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嫋嫋，林昭月和楚白在小茶幾前相對而坐。
    丁冬給兩人倒茶後，便退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寧溪鬼鬼祟祟的將耳朵貼在門上，丁冬剛要叫喊，寧溪便朝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寧溪第一眼看到長得過分好看的楚白，便知他是兒子的情敵，如今蕭懨昏迷不醒，她可不能讓楚白翹了兒子的牆角。
    丁冬很快會意，不動聲色的走出林昭月的視線後，又立刻學著寧溪將耳朵貼在門上。
    屋內，林昭月喝了一口茶後，率先開口道：
    “九皇子，你的傷勢如何了？”
    “勞小姐掛心，小白已經沒事了。”
    林昭月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沒事就好，如今你貴為赤燕國九皇子，喊我小姐有些不妥，便跟其他人一樣喚我林二小姐便可。”
    雖然有些過於官方，可楚白比她小，讓他叫昭昭有些別扭。
    楚白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半響，道：
    “可在楚白眼裏，你一直是小姐。”
    不過一個稱呼，若是在糾正下去，便傷人了。
    林昭月笑了笑，打破略微僵硬的氣氛，道：
    “不過一個稱呼，你怎麽舒服便怎麽叫就好。”
    說著，林昭月頓了一會，打算跟他聊一些高興的話題，便道：
    “聽說你成親了？恭喜恭喜，原本該是給你隨禮的，可那兩年我在沿海那邊，對外麵的事情知之甚少，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給你補上。”
    楚白低垂著頭，半響，開口，卻沒回答林昭月的問題，而是道：
    “赤燕國內鬥很嚴重，表麵上雖說是皇族掌權，但實際是五大部落的爭鬥，我跟她們，隻是各取所需。”
    聯姻結盟固權，於皇室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當今陛下。
    林昭月突然語塞，而且關於別國政務上的事情，她不好再多問，憋了半響，道：
    “那可有比較中意的女子？”
    楚白這個年紀，最是容易情竇初開的時候。
    楚白看著眼前的林昭月。
    少女明眸皓齒，紅唇微勾著，人比之前清瘦了許多，昔日的嬰兒肥幾乎完全沒有了，明亮的杏眸微微帶著笑意，倒映著他的樣子，可眼中，卻並沒有對他的一絲情意。
    想起剛剛她牽著蕭懨的手的樣子，楚白心下酸澀，心髒有一陣細密的痛感。
    他原本想要徐徐圖之的，可是他感覺若是今日不說，以後便沒有機會了。
    “楚白有喜歡的人。”
    聊這種話題注意一些分寸就好，比他說的聯姻要好聊。
    林昭月眸中一喜，順著他的話道：
    “哦？哪家的姑娘？性子如何？”
    “林家的姑娘，性子歡脫，心性純良，愛憎分明，有心事時便經常愁眉不展，喜歡吃喝玩樂卻心性堅韌，會醫，會武，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重情義，心有些軟，偶爾有點小迷糊，最喜歡綠色……”
    林昭月越聽，越覺得那人跟自己很像，而且都姓林。
    楚白說完，觀察著林昭月的反應，結果林昭月下一句便道：
    “我覺得她性子跟我有些相似，應該處得來，可惜她在赤燕國，若是在京城，我們應該能處成朋友。”
    楚白不知該說她遲鈍還是傻，亦或是，她根本就沒往他喜歡她那方麵想過。
    他無奈的扯了一下嘴唇，道：
    “小姐，楚白心悅的，一直是你。”
    楚白心悅的，一直是你……
    楚白的話砸在她的耳膜上，林昭月突然像個木頭一樣，所有的動作都僵住，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抬眼看著他，他眼中的情意明顯，不似作笑。
    林昭月突然忙起來，她拿起桌上的茶杯，連喝兩口，腦瓜子轉啊轉。
    楚白什麽時候喜歡她的？為什麽喜歡她？
    這一世，她跟他接觸的時間並不多，沒超過兩個月。
    論樣貌，他本來就長得比她好看，論才情，她也比不上他，錢權，他是赤燕國九皇子，能率領二十萬大軍前來，這種東西自是不缺的。
