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
    駕駛座上的湯姆，從方才聽到現在，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朝夕相處的妻子和作為殺手暗地行動的護工，兩人都沒來得及對泰德的利益造成切實傷害，就被其納入了必殺名單。
    湯姆不理解，人命就真的那麽不值錢？
    “或許對他來說值得吧。”
    蘇凡回答過後，看到陷入沉默的湯姆，便不再多言。
    在有些人的眼裏，人命的價值就是一串數字。
    或許一開始，大部分人還能用好奇的目光去看待超凡者，但時間一長，就能意識到，對方和自己雖然看起來都是人類，卻存在著難以令人接受的差別。
    在沒有管理係統以及律法之前，超凡者的行為幾乎沒有任何約束。
    做事全憑良心的結果，大概率是沒有良心。
    當殺人的收益更高，代價又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時候，尋常人都不一定能遏製住心中的邪念，更何況是那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
    汽車在右側的路口拐下，更加深入密林，而道路的盡頭，則是一座規模不小的莊園。
    “你們跟在我後麵，不要距離太遠。”
    蘇凡吩咐了一聲後，便率先推開大門，踏入其中。
    湯姆和達茜二人緊跟其後。
    “這沙灘之子還挺會享受。”
    進入之後，湯姆看著寬敞的內部空間，以及典雅富有品味的裝潢，忍不住罵了一句。
    地毯、壁爐、油畫、古董、留聲機、沙發……
    每一樣看起來都頗有來曆，絕不是那種一眼地攤貨的次品。
    完完全全就是坐落在幽靜林間，享受生活的好地方。
    如果不刻意打聽，誰也不會想到這裏竟然在前不久發生一件駭人聽聞的入室凶殺案。
    “這裏的東西，都是我姐姐幫忙挑選的……”
    達茜在湯姆身邊冷不丁開口。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沒關係，而且你說的也沒錯，泰德那個混蛋，不配擁有這些……”
    達茜說到這裏，突然皺了皺鼻子。
    “你們有沒有聞到血腥味？”
    “有嗎？”
    湯姆一愣使勁抽了下鼻子。
    “不好意思，我鼻塞。”
    “……”
    與兩人不同，蘇凡的視線並沒有在別墅內的陳設逗留，而是直接投向了家具的陰影處。
    “伱的通靈能力就隻是通過觸摸物品，回溯持有者與之一同經曆的記憶嗎？”
    蘇凡的聲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意識到蘇凡在問自己話的達茜立即回答：
    “是的……怎麽了嗎？”
    “你姐姐有點話想和你說。”
    “你說什麽？！”
    達茜難以置信。
    蘇凡眼中所見，與兩人完全不同。
    別墅內部空間充滿陰氣，而位於陽光無法照見的死角處，一個麵部破損的女鬼正看著他們，似乎有話要說。
    “你能聽見嗎？”
    “她好像說不了話，但是我略懂一點唇語。”
    蘇凡又看了一眼女鬼。
    對方原本不斷張合的嘴巴突然停頓了下來，臉上浮現出了困惑之色。
    她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可以一直看到自己。
    不過很快，她臉上便浮現出了一抹焦急之色，繼續重複著先前的口型。
    “我姐姐她說了什麽？”
    “她說，泰德已經成功獲得了操控木偶的方法，並將那個護工伊萬殺死。而且現在……他似乎在通過從你那裏獲得的書籍，進行某種儀式。”
    蘇凡話音剛落，原本屋內用於照明德燈光突然全部暗淡下來。
    天氣陰沉，從外界照射進來的更慢，根本不足以照亮內部空間，轉眼之間，三人便被黑暗所包圍。
    這一幕看得湯姆下意識將自己的右手舉起，警戒四周。
    而達茜依舊對外界變化一無所知。
    兩人麵對突發情況的反應，完完全全落在蘇凡眼中。
    湯姆確實有所長進，警戒的同時也不忘記將伸手掏懷中的八卦鏡。
    至於達茜，蘇凡隻能說，要讓靈媒和惡靈真刀真槍硬幹，還是強人所難了。
    亮光減弱之後，隱匿在黑暗之中的鬼魂丹妮身形更為明顯，湯姆都能看到對方的存在。
    對方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像是被什麽所操控麵露痛苦之色，隨後消失。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從二樓閣樓走出。
