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接，足見根本沒有對方攀談或者相識的打算。
    庫倫臉色一僵，心中浮現出些許惱怒。
    該死的皮耶羅，不是說對方很好打交道嗎？！
    他到底是在官場裏混的，表麵仍舊維持笑容，沒有任何變化。
    “我從皮耶羅的口中得知，二位工作中給予了他莫大的助力，故而前來道謝。”
    “同時也想認識認識，教廷出身的傑出青年。”
    “原來如此。很高興遇見你，庫倫先生。”
    特蕾西婭點頭。
    “不過我還有其他事要做，正準備離開宴會，現在交談不合適，後會有期吧。”
    說著就準備錯身離去。
    庫倫的臉色一變，但很快恢複如初。
    他側移一步，正好擋在特蕾西婭麵前。
    “不知可否留下聯係方式？”
    如此死纏爛打，著實出乎了特蕾西婭的預料。
    就在她想要開口時，突然發現麵前男人的雙眼失去了焦點，開始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不趁著現在趕緊走，難道等他清醒後再繼續糾纏嗎？”
    身側蘇凡如此笑道。
    他拉著特蕾西婭繞過站在原地的庫倫。
    露天觀景台在大門的正對麵，若是想要離開，繞不開宴會主廳。
    但就在此時，又有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兩人麵前。
    對方正是之前偷窺的克裏斯。
    他與其他人交談之間，見到庫倫朝著特蕾西婭的方向走去，便跟上來準備看看。
    卻沒想到正好見到獵物準備離開，於是立即出現，前來搭訕。
    “美麗的小姐，不知能否賞光，作為我的女舞伴，參與後麵的舞會呢？”
    克裏斯露出自認為風度翩翩的微笑。
    但對麵的特蕾西婭，眉頭卻直接擰成了一團。
    這個人，也和之前的那個庫倫一樣，令她心生厭惡。
    在洛杉磯的街頭，特蕾西婭曾經遭遇過無數次搭訕。
    無論是人種年齡，他們在見到自己的瞬間，都會露出渾濁而黏膩的眼神。
    被注視的感覺，就像是夏天被高溫融化的鬆脂落在頭發上一樣。
    不過這一次，還沒有等到她開口拒絕，就感覺到強而有力的手臂直接環住了自己的腰肢。
    “不好意思，她有約了。”
    蘇凡的聲音傳來，令特蕾西婭下意識扭頭看去。
    前者的神情和之前看不出多大的區別。
    但實際心中卻頗有些微妙。
    前世自己的時候總會覺得其中美女引來流氓覬覦，主角英雄救美的橋段過於爛俗。
    誰能想到，自己也有當護花使者的時候。
    特蕾西婭的冷言冷語隻能那種可以聽得懂人話的起作用，一旦遇上沒臉沒皮的，免不了頭疼。
    譬如眼前這隻東西，就明顯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
    不出蘇凡所料。
    自己的行動並沒有令對麵的克裏斯退卻。
    他看著這宣示主權的行為，嘴巴咧開，露出笑容。
    有男伴在他這裏從來不是阻礙，而是加分項。
    踐踏這種朦朧的隻存在於萌芽之中的愛情，能令他更有成就感。
    隻是這個黑頭發的反應還不夠激烈，令他頗有些失望。
    若是能像那天那個女孩的男朋友一樣歇斯底裏就好了。
    克裏斯不無遺憾地如此想著，一開口便譏諷意味十足。
    “你以為自己是誰，想當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冒充成超凡進入這裏參加宴會的感覺如何？”
    兩人之間的對話聲音並不算小，即便是在音樂環繞的大廳中，也清晰可聞。
    不少在一邊交談的賓客，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他們的臉上浮現出看好戲之色，逐漸聚集在一起。
    而這群人的關注，也讓克裏斯渾身舒坦，感覺就像是吸食了違禁藥品一般，飄飄欲仙。
    萬眾矚目之下對眼前之人下達審判，這種感覺簡直堪比床上的做上十次！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嗎？或許我應該嚐試一下進入政壇……
    不遠處，雙手抱在胸口的皮衣青年，斜倚在牆壁上，看著這一幕。
    “勞倫斯，克裏斯又開始亂來了，你不打算稍微管製一下嗎？”
    青年的身側走來了一個煙熏妝的哥特風女孩。
    前者斜睨了一下女孩嘴角饒有興致地笑容，嗤笑了一聲。
    “你這是想要看到事態升級是嗎？”
    “那個蠢貨現在沉浸在大出風頭的爽快中，這個時候誰敢出頭阻止，誰就是他的敵人。”
    “為了一個普通人和卑劣之人結仇，沒必要。”
    勞倫斯的發言，令哥特女孩頓感無趣。
    “沒意思，你怎麽就不敢和他打一架呢？”
