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在雪國的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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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如怒濤般咆哮著,裹挾著無數雪沫子狠狠地抽打在飛行神獸的羽翼上。陳典緊緊地坐在獸背上,他的一隻手牢牢地護著身旁的陳思唐,以免他被這狂暴的風雪吹落。然而,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頻頻落在另一側的盈袖身上。
    盈袖身披一襲潔白的狐裘,那狐裘的毛領在風中翻飛,仿佛與漫天飛雪融為一體。她靜靜地坐在那裏,微微眯起眼睛,凝視著下方那片茫茫的雪原,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她和這片無垠的白色。
    陳典的喉嚨有些發幹,他看著盈袖那被寒風吹得有些發紅的側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一路上都在斟酌著該如何對盈袖開口,可此刻,當他真正麵對她時,那句早已在心中默念了無數遍的話,卻像被這肆虐的風雪吞噬了一般,怎麽也說不出口。
    終於,飛行神獸緩緩降落在雪國宮殿前的廣場上。陳典抱著陳思唐跳下獸背,盈袖也緊隨其後。進入宮殿的暖閣,室內的炭火劈啪作響,帶來陣陣暖意,但這溫暖卻似乎無法驅散陳典心頭的那股滯澀。
    陳典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他對雪凝說道:“你先帶思唐去安置一下吧。”雪凝點點頭,帶著陳思唐離開了暖閣。
    當暖閣裏隻剩下陳典和盈袖兩人時,陳典突然覺得有些局促不安。他轉過身,麵對著盈袖,卻發現自己的指尖竟然在微微發顫。“盈袖,”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壓抑著某種情緒,緩緩地開口說道。
    他先是講述了跟隨雪凝回到雪國的經曆,以及後來如何冒險營救她的過程。每一個字都被他盡量說得平緩,但當提到“我和雪凝早已結為伴侶”時,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他不敢去看盈袖的眼睛,仿佛那裏藏著他無法麵對的東西。他繼續說道:“雪國的族規你也是知道的,她身負血脈傳承的責任,所以我……我必須留在這裏,等待和她生下兩個孩子之後,才能陪你回到大陳國。”
    他急於將這一切的前因後果都解釋清楚,於是又匆匆忙忙地說起雪國長老的囑托,以及他對雪凝的承諾。他的話語有些語無倫次,像是在為自己辯解,又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終於,陳典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盈袖。他看到盈袖原本明亮的眼眸正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那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沾著些許細碎的水汽。
    他的心像是被一把冰冷的雪刃狠狠地割過,一陣刺痛襲來。他知道自己對盈袖不公平,可他又無法舍棄雪凝,更舍不得盈袖和他們的孩子思唐。
    盈袖微微垂著頭,雙眼凝視著地麵,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她腳下的那一方土地。她的手指緊緊地攥著衣角,似乎這樣能給她一些力量,讓她不至於在這一瞬間崩潰。
    暖閣裏的熱氣如同一股洶湧的洪流,將她緊緊包圍,讓她的臉頰漸漸泛起紅暈,仿佛熟透的蘋果。然而,與這灼熱的空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那冰涼的眼眶,淚水在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滑落。
    其實,盈袖早就察覺到了陳典和雪凝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她曾無數次在心中暗自揣測,他們之間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感。但當她真正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的那道防線還是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一般,瞬間土崩瓦解。
    她好想質問陳典,問問他是否想過她獨自一人在大陳國的日子裏,是怎樣地牽掛著他。她更想問他,在這“必須留下”的決定中,是否有哪怕半分是顧及到她的感受。然而,當這些問題湧上心頭時,她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開口。
    最終,盈袖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那聲音輕得如同羽毛飄落,幾乎讓人難以察覺。“我懂。”她緩緩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看似平靜的笑容,可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雪國需要她,你有你的責任,我……我明白。”
    盈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因為她害怕隻要再多說一句,那強撐起來的鎮定就會像破碎的鏡子一般,徹底崩塌。她看著陳典,他的眼中充滿了愧疚,她知道,再多的抱怨也已經無濟於事。他已經做出了決定,而她,除了理解,別無選擇。
    陳典凝視著她那故作堅強的麵容,心中愈發不是滋味。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肩膀,給她一些安慰,但卻被她巧妙地避開了。
