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無聲的歸隊與沉重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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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個,而是幾個冰冷的基礎急救包被隨意扔在他們腳下的泥濘裏,甚至有一個直接散開,廉價的止血粉灑了一地。
    “廢物們,自己拾掇一下。別死半道上,還得麻煩我們清理。”一個穿著明顯比戰鬥人員幹淨許多、戴著眼鏡的官方後勤人員皺著眉頭說道,語氣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棄,仿佛在看一堆臭不可聞的垃圾。他甚至用腳尖踢了踢散落的紗布,像是在確認這東西還值不值得撿。
    疤臉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但立刻歸於死寂。他沉默地彎腰,一個一個撿起,連那沾了泥的紗布和散落的藥粉都小心地攏在一起。他早就明白了,從被強行塞進這個送死任務開始,他們就不是“戰友”,甚至連“人”都算不上。能活下來這幾個,是榨幹了最後一絲運氣和力氣換來的,沒人在意他們的傷亡,隻在意他們還能不能繼續發揮一點可憐的剩餘價值。
    紅姐立刻撲過來,搶奪似的拿過強效消炎藥和解毒劑,先給昏迷不醒的木香喂了點消炎藥,又迅速給意識模糊、渾身滾燙的黑子注射解毒劑。她的動作因為焦急和虛弱而有些顫抖,但依舊精準。疤臉和山狗互相咬著牙,用粗糙的手法將止血粉狠狠按進對方皮肉翻卷的傷口裏,劇痛讓兩人瞬間冷汗淋漓,身體繃緊,卻硬生生把痛哼咽回了肚子裏。
    簡單的、近乎自虐式的急救後,幾人癱倒在冰冷的泥地裏,像離水的魚一樣艱難喘息。不遠處,官方異能小隊的臨時營地已經搭建起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能量屏障隔絕了濕氣和危險,裏麵隱約傳來談笑聲和加熱食物的香氣。與他們這邊的黑暗、死寂、血腥味和壓抑的呻吟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的對比。沒有任何一個戰鬥人員朝這邊投來一瞥,仿佛他們是透明的,或者根本不值得關注。
    這一夜極其漫長而痛苦。黑子在毒素和高熱中掙紮囈語,紅姐幾乎耗盡心神照顧他。疤臉和山狗背靠背坐著,既要抵抗傷口的劇痛和疲憊,還要保持最低限度的警惕,提防沼澤夜晚可能出現的危險,也提防著不遠處那些“自己人”可能出現的任何變故。木香一直昏迷,呼吸微弱得像隨時會停止。
    直到天邊泛起死魚肚般的灰白色,濃得令人窒息的沼澤晨霧再次籠罩四野時,木香的眼睫才極其細微地顫動了幾下,最終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
    意識先是模糊混沌,隨即而來的是全身骨頭仿佛被拆碎重組般的劇痛和腦袋裏如同鋼針攢刺的抽痛。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視線聚焦,映入眼簾的是灰暗壓抑的天空、扭曲猙獰的枯樹枝椏,以及同伴們傷痕累累、寫滿了極致疲憊與麻木的臉龐。
    “醒了?”紅姐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她立刻伸手探了探木香的額頭,又檢查了她的瞳孔,“感覺怎麽樣?別硬撐,哪裏特別難受?”
    木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聲音氣若遊絲“沒…沒事,就是…渾身沒勁…”她幾乎是本能地,用指尖碰觸了一下手腕,那圈溫涼的木鐲毫無聲息,芽芽如同陷入了最深的沉睡,沒有任何異樣。一絲難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浮現。
    同時,她能感覺到腹中那枚神秘蓮子正持續散發著一股溫和而堅韌的暖流,如同涓涓細流,緩慢卻堅定地滋養著她近乎枯竭的精神力,修複著身體的暗傷。但表麵上,她依舊維持著極度虛弱的模樣,連轉動眼珠都顯得費力,每一次呼吸都淺而急促。隱藏,必須徹底隱藏起來,絕不能引起那些官方異能者一絲一毫的探究欲。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後勤製服、臉色倨傲的男人走了過來,他甚至懶得靠近,隔著十幾步遠就嫌惡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仿佛他們身上的血腥和泥濘汙染了空氣。
    “喂!沒死的都他媽給我起來!”他聲音尖利,帶著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那邊!昨晚打碎的那些垃圾,去給我清理幹淨!能用的材料分門別類整理出來,金屬殘骸、特殊骨質、能量殘留較高的器官組織,分別裝箱,貼上標簽!沒用的部分集中焚燒掩埋,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跟死了娘一樣!”
