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發現了一個規律，就是她不能離蕭懨千步遠。
    雖然她可以穿牆，穿山，穿樹，但是飄的速度依舊跟她步行的時候差不多。
    蕭懨輕功極好，每當林昭月超過一定的範圍，便會立刻被他拉到身邊。
    冷宮裏，所有的內侍和禁軍全都提著水桶去滅火，一桶一桶的冷水下去，然而那火卻沒有被滅的跡象，反而燒得越發的旺，瞬間吞沒著整座冷宮。
    林昭月看著眼前的大火，終於明白了柳依依剛剛要說的是什麽了，她想毀屍滅跡。
    這麽大的火，估計她的屍體已經被燒成灰了。
    死無全屍，柳依依真狠！
    林家上下，皆死無全屍……
    林昭月握緊拳頭，抬腳走向火海。
    至少，她最後再看一眼自己的屍首。
    林昭月剛走了兩步，忽然一道身影穿透她的身體，提著濕棉被朝著火海奔去。
    “陛下不可！”
    有人大聲喊道，然而那身影連停都不停一下，徑直衝入火海中。
    “陛下衝進去了，快救人，快滅火……”
    原本就混亂的局麵因為蕭懨這一舉動，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林昭月看著蕭懨毫不猶豫的衝進火海的背影，有些反應不過來。
    火那麽大，蕭懨他是不要命了嗎？
    他這是在做什麽？
    明明隻是一縷遊魂，可當火舌燎舔過她的魂體時，她好像還能感受到那灼燒的疼痛。
    林昭月走向她躺著的那堆稻草堆前，那具屍體被燒得麵目全非，皮肉早就被燒焦了，隻剩一具屍骨。
    林昭月第一次看到蕭懨這副狼狽恐怖的模樣。
    雙瞳充血，脖子上凸起一根又一根的青筋。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昭月的錯覺，或是光影的浮動，她總感覺他的血在蠕動。
    蕭懨看著那具燒焦的屍骨，眼神卻是空的，隻是嘴唇不斷的呢喃著她的名字。
    “昭昭……昭昭……”
    心髒劇烈抽痛著，一陣接著一陣，突然，喉頭湧上腥甜，他嘔出兩口血來。
    林昭月掃了一眼那血跡，而後頓住。
    還沒等她看清楚，火舌已經卷過那癱血，最後地上隻剩一片幹枯的暗紅。
    蕭懨的眼神從空洞變得凶起來，他突然就像發了瘋一樣，拿著那一床濕棉被，去撲那屍骨上的火。
    眸色紅得嚇人，他的下顎線繃得很緊，原本殷紅的嘴唇此刻變成一片灰色。
    火舌燎過他的頭發，衣裳，可他卻全然都不管不顧了。
    瘋子，有病！
    她都死了，他如今做這些又有什麽用？
    “林昭月，你不準死！你不準死，聽到沒有？你說過會陪朕一輩子，你不準食言，不準……”
    這大概是林昭月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蕭懨哭，他的眼淚一顆顆砸下，滴在地上，又很快被火氣蒸發掉。
    他嘴裏一直念叨著兩人從前的承諾誓言。
    她以前的確說過很多類似這樣的話，她說會陪他一輩子，也說過會喜歡他一輩子，當時的林昭月說這句話時，是真心的想要陪著他，歡喜著他。
    可那時的林昭月並不知道，他們之間，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有了那麽多的傷害，隔著林家那麽多條人命，她不敢再喜歡，也不能再喜歡。
    “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我們的皇兒嗎？你醒過來，朕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皇兒？
    嗬！
    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你不是想你的阿爹阿娘嗎？你活過來，朕就帶你去江南找他們……”
    林昭月剛剛心髒隱隱有些抽痛，可聽到他提到孩子和她的阿爹阿娘，眼神瞬間冷下來，心堅硬如鐵。
    他連死人都要騙，她的阿爹死在北陽關，阿娘被他砍了頭，早就死透了。
    林昭月就站在一邊，冷眼旁觀他的崩潰和絕望。
    假惺惺，她都死了，他還要做戲給誰看？
    火終於被他撲滅，蕭懨的身子像是被卸去所有的力氣，腿軟得像麵條，就那樣重重的跪在她的屍骨前。
    鋒利的木刺紮進他的膝蓋，尖銳的疼痛傳來，鮮血淋漓，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隻是顫著手去觸摸那屍骨。
    那屍骨上還有被烈火灼燒過的溫度，滾燙如碳火，他抓著那屍骨，皮膚很快泛紅，起水泡。
    “昭昭，你睜開眼睛看看朕，你不是要報仇嗎？朕便在這裏，任你處置，隻要你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