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封後大典？
    她不是已經重生了嗎？
    她不應該是在北陽關嗎？
    林昭月茫然的環顧四周，熟悉的宮殿，熟悉的人，她甚至還看到早就被宣平侯親手砍掉頭顱的嫡長子柳泊簡。
    冬日的陽光灑在金鑾殿的金頂上，天空開始飄起細雪，雲層遮日，天空開始一片白茫茫。
    林昭月看到雪花飄到蕭懨冷肅的眉眼處，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空，再收回視線時，黑眸與她四目相對。
    有那麽一瞬間，林昭月全身僵硬。
    可他的目光隻是輕飄飄的從她身上掃過，繼而看向朝他緩緩而來的柳依依，好似看不到她一般。
    林昭月察覺到不對勁，特意在那些官員麵前亂晃，可卻沒有任何人有反應。
    她看了看地麵，她沒有影子。
    林昭月心中一慌，便要朝冷宮而去。
    如果這是真的，那她現在大概率隻是一縷遊魂，她要去看看她的屍身。
    難道重生一世都是假的？
    不過就是她臨死前的幻想？
    那她阿爹阿娘阿姐兄長……她不信。
    林昭月急切的往外走，不，更準確的是飄，可還沒等她飄出宮門，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了回來。
    嚐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她隻能停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柳依依滿臉笑容的登上禦台。
    蕭懨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立於殿前，俯瞰殿下的文武百官。
    隨著禮官高聲的“拜”字，各級官員將士皆朝著他們行九叩大禮。
    林昭月不知道遊魂該是怎麽樣的狀態，她是覺得自己除了實體，碰不到任何東西任何人，什麽也做不了，但是她卻又有真實的情緒。
    就比如現在，她現在就能感受到真實的憤怒，恨不得抽他們的筋扒他們的皮飲他們的血肉。
    她這麽想著，也這麽做了。
    她衝上去，就對著兩人左右開扇，可她拚盡全力，卻連他們的頭發都紋絲不動，更別提什麽傷害了。
    她開口，咒罵他們，可除了她，沒人能聽到她的聲音，最後她將自己折騰累了，便坐到蕭懨的龍椅上。
    兩人在她麵前手牽著手，林昭月看得心煩，便將目光移到別處。
    大典進行到後半段時，她看到宮門口進來兩個鬼鬼祟祟的宮女，林昭月認得她們，那兩人是柳依依放在冷宮裏監督她的人，對她動輒打罵，每日強喂她吃餿飯泔水。
    她們神色慌張，顯然是已經發現她死了。
    林昭月飄到她們身邊，如果她是話本中的厲鬼，此刻一定對她們百般折磨，可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既不能為家人報仇，也報不了自己的仇。
    真是無用！
    生前無用，死後亦無用！
    林昭月跟上她們，便見二人偷偷的走到柳依依的心腹旁。
    那心腹瞧見她們兩人，眉頭皺了皺，仔細查看周圍的情況，見無人注意她這邊，這才領著兩個宮女到角落裏，壓低聲音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娘娘這麽重要的日子你們不好好在冷宮待著，來這做什麽？沾了一身的晦氣，小心娘娘知道了扒你們的皮。”
    “金珠姑娘，我們本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娘娘，可……”
    說話的宮女停頓著，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慌亂。
    瞧著兩人的樣子，金珠厲聲道：
    “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那兩個宮女嚇了一跳，趕忙躬起身子，道：
    “金珠姑娘，關在冷宮裏的那個賤人……她……她死了？”
    金珠眼睛立刻瞪大，道：
    “你們說什麽？”
    那兩個宮女被金珠這一問，額上立刻冒出冷汗，又重複了一遍，道：