    陳典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翻湧的情緒,他緩緩說道:“我會讓你們留在這裏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是在對自己許下承諾。
    他接著說:“雪國雖然寒冷,但至少這裏是安全的。我不會再讓你和思唐受到半分的委屈。”他的目光緊盯著盈袖,希望能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回應。
    然而,盈袖並沒有說話,她隻是默默地轉過頭,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那雪花潔白無瑕,如鵝毛般輕盈地飛舞著,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銀裝素裹所覆蓋。
    盈袖的心情宛如那漫天飛舞的雪花,迷茫而又無助。她深知陳典亦有他的苦衷,但內心的苦楚卻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嶽,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甚至連呼吸都伴隨著陣陣刺痛。
    時光悄然流逝,轉眼已過去了大半年。陳典和雪凝的第一個孩子即將降臨人世,這原本應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然而盈袖的心中卻隻有無盡的酸楚。
    盈袖與思唐隨著陳典一同在這裏生活了許久,他們逐漸適應了這個寒冷卻又充滿歡樂的地方。盡管如此,大家心中始終牽掛著大陳國的局勢。
    好在雪凝派遣的使者傳回了消息,令人稍感寬慰的是,在陳輝的統領下,大陳國目前局勢穩定,成功抵禦了妖魔和哈呀金丙的數次猛烈攻擊。目前,整體形勢正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在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裏,一個用雪玉雕琢而成的小生命,宛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靜靜地躺在冰藍色的繈褓中。當這個小生命發出第一聲啼哭時,那清脆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整個冰國,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陳典站在一旁,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著,仿佛生怕驚醒了這個脆弱的小生命。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嬰兒額間那枚淡金色的雪花胎記,那胎記宛如一片雪花,在嬰兒的額頭上綻放著獨特的光彩。
    雪凝躺在床上,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但當她看到新生兒的那一刻,一抹紅暈湧上了她的臉頰。她溫柔地將新生兒的小手攏在掌心,感受著那小小的拳頭帶來的溫暖。而那小小的拳頭,正緊緊地攥著一縷從冰雕窗欞透進來的陽光,仿佛在抓住生命中的一絲希望。
    就在這時,雪國國王踏著冰晶台階匆匆趕來。他的玄狐裘袍上還沾著殿外的碎雪,仿佛他是從一個冰雪的世界中飛奔而來。當他走到嬰兒身邊時,他那枯瘦的手指輕輕地觸碰到了嬰兒溫熱的臉頰。
    就在這一刹那,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國王那銀白的胡須突然像被風吹動的雪花一樣,簌簌地抖動起來。而他那已經三十年未曾融化的眉心雪紋,竟然在這一刻,如同被春風拂過的冰河一般,綻開了細小的裂紋。
    國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震落了穹頂垂掛的冰棱,\"傳我令!\"他的聲音充滿了喜悅和激動,\"敞開冰窖裏窖藏百年的漿果酒,讓所有子民都嚐嚐這份甜!\"就在一瞬間,雪國的十二座冰塔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同時亮起了暖黃色的燈火,將整個雪國都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光芒之中。
    馴鹿們拉著裝滿糖果的雪橇,在雪巷中穿梭著,它們的鈴鐺聲清脆悅耳,仿佛是雪國的精靈在演奏著美妙的音樂。孩子們則用凍住的月光雕刻成燈籠,掛在每一個街角和窗前,這些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雪國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在廣場的中央,一堆篝火熊熊燃燒著,火舌舔舐著夜空,將周圍的積雪都映照得通紅。戴著獸皮帽的老人們圍坐在篝火旁,舉杯痛飲著熱酒,他們的笑聲和談話聲在夜空中回蕩。
    裹著羊毛鬥篷的少女們則在篝火旁跳起了傳統的踏雪舞,她們的舞步輕盈而優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朵上一樣。隨著她們的舞動,冰麵上濺起的每一朵雪花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如同祝福一般灑落在人們的身上。
    陳典抱著繈褓站在宮殿的露台上,他的目光穿過熱鬧的人群,落在了遠處的雪山上。雪凝依偎在他的肩頭,輕聲哼唱起雪國古老的搖籃曲,那歌聲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人們的心間。遠處傳來的骨笛聲,與雪凝的歌聲交織在一起,在結滿霜花的夜空裏久久回蕩,仿佛是雪國的靈魂在訴說著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