防線早已崩潰的阿麗,受到的影響最為嚴重和致命。她那雙原本隻是因虛弱而遊離失神的眼睛,逐漸被一種虛幻的、迷離的光彩所充斥,仿佛蒙上了一層幽藍色的薄霧。她猛地停下了踉蹌的腳步,甚至輕輕推開了紅姐攙扶她的手,怔怔地、近乎癡迷地望向不遠處一片看起來更為幽深、水麵平靜如鏡、反射著周圍苔蘚詭異藍光的水域。
她的臉上,緩緩綻放出一個怪異而無比溫柔的微笑,與周圍絕望的環境格格不入。
“小娟……”她輕輕地、異常清晰地呼喚著,聲音裏帶著一種夢幻般的、近乎天真的喜悅,
“是你嗎?你真的在這裏……你來接我啦……別跑呀……等等我……我這就來……”
說著,她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絲線牽引著,又像是受到了某種無法抗拒的召喚,開始一步步,踉蹌卻又異常堅定地朝著那片彌漫著不祥氣息的危險水域走去,完全無視了身後同伴聲嘶力竭的呼喊!
“阿麗!站住!回來!那裏危險!你看清楚!那不是小娟!”紅姐是第一個發現阿麗異常的,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驚駭欲絕地失聲大喊,並下意識地就想衝過去拉住她。
但此時的阿麗仿佛根本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她的全部心神都徹底沉浸在了那致命而美麗的幻覺之中,腳步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越來越快,幾乎像是在小跑。
“阿麗!停下!”疤臉和黑子也大驚失色,急忙想要放下沉重的擔架去阻攔她。
木香心中的警鈴在這一刻瘋狂作響,強烈的危機感甚至暫時壓下了精神上的眩暈和不適。她拚命集中模糊的視線,看向那片幽深的水域,恰好看到水下有一道模糊的、細長的、正在快速無聲移動的黑影,正如同鬼魅般急速接近毫無防備的阿麗!
“水裏有東西!阿麗快回來!”木香用盡全身力氣尖叫預警,同時拚命壓榨著幹涸刺痛的精神力海洋,試圖凝聚起哪怕一絲一毫的力量做點什麽,但腦海中隻剩下一片刺痛的空虛,胸口處的芽芽也毫無反應,仿佛都已力竭。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電光石火之間!就在阿麗的腳即將邁入那片深不見底、蕩漾著詭異藍光的水域的瞬間——
嘩啦!一道粗長的、布滿醜陋黃黑斑紋的陰影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般猛地從水下彈射而出!那是一條體型異常碩大的變異電鰻!它粗糙的表皮上跳躍著令人心悸的藍白色電弧,張開的巨口中布滿細密而鋒利的牙齒,帶著一股水下霸主的凶戾氣息,直噬向阿麗毫無防備的小腿!
“不!!!”紅姐目眥欲裂,發出淒厲的尖叫,那一刻母性與守護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她不假思索地就要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想把阿麗拉回來!
就在紅姐即將衝入那片危險水域的刹那,距離她最近的疤臉展現了驚人的反應速度和決斷力。他看出那電鰻絕非善類,水中放電的特性更是致命!他猛地鬆開了擔架的一角(黑子一個人猝不及防,被帶得一個趔趄,拚命穩住),一個箭步衝上前,從後方一把死死地攔腰抱住了紅姐!
“紅姐!別過去!水!水導電!!”他憑借著自己體重和殘存的全部力氣,聲嘶力竭地大吼著,拚命將她向後拖離水邊!
幾乎是同時,木香也壓榨出意識深處最後一絲微薄的力量,雙眼甚至因過度用力而短暫失焦。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尖凝聚出兩三道孱弱得幾乎透明的水箭,歪歪斜斜地射向電鰻那閃爍著凶光的細小眼睛,試圖進行最後的幹擾!
同時,她分出另一股細微的精神力,操控著一條藤蔓,如同繩索般迅速卷向阿麗的腰肢,想將她拉離險境!
噗!噗!水箭打在電鰻堅韌厚實的表皮上,幾乎沒能造成任何傷害,僅僅讓它攻擊的動作產生了微不足道的一絲遲滯。木香的藤蔓也確實成功纏住了阿麗的腰,開始奮力向後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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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這決定生死的一瞬間!劈裏啪啦——!變異電鰻顯然被這接二連三的騷擾徹底激怒,它周身那些跳躍的電弧猛地一亮,爆發出無比強烈的藍白色電光!恐怖的高壓電流瞬間導入水中,並以水流為完美的導體,向著四麵八方急速擴散、竄動!
“呃啊——!”盡管被疤臉拚命向後拖拽,紅姐的一隻腳的腳尖還是堪堪沾到了那竄動著致命電弧的水麵!一股無法形容的、強烈的麻痹感和劇痛瞬間從腳尖瘋狂竄遍她的全身!她控製不住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身體劇烈地顫抖、痙攣,幾乎瞬間癱軟下去!疤臉也感到抱住她的雙臂傳來一陣強烈的酥麻和刺痛,但他咬緊牙關,憑借頑強的意誌力,死命地將她向後猛地一拽,兩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後方相對幹燥一些的苔蘚地上。紅姐倒在地上,全身大部分肌肉仍處於麻痹狀態,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動彈,隻有眼睛還能死死地、絕望地瞪視著前方!