    對方身著棕色毛衣和西褲，手中捧書，站在上方俯視著下方的三人。
    毫無疑問，來者就是泰德。
    他的視線僅僅隻是在下方達茜上掃了一眼，便輕描淡寫掠過，隨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在其身側的蘇凡。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蘇凡大師。”
    “不在美利堅那裏處理惡魔，來到不列顛有何貴幹？”
    溫和熱情地語氣，沒有絲毫不自然，就像是在和認識多年關係不錯的老友說話。
    “蘇，你和他認識？”
    湯姆錯愕無比，第一時間扭頭看向了蘇凡。
    “隻是他單方麵知道我而已。”
    蘇凡隨口道。
    “蘇凡大師不知道我這種小角色也正常，畢竟之前我不過是隻什麽都不懂的蟲豸而已。”
    麵對蘇凡那絲毫不留顏麵的發言，泰德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仿佛理所應當這樣。
    “但現在不同了，我們是在同一個層次的人。”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泰德，曾經是一名醫生。現在，應該算是半個巫師，以後或許會成為驅魔師也說不定……”
    “你放屁！”
    達茜突然激動。
    “你這品德卑劣，自私自利的小人，也配自稱巫師！你把我姐姐的靈魂怎麽樣了！”
    憤怒的斥責，令達茜顯得有些失態，而對待這樣的她，泰德的臉上隻有冰冷和嘲弄。
    “拜從你那裏獲得的書本所賜，現在的我對於如何操縱靈魂頗有一些心得。”
    “丹妮她死了也不肯安生，我就隻能給她一點苦頭嚐嚐。”
    “至於你……”
    泰德話音沒落，一道陰風便突然在屋內掀起。
    手持著榔頭的無頭靈魂突然在達茜的麵前顯現，對著後者的麵門掄下。
    幸好湯姆眼疾手快，將身側女子推開，後者才幸免於難。
    一擊不成，無頭惡靈便隱入黑暗之中，再次出現，已經站立在泰德的身後，一副任由調遣的模樣。
    “你把被你殺死的護工伊萬，也收入囊中了？！”
    “沒錯。”
    榔頭作為凶案的凶器，對湯姆來說記憶猶新，後者立即就猜到了無頭惡靈的身份，心中驚駭。
    活著被泰德當成殺人工具，後擔心其會泄密而遭到殺害。
    死了之後，靈魂竟然也不得安息，永遠被仇人所奴役。
    人怎麽能惡毒到這個地步？！
    “你簡直就是個畜生！”
    湯姆仰頭對著上方的泰德怒罵。
    “物盡其用而已。”
    泰德笑了笑。
    “而且，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做，據我所知，蘇凡大師的手中，也有一位任由差遣的女鬼。”
    說到這裏，泰德突然頓了頓，他看向蘇凡，突然發出感慨。
    “當我還是沒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時，看了你在魔鬼深夜秀上的表現後，感到非常困惑。”
    “為什麽你會對於那個魔術師的挑釁容忍至此。哪怕你真的不在乎，也應該在乎其他人對你的評價。”
    “你知道的，若是一個人被群體認定為懦弱可欺，就必然會迎來源源不斷的欺侮。”
    “但現在真正掌握力量之後，我突然明白了。”
    泰德深吸一口氣，十分陶醉地長開雙手。
    “人類走路的時候不會在意是否踩到蟲子，神明更不會在乎人類是喜愛崇拜他還是咒罵貶損他。”
    “因為那些都沒有意義，根本不重要。”
    “無論他們怎麽樣，都影響不到你，你站的太高了，高到聽不見下麵的聲音。”
    他低下頭，與蘇凡對視。
    “可惜達茜你看不見，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何等淡漠冰冷，平靜地像是亙古不變的凍湖。如此地冰冷……”
    “難以置信，我竟然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了濃重的神性。”
    “隻是我不清楚，你為什麽要去救人……難道是尚且沒有完全消磨的人性在起作用嗎？”
    “你這該死的瘋子……”
    達茜沒有理會對方所說的話，咬牙切齒地咒罵。
    但泰德不予理會，隻是看著下方的蘇凡。