    她就地蹲下，手撐臉頰，看向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黑發青年，嘴巴裏麵的棒棒糖碰撞牙齒，喀拉作響。
    “真是個可憐的家夥，被克裏斯盯上。”
    “或許過幾天就會有人除之而後快，將他的性命當做是投名狀奉上了。”
    ……
    “怎麽，說不出話來了嗎？”
    “不僅沒有任何超凡力量，更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渾身上下散發著屬於底層賤民的寒酸臭味。”
    “識相的就應該像隻老鼠一樣，趕緊沿著牆壁，離開這裏！”
    特蕾西婭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盛怒之色。
    誣陷、侮辱、汙言穢語。
    她的視線掃向了周圍的看客，卻隻能看到他們眼中的戲謔冷漠。
    “這位先生，難道一點都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想法嗎？”
    “太失禮了，引起如此騷亂，不應該先致歉？”
    “安保聽到動靜，應該很快就會前來處理。”
    “接下來他應該如何應對呢？該不會要哭吧？痛哭流涕這種戲碼，已經看過太多次了，實在不足以當做調劑啊。”
    “一動不動是被嚇傻了嗎？沒勁，我還以為他至少能反抗一下。”
    對麵男子分明羞辱的是所有沒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在場的看客卻絲毫沒有因此而憤怒，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就好像他們完全不認為自己是人類一樣。
    是啊，衣冠楚楚，動輒喝掉一個家庭一整年收入的他們，怎麽會認為自己和那些拚盡全力才能養活自己的普通人是同類呢？
    看清這些人本質的特蕾西婭，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群怪物中間。
    她下意識抬手想要握住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卻半途緩緩放了下來。
    上帝的榮光無法在這種場合發揮作用。
    既然如此，就用凡人的方式應付。
    特蕾西婭深呼吸，就要開口叱罵。
    可還沒開口，便發現對麵的男子像是突然中風了一樣，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一切發生的如此突兀，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以至於現場若有似無的竊竊私語，全部消失不見。
    而此時此刻，地上的克裏斯心中的錯愕，不比局外人差多少。
    當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的時候，立即便發動了自己的能力。
    這一刻，他的視角仿佛脫離了自己的軀體，站在所有人都無法看見的地方，觀察一切，同時，身體的所有感官敏銳度，迅速提升。
    沒錯，他的能力就是將意識獨立出軀體，誕生的第三人稱視角。
    能力發動之時，根本無法被敵人所察覺，能夠悄無聲息的獲取到關鍵信息，而且成本幾乎為零！
    但意識剛剛獨立出來，克裏斯便後悔了。
    他第一時間感知到的，並不是對方所做手腳的真相。
    而是眾人的視線！
    那一雙雙眼睛，仿佛聚光燈一樣，打在他倒地不起的軀體上，其中的驚訝茫然迅速變成了嬉笑嘲弄。
    天堂到地獄，僅僅不過是幾秒，而其中落差之巨大，卻令克裏斯幾乎羞怒到仰天怒吼。
    但後者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仔細查看自己軀體有什麽地方發生變化。
    然而，一無所獲。
    沒有任何傷口，體征健康，甚至遠勝於此次宴會上的大多數人。
    他猛然扭頭，看向了一切的罪魁禍首，卻發現那個黑發青年並沒有如其他人一樣，將視線放在地上不能動的本體上。
    而是就這麽直視著他，而笑著開口。
    “先生，這裏不允許隨地睡覺。”
    此言一出，現場距離較近的人頓時忍不住哄笑了起來。
    先前還趾高氣昂之人，幾乎是一瞬間便垮下台來，前後對比之強烈，充滿了喜劇效果。
    “這怎麽突然就趴下來了？”
    “還以為這家夥有什麽本事，結果什麽時候被人放倒了都不知道。”
    “作為小醜的登台表演效果實在不錯，勉為其難誇獎你一下好了。”
    可克裏斯卻再也沒有了之前如芒在背的不適。
    因為突然感受到的莫大恐懼，已然蓋過了羞恥，完全籠罩了他！