幾乎在同一時間,木香也感到一股強烈的電流通過她操控的藤蔓傳導而來!那感覺如同燒紅的針尖狠狠刺入她的精神核心!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力瞬間徹底潰散,拉扯阿麗的藤蔓驟然斷裂!“噗!”她猛地噴出一小口鮮血,眼前徹底一黑,軟倒下去,被旁邊的山狗下意識地扶住。
就是這致命的、不足一秒的遲滯!足夠了!那條變異電鰻的巨口已然如同死亡的陷阱般徹底合攏,布滿利齒的上下顎狠狠咬穿了阿麗的小腿!骨骼碎裂的輕微聲響被電流的爆鳴聲掩蓋。
恐怖的高壓電流在瞬間貫通了阿麗早已虛弱不堪的身體!她甚至沒能再發出任何聲音,身體就像離開了水的魚一樣,劇烈地、扭曲地抽搐了幾下,那雙剛剛還洋溢著虛幻喜悅光彩的眼睛,瞬間變得空洞、死灰,所有生機在刹那間被徹底抹去。
電鰻冰冷的複眼似乎掃過岸上無力的人類,帶著一絲捕獵成功的漠然。它強有力的身軀猛地一擺,咬著重物,輕鬆地就要將獵物拖入幽暗冰冷的深水之中。
“不!不!放開她!阿麗!阿麗!!”紅姐癱在冰冷的苔蘚地上,身體大部分仍無法動彈,隻有喉嚨能發出撕心裂肺、扭曲變形、完全不似人聲的哀嚎與尖叫。
她徒勞地向著水域方向伸出手,手指死死地摳進冰冷濕滑的苔蘚和泥地裏,劃出血痕。她隻能眼睜睜地、無比清晰地看著阿麗那失去所有生氣的、軟垂的身體被那恐怖的生物輕而易舉地拖入幽藍的、深不見底的河水之中,隻在原本平靜的水麵上留下一串急促翻滾、然後又迅速消失的氣泡,以及一絲若有若無、令人作嘔的皮肉焦糊氣味……
水麵蕩漾了幾下,很快便恢複了之前那種近乎死寂的平靜,光滑如鏡,再次倒映出周圍幽藍的苔蘚光芒,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阿麗最後消失的地方,水麵上緩緩地、絕望地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最終也歸於無形。
紅姐的身體依舊僵硬地癱在原地,眼睛瞪大到了極限,瞳孔劇烈收縮,裏麵滿滿地、隻剩下那片吞噬了阿麗的、幽藍死寂的、平靜得令人發指的水麵。所有的光彩、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刻被徹底抽空、碾碎、化為虛無。
幾秒鍾絕對死寂的沉默。仿佛連風都停止了呼吸。然後。
“啊……啊啊啊——!!!!”
一聲極其淒厲、扭曲、尖銳得劃破沼澤壓抑空氣、充滿了無盡痛苦、絕望、不甘與瘋狂的尖叫,猛地從紅姐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仿佛不是人類所能發出,蘊含著太多太多的破碎與毀滅。
她像是終於從麻痹中恢複了一點對身體的控製,卻又像是被這巨大的打擊徹底抽走了所有的骨頭和力氣,整個人猛地蜷縮起來,然後又無力地癱軟下去,額頭抵著冰冷肮髒的苔蘚地,雙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仿佛要將頭皮都撕扯下來,發出持續不斷的、如同受了致命重傷的野獸般的哀嚎與嗚咽聲。那哭聲裏不再有語言,隻有最原始、最純粹的悲慟與絕望。
又一個……小娟之後,一路相互扶持的阿麗……就在她的眼前……以如此近在咫尺卻又無能為力的方式……被吞噬了……
崩潰了。
紅姐,這個隊伍裏最為堅韌、始終像大姐一樣照顧著所有人的女性,在這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徹底崩塌、碎裂,化為一片廢墟。
木香在山狗的攙扶下,虛弱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那片恢複平靜的水麵,嘴唇無聲地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冰冷的絕望如同這沼澤最深處的寒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徹底淹沒了她,凍結了心髒。
疤臉和黑子沉重地站在原地,看著徹底崩潰、哭得撕心裂肺的紅姐,看著阿麗消失的那片死亡水域,臉上隻剩下一種經曆過太多死亡後的麻木與深不見底的悲涼。連山狗那空洞的眼神裏,似乎也倒映進了又一份沉重的死亡,變得更加晦暗。
鐵塔依舊靜靜地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對他身邊發生的又一幕人間慘劇毫無所知。
阿麗,沒有死在恐怖的蟲潮、致命的毒霧和可怕的吞噬者手中,卻在這片看似平靜美麗、實則充滿詭異迷幻與殺機的幽藍苔蘚地,以最令人無力、最令人心碎的方式,失去了性命。
悲傷早已逆流成河,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隻剩下幹涸的刺痛和無盡的虛無。
唯有紅姐那撕心裂肺、令人聞之肝腸寸斷、靈魂震顫的絕望哭嚎,在暮色越來越濃、寒意越來越重的沼澤空氣裏久久回蕩、盤旋,如同一曲為逝者也為生者奏響的、淒厲而絕望的挽歌。
他們帶著這巨大得幾乎無法承受的悲痛,幾乎是機械地、麻木地、拖著徹底崩潰、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紅姐,踉蹌著、一步一挪地逃離了這片美麗而致命的致幻死亡水域。前路茫茫,希望,仿佛已被那幽深的河水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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