    那最可能的一點，大概便是……她將他從黑市帶出來……
    林昭月放下茶杯，輕咳兩下後道：
    “九皇子，我這麽說你可能無法理解，其實我將你從黑市帶出來，是因為你對我有恩，而且救你，於我而言，不過順手的事情，你會不會是將恩情……”
    “小姐，楚白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分得清恩情和喜歡。”
    林昭月沉默了半晌，突然話鋒突變道：
    “那好吧！其實我也喜歡自己，畢竟我這麽好看這麽優秀，很難不喜歡。”
    楚白：……
    他喜歡的是個什麽？
    楚白沒讓她混過去，開口道：
    “要是三皇子一直醒不過來呢？”
    “他本就是因為我才受的傷。”
    “所以你要守他一輩子？”
    林昭月看著他，半晌，開口道：
    “說個現實問題，要是三皇子真的醒不過來，聖上也不可能放過林家。”
    楚白：……
    “我可以請旨，娶你回赤燕……”
    林昭月直接伸手打斷他的話，道：
    “別，我可不想因為我而影響兩國之間的關係。”
    即使兩國聯盟，卻並不是堅不可摧的，等哪天若是涉及根本y問題，該打還是會打，她可不想到時候成為導火索，遺臭萬年。
    楚白看著她的眼睛，見她沒有一絲動容，心裏發苦，卻也知道再說下去沒有意義。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道：
    “若是日後小姐在安國待膩了，便來赤燕，看看赤燕的風光，一望無際的草原，牛馬成群，湖泊清澈，小姐應是會喜歡的。”
    林昭月應道：
    “好……”
    ……
    楚白的話點醒了寧溪，若是蕭懨真的醒不過來怎麽辦？
    那豈不是耽擱了昭昭？
    看著給蕭懨喂藥的林昭月，寧溪眼中閃過糾結，等她喂完，寧溪還是決定跟林昭月聊清楚。
    “昭昭，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懨兒醒不過來怎麽辦？”
    林昭月捏著藥碗，看著床上昏迷的蕭懨，道：
    “本就是我捅的他，我會一直等他醒來。”
    寧溪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半響，道：
    “昭昭，那天你情緒失控，是因為懨兒是不是？從你的反應來看，他對你的傷害大概很深，你確定，日後對他真的毫無芥蒂嗎？有些事情，就像根刺一樣，就算拔出來了，也會留洞。”
    林昭月抿唇，沉默許久，道：
    “師父，你總說，每個人都是完整的個體，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既然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棱角碰撞，勢必會有傷害，沒有誰生來就該是誰的完美戀人，我跟他誤會頗多，我隻要確信，他在朝我奔來，用盡一切力氣，我便有，再次重來的勇氣！”
    她向來，敢愛敢恨。
    寧溪看著林昭月，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林昭月的能量，比她更強。
    她說這句話時，並不是說她非蕭懨不可，而更多的是，不想留遺憾。
    待他如翡，願此後無悔！
    堅定，坦誠！
    寧溪自認，做不到她那般。
    她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一直跟著她媽媽生活，她媽媽是典型的女強人，是中醫專家，也是寧氏藥業集團的總裁。
    媽媽很愛她，也對她很嚴格，對她有極其嚴格的評分製度，導致她後來跟人相處時，心裏也會自動給人打分。
    要是誰誰做的某些事情達不到自己的預期，就會在心裏給人減分，等那人低於及格線了，就會將那人踢出自己的圈子。
    她對蕭璋也是如此。
    蕭璋不愛她嗎？
    愛！很愛。
    這她都知道，可他在她心裏不及格了，讓她痛苦了，他就隻能出局。
    給人打分，結果隻會是不斷減分。
    林昭月的勇氣和堅定，是她所沒有的。
    昭昭說得對，沒有誰生來就該是誰的完美戀人。
    磕磕絆絆的相愛，再努力學習成為對方的完美伴侶，修正棱角，接納包容……
    若是最終還是分開，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