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開始震動，天空被劈成兩半。
    虞真感受到了難以承受的靈力震蕩，她墨色的眼眸中好像還停留在半空之中剛剛猛烈相撞的兩道光影。
    一黑一白，如黑夜與白晝，不可相容，天然對立。
    隨著大地崩裂，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天空之上如流星般墜落，隨後猛地砸向了懸崖的方向。
    謝臨淵吐出一口鮮血，麵色如紙。
    他站在懸崖邊緣，一身黑衣已經被鮮血浸透，紅色的血液在黑色的布料上並不明顯，卻因為浸透得太多太沉，正順著衣擺往下墜落。
    不過一會兒，他站立的地方便全都是豔紅的花。
    聞玄度站在他跟前。
    比起謝臨淵，他狀態顯然要好得多。
    他知道謝臨淵已是強弩之末，也深知謝臨淵就是一個肆意報複他人，甚至想要殺了所有牽扯到滅門事件的所有人。
    但他對他，卻有些不忍起來。
    而歸根到底，卻是因為謝臨淵在麵對那隻小狐狸時，透露出的一絲善意。
    這令聞玄度隱約覺得，若是當年謝臨淵沒有經曆滅門的慘痛，恐怕也隻是一個一心修煉的良善之輩。
    隻是……他終究還是走偏了道。
    聞玄度抬起手，手中靈劍直指謝臨淵：“你還是不願嗎？”
    “何須多言？”謝臨淵並不在意生死，在這種時刻，他竟還感受到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平和之感，“我若是你，早已動手。”
    聞玄度咬緊牙關，眸光微閃：“你就如此執迷不悟？”
    謝臨淵突然笑了出來。
    他說：“執迷不悟？你若是我，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聞玄度知道知道，若他勸得動，謝臨淵也就不會是謝臨淵了。
    他不過沉默一瞬，靈劍便開始震蕩出耀眼的白光，浩蕩的靈力在劍身上匯聚，在正式動手之前，他說：“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那我便成全了你。”
    靈氣震蕩，如萬丈高山，匯聚成冰寒巨劍，勢如破竹般，向著勉力站立的黑色人影襲去。
    謝臨淵勾了勾唇角，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他確實已是強弩之末，但卻未必不能在死之前拉一個墊背的。
    靈力緩緩勾動內腑之中靈力的源泉，它頓時如翻騰的岩漿，摧枯拉朽般帶著一種決然的崩壞感，往外蓄力，爆發。
    “自爆？”
    聞玄度那雙始終溫潤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
    他正要收劍遠遁，卻看見一顆白色的毛團坐著一隻小小的飛舟往謝臨淵的方向衝了過去。
    “謝臨淵！”
    它聲音不大，但在五感靈敏的修士耳中，卻極為明顯。
    這個聲音不僅讓聞玄度睜大了眼睛，就連一臉平靜的謝臨淵，都露出了難得的詫異。
    小狐狸飛舟的速度其實並不算太快，但它偷偷摸摸接近兩人時距離他們並不遠，因此聲音剛到，它也便出現在了謝臨淵跟前。
    謝臨淵麵色一變，來不及說什麽，隻能一隻手抓住它，強行打斷自爆進程。
    這一決定，讓他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但聞玄度的劍光卻已經收不回去。
    謝臨淵麵色如紙，抓著小狐狸用最後的靈力往聞玄度的方向一拋——
    “帶它走。”
    聞玄度手上靈力一蕩，一把便抓住了那隻小狐狸。
    他摟緊了毛團子，眼神卻落在了謝臨淵身上。
    劍光帶著浩蕩的攻擊力直接往他站立的地方當頭劈了下去。
    他眼前一花，在巨大的震蕩之後便再也沒有看見那個黑色的身影。
    聞玄度一臉凝重，垂眸看向了懷中的小狐狸。
    “你……”
    跟著我走吧。
    這句話他隻說出了一個字，便感到手背傳來一陣刺痛感。
    小狐狸的牙齒死死的嵌在他的皮膚上，沒有咬破也不可能咬破。
    他卻能夠察覺出這隻狐狸透出的恨意。
    “我不要你管！”
    小狐狸四肢並用，拚命從聞玄度的懷中掙脫了出來。
    理智告訴她，聞玄度的做法符合男主，亦符合正道，但她卻還是不免厭惡他。
    小狐狸一落了地，便再次召喚出自己的小飛舟，飛快地往懸崖邊上衝。
    那裏已經如同一片廢墟，巨大的劍痕像一道深穀，而那懸崖卻比留在崖壁上的劍痕更深。
    她沒有看見謝臨淵的屍體，目光自然落在了萬丈深淵下。
    不過略一思索，她便乘著小飛舟衝了下去。
    聞玄度來不及阻止，也沒有阻止的理由。
    謝臨淵明明可以用自爆拉他下水，卻在即將成功的時候竟為了一隻小狐狸停了下來。
    謝臨淵……
    本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聞玄度收了劍，深深的看了一眼懸崖之下。
    他阻止謝臨淵傷害無辜的人，卻也不會放過滅了謝臨淵滿門的人。
    公平公正，全都抵消才對。
    他隻想無愧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