    這個人能看到自己的意識！
    為什麽！
    克裏斯曾經在驅逐靈體的行動中不止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
    那些常人無法觸及察覺的惡靈，也無法發覺有一雙眼睛注視著他們。
    可如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一個渾身甚至連一點力量波動都不曾顯露過的普通人，竟然可以……
    他迅速撤銷了自己的能力，想要令意識回歸本體。
    但即便是這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動作，也令克裏斯心聲不安。
    對方既然可以東西他獨立意識的存在，是否存在阻止意識重新回到軀體的手段？
    克裏斯發現在自己仿佛置身於汪洋大海之中聳立的獨礁上，放眼望去沒有可行之路。
    就在他萬念俱灰之時，一道人影出現在倒地的本體前方。
    皮衣男子蹲下身，將手掌按在一臉呆滯的克裏斯額頭上，感應了一陣後，緩緩開口。
    “身體內部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之所以無法動彈，是被人利用幻術，強行將意識與軀體之間的連接切斷，致使目標眨眼之間成為植物人。”
    “先生真是好手段。”
    蘇凡看著緩緩起身的皮衣男子，眼中多了幾分審視之色。
    和地上趴著“睡覺”的那個不同，眼前這位能探查出原理，足見是有幾分實力在身上。
    皮衣男子勞倫斯此時心中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冷靜。
    在與蘇凡說話期間，他無時無刻都在保持警惕，避免自己同克裏斯一樣，墜入到對方所製造的幻境中。
    與此同時，旁邊桌麵上的切肉刀突然懸浮起來，仿佛擁有自我意識一樣，飛到皮衣男子的周圍。
    這些餐具在經過彼此劇烈摩擦，迸發出綿密的火星後，成為了一把把鋒利無比的殺人凶器。
    但這些鋼刀並沒有前去攻擊對方，隻是環繞在他與地上男子的周圍。
    不遠處的人群之中，哥特女孩頗為意外。
    皮衣男子是他們一行實力頂尖的幾人之一，不僅如此，其擁有的能力相當全麵。
    正麵碰撞，即便是頭兒也難從他手中討到好處。
    現如今對上沒有任何超凡波動的普通人，居然如此警戒。
    另外一邊，蘇凡見到這一景象倒是感覺頗為有趣。
    他原本以為對方應該是擁有精神方麵能力的超凡者，但現在發現，自己似乎將對方想的太簡單了點。
    剛才操縱鋼刀可不是因為他擁有金屬方麵的異能，而是磁力在發揮作用。
    小到孩童們玩耍的吸鐵石，大到地球自轉都與磁力息息相關。
    如此特殊，令蘇凡想到了X戰警之中的萬磁王。
    可皮衣男子比起場麵人老萬差了可不止一星半點。
    “既然您沒有完全摧毀他的意識，就代表您也認為他罪不至死，不如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如何？”
    皮衣男子顯然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蘇凡自然看出了對方的意圖，也不答應，隻是好整以暇開口詢問。
    “你是想做和事佬，現在和我講道理來了？”
    皮衣男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上前對我朋友出言不遜時，你沒有出來。
    大庭廣眾要讓我從這裏滾出去時，你也沒有出來。
    現在我讓他長長記性，你到我麵前來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你覺得，我會聽嗎？”
    “讓開吧，這等人不值得你冒險。”
    皮衣男子勞倫斯緊繃著一張臉，無法開口。
    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行為多少有點不要臉了，但接下來有個關鍵任務要執行，沒有了克裏斯的特殊感知能力，會很難辦。
    為此他必須保下這家夥的性命。
    哪怕他自己也看對方不爽。
    不遠處，一位正在和身邊人交談的男子，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騷亂。
    見到勞倫斯周圍利刃環繞，麵色凝重起來。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準備前去查看。
    但就在其踏出一步的刹那，原本明亮的宴會主廳，突然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