    “關在冷宮裏的廢後，她死了，午時我們去給她送飯，她已經沒了氣息。”
    “廢物，真是廢物！你們兩個沒有給她續命丹嗎？怎麽會突然死了？”
    是的，柳依依雖然百般折磨她，但是每日都給她續命丹，否則她折磨了她那麽久，她早就死了。
    林昭月剛開始不解，後麵便覺得，她大抵就是為了折磨她才不會讓她這麽輕易的死去。
    “奴婢喂了，可不知為什麽還是死了。”
    金珠咬牙，道：
    “此事先瞞著，不許向任何人泄露，知道了嗎？”
    “是，奴婢知道了。”
    兩個宮女顫抖的應著，顯然害怕至極。
    林昭月倒是有些疑惑，為何她們欺辱她時，不見她們有半分懼意，如今她死了，她們倒像是下一刻就要被誅九族一般，怕得要死。
    難不成是怕連累到柳依依？
    林昭月嘖笑。
    就憑現在蕭懨對柳依依的愛，就算柳依依在他麵前將她親手殺了，他估計也隻會說一句死便死了。
    林昭月伸手帶著恨意的掐著兩人的脖子，可卻沒什麽用。
    帶著一肚子氣，她沒再管那兩個丫鬟，跟上金珠的步伐。
    跟著金珠回去時，冊封儀式已經結束。
    按照禮儀流程，冊封儀式結束後便是設宴宴請百官。
    眾人朝著宴會廳走去時，林昭月也飄了過去。
    她的身體可以在任何東西穿梭，因此她不怕摔倒，也不用看路。
    她到現在都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她死後的世界還是她重生後的某個夢境中。
    如果是死後，為何柳依依手上的銀鏈與她被蕭懨關在東宮時的一模一樣？
    蕭懨和柳依依並肩走在一起，這時，金珠過來，道：
    “娘娘如今身懷六甲，今兒天氣又冷，該是要好好保暖才是。”
    柳依依和金珠對視了一眼，主仆兩人的默契瞬間就讓柳依依明白金珠是有話要說。
    她對著旁邊的蕭懨道：
    “懨哥哥，依依去添件衣服。”
    就算是在人前，柳依依依舊可以任性的叫蕭懨懨哥哥，足見蕭懨對她的寵愛。
    蕭懨點了點頭，囑咐道：
    “下雪路滑，小心些。”
    柳依依福了福身子，帶著金珠往坤寧宮走去。
    林昭月猜金珠是要將她的死訊告知柳依依，她想知道柳依依要如何處理她的屍體的，便跟了上去。
    遠離了人群，確認周邊安全後，柳依依一邊摸著自己凸起的肚子，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發生了何事？”
    如今她已經執掌了鳳印，隻待她肚子裏的兒子平安生下來。
    金珠壓低聲音，道：
    “娘娘，剛剛玉珠、銀珠來報，林昭月在冷宮…死了！”
    柳依依放在肚子上的手頓住，她抬起頭來看她，眼神淩厲：
    “她怎麽會死？不是叫你們每日喂續命丹嗎？”
    金珠一下子就跪在地上，道：
    “奴婢也不知，明明已經喂了續命丹，為何那賤人還是死了！”
    柳依依握緊拳頭，罵道：
    “那個賤人，早不死晚不死，怎麽偏偏這個死！”
    她眼神閃爍，略微沉思片刻，道：
    “此事絕對不能讓皇上知道，你去……”
    林昭月剛要聽到關鍵時刻，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強行拉了回去。
    等她反應過來，周圍的一切都暗了下來，她觀察了一下四周，意識到這是禦書房。
    禦書房裏，門窗都關著，昏暗的光線讓人看不清人的表情。
    此刻的蕭懨立在一個架子前，跟剛剛在柳依依麵前的溫和判若兩人，滿臉冰霜。
    “你說什麽？林昭月死了？”
    不知為何，林昭月居然從他聲音裏聽出壓抑的怒氣。
    怒氣？
    大概也是跟柳依依一樣，嫌棄她死的不是時候吧！
    “屬下確認過了，林姑娘確實已經沒了氣息。”
    蕭懨臉色慕的一白，手強按在胸口處，林昭月明顯感覺到他的氣息不穩，好似在承受某種巨大的痛苦。
    林昭月撇嘴，剛要嘲笑他裝模作樣，突然，外麵火光衝天，濃煙遮雲蔽日。
    “走水了，走水了，快看，冷宮走水了。”
    “怎麽會突然走水呢？”
    “救火，快救火……”
    這火實在太突然，又是在封後大典上，頓時整個皇宮亂成一團。
    聽到動靜，還沒等林昭月反應過來，蕭懨已經打開房門，施展輕功，朝著冷宮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