    他指著昨夜戰鬥的邊緣地帶,那裏簡直就是一片血肉屠場。各種奇形怪狀、被強大異能轟得支離破碎的異獸、異植殘肢四處散落,黏稠的暗色血液和惡心的組織液浸透了泥地,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濃烈腥臭。
    疤臉是第一個站起身的,傷腿讓他踉蹌了一下,但他立刻穩住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啞聲應道“是。”
    沒有人抱怨,甚至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紅姐迅速將依舊昏沉的黑子安置在相對幹燥點的地方。山狗吐掉嘴裏嚼了半天也沒味道的草根,眼神陰鷙地掃了那個後勤人員一眼,隨即低下頭,掩去所有情緒。木香也用手肘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晃晃悠悠,仿佛隨時會再次倒下,但她最終還是站穩了。
    活著,還能跟著這支強大的隊伍走出這片絕地,是目前唯一渺茫的生路。而要活下去,就必須體現價值。價值就是幹活,幹所有別人不願意沾手的、肮髒的、繁重的、令人作嘔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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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沉默地走向那片血腥之地,開始清理。
    惡臭幾乎能熏得人暈過去。黏滑、冰冷、甚至還在微微抽搐的碎肉和組織粘在手上、衣服上,觸感令人毛骨悚然。疤臉和山狗負責用工兵鏟和手,將較大的殘肢斷臂拖拽到一起,進行分類。山狗甚至需要用力劈砍開某些堅韌的骨骼和甲殼。每一次發力,他們身上的傷口都必然崩裂,鮮血混著泥水和怪物的體液浸透繃帶,但他們仿佛毫無知覺,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動作,額頭青筋暴起,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往下淌。
    紅姐和木香則負責更精細和惡心的活。她們需要蹲在汙穢中,用手和短刀,從碎肉和泥漿裏翻找出可能還有回收價值的金屬碎片、特殊的爪牙、或是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器官組織,按照要求分別放入不同的密封箱裏。紅姐還好,木香則表現得極其艱難,每彎腰一次都像是要用盡全身力氣,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時不時需要停下來幹嘔幾下,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但她始終堅持著,小心地隱藏著體內那絲正在緩慢複蘇的力量。
    剛把分類好的箱子貼上標簽,那個後勤人員又過來了,挑剔地檢查了一遍,罵罵咧咧“媽的,手腳這麽慢!快點!把這些箱子搬到那邊的信號發射器旁邊去,後勤運輸隊會來取!然後去把營地打掃幹淨!所有的垃圾全都清理掉,火堆埋了,痕跡抹掉!水呢?打水燒開的事忘了是吧?!”
    於是,疤臉和山狗又咬著牙,抬起沉重的箱子,一瘸一拐地走向指定的地點。紅姐和木香開始清理營地,拆卸那些官方人員用過的、相對幹淨的帳篷,收拾他們留下的垃圾,掩埋火堆,盡可能消除痕跡。剛做完,又得提著沉重的水桶去不遠處的髒水窪打水,用簡陋的過濾器處理,再燒開。
    疲累如同沼澤的泥潭,將他們死死拖住。傷口在反複的勞作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每個人都在透支自己,埋頭苦幹。
    紅姐和疤臉偶爾會有極短暫的眼神交流,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的想法。沒被當成誘餌去探路,沒被當成炮灰去正麵衝擊獸群,僅僅隻是做這些永無止境的雜役苦工,已經算是對方“守規矩”了。在這該死的末日,尤其是身處哭喪沼澤這種絕地,他們這些傷殘的“耗材”,唯一的生路就是體現出“有用”。必須有用,哪怕這用處微乎其微,哪怕這用處是建立在無盡的屈辱和痛苦之上。
    木香始終低著頭,努力完成分派給她的每一件工作。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蓮子帶來的暖流在體內靜靜流淌,暗地裏修複著身體,精神力的枯竭也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恢複。但明麵上,她完美地扮演著一個重傷未愈、虛弱不堪、隨時可能倒下的普通女兵,動作遲緩,效率低下,卻不敢有絲毫停歇。她將所有的異常都死死收斂,如同枯木。
    每一天,都在這種高強度、低尊嚴的勞作中重複。官方小隊和他們的後勤人員如同高高在上的監工,冷漠而傲慢地發布著各種指令。得到的報酬永遠是僅能維持生存的劣質食物和冷水,以及那句冰冷的“跟上”。
    幸存下來的幾人,靠著一種被磨礪到極致的、近乎麻木的頑強,拖著傷體,默默忍受,緊緊跟著前麵那些光鮮而冰冷的背影,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危機四伏的沼澤中艱難前行。
    返回鋼鐵城的目標遙遠得像一個幻夢。眼下唯一真實的,就是跟上,幹活,活下去。每一步,都踩在絕望和隱忍之上,深陷於沼澤中央,不知盡頭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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