    “現在我對西方的巫術初窺門徑，要不了多久或許就可以登堂入室，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成為我的合作夥伴。”
    “絕不可能！”
    湯姆立即怒斥。
    “做你的美夢吧！你這人渣！”
    “不要用凡人的思維揣度我們……”
    微弱光芒下，泰德的雙眼中流露出輕蔑和厭惡。
    “通往頂峰，需要各種資源堆砌，我可以提供給他需要的東西……”
    “你呢？你能給予他什麽？無窮無盡的麻煩？”
    將湯姆說的啞口無言之後，泰德重新轉向了蘇凡。
    “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
    “幫我在這個宅邸布置一個陣法……”
    “我曾經聽聞，在東方古國的某個巨富，將自己妻子的靈魂困死在了一棟特殊的建築之中，以保自己榮華富貴。”
    “這種事情，對於你來說應該不難。”
    終於洞悉泰德目的的達茜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將泰德想得足夠低劣可惡，可對方的邪惡自私，還要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極致的憤怒令她突然冷靜了下來。
    回味泰德所說的話，達茜的內心升起了恐慌。
    泰德所能給予蘇凡的，遠超出一個人偶，而且她確實能聽得出來，這個青年說話之間的淡漠。
    若他真是泰德所說的那種人……
    還沒有等她多想，一道輕笑聲突然在場中響起。
    “你倒是自我感覺良好。”
    “嗶嗶叭叭說了這麽久，卻連最基本的一點都不清楚。”
    上方，泰德原本帶著笑意的臉色僵住。
    “不清楚什麽？”
    “我不喜歡有人跟我居高臨下說話。”
    蘇凡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無比。
    “人模狗樣的裝什麽東西，滾下來！”
    泰德的軀體突然感受到了一陣無形的牽引力爆發。
    仿佛一雙看不見的巨手，撕扯著他的軀體！
    恐怖的力量，直接帶著他的軀體撞斷了護欄以及低垂的吊燈，結結實實落砸落在地上！
    木質建築物碎裂，以及玻璃晶體落地的巨大動靜，令達茜渾身一震。
    她在這些動靜之中隱隱約約聽到了肉體落地的聲音。
    應該是泰德墜落在地。
    意識到這一點的達茜心中泛起了驚濤駭浪！
    他說對方不配高高在上，那人就真的墜落在地。
    言出法隨，神秘強大，威嚴不可測！
    先前還自詡超越凡人的泰德，此時已經遍體鱗傷，狼狽不堪地躺在地上。
    他張口想要哀嚎，卻被翻湧而上，混雜內髒碎塊的血液堵住了喉嚨。
    泰德到底也不過是肉體凡胎，就算沒有那股奇異力量，從樓上墜落也必然股骨骨折。
    如今被蘇凡招來所控，更是全身骨頭盡數碎裂，內髒破損！
    兩人之間的高下，僅僅因為蘇凡一句話就調轉。
    他抬頭，見到了那雙仿佛在黑暗之中散發著淡色光芒的眸子，正俯視著他。
    “怎麽，不高人一等了？”
    蘇凡嗤笑。
    和我相提並論，憑他也配？
    泰德說不出來話，眼中的驚駭已經暴露了他的全部想法。
    他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先前他把自己擺在和蘇凡對等的立場，與之談判。
    原因就是在於他操控了兩個靈魂，又對傀儡做出了一點改造，覺得自己可以應付對方的風刃以及特殊黃紙。
    但現在看來，對方在視頻之中所表現出來的力量根本就是冰山一角！
    之所以隻用那些本領，是因為對手隻配他用那些，而不是他隻有那點實力！
    他與對方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而弱者是沒有資格和強者談條件的！
    但泰德並不願意放棄，他麵色陰狠，想要殊死一搏。
    人偶還潛伏在暗處，無頭惡靈也蓄勢待發。
    可以用丹妮的靈魂當做要挾，讓對方不能隨意行動，然後……
    “你可以試試啊……”
    突然，上方傳來了青年的聲音。
    泰德的脖子以及耳邊，突然有微弱的風掠過。
    一陣又一陣……
    帶著冰冷寒氣的氣流，隻要察覺到下方的泰德有所異動，就會立即化作鋒銳的無形之刃，切下他的頭顱！
    最後的瘋狂還沒有開始就偃旗息鼓，泰德雙目中的希望也徹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