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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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皇城。
    隨著天色亮起,坐落在皇家園林內的望海小築,喬銀也走到了一間臥房之前。
    臥房的床榻上,躺著一名中老年男子。他的右手伸在錦被之外,手背上紮著一隻空心小針,小針尾端用鴨腸連接在床頭掛著的一顆椰子之上。
    “皇上,臣無禮了。”
    喬銀走到床前,伏身跪下,拔下了針頭。
    皇帝微微喘氣,緩緩坐起身來,之後去淨室出恭;重新回到房中時,已是神采奕奕。
    “喬愛卿,真有你的!沒想到泯南的醫術居然如此高明,能幫朕脫胎浣血。”
    活動了一下身體,皇帝很是欣慰。哪怕隻是心理作用,他都覺得精神旺盛了不少。
    喬銀笑道:“這全托皇上鴻福,泯南新政才能推廣順利!這幾天皇上身體已調停停當,臣這就幫您服用‘安胎丸’,一舉踏入先天!”
    “怎麽……不是人元大丹嗎?”
    皇帝聽了,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些年他勤修苦練,武道已然達到頂尖武師,不過因年事已高,很難踏入先天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有高人幫他服用煉化“人元大丹”,突破這重障礙。
    隻要突破先天這重分水嶺,皇帝就能改善體質,延年益壽,多活上二十年不成問題。
    喬銀連忙解釋道:“皇上不要見怪,這‘安胎丸’其實就是‘元嬰丹’,泯南為了避人耳目才這樣叫的。‘人元大丹’服用之後靈肉合一,直接成就先天巔峰,因此藥性剛猛,恐怕不適宜皇上的身體;‘元嬰丹’則不然,它是將藥性一分為二,一半養母,一半養子!如若常人服用,則是跨過先天門檻,之後再用上周年半載慢慢消化餘下的藥性。”
    “原來如此!”
    皇帝如今武道也算小成,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以他的年紀,的確經不住猛藥,但以目前頂尖武師的修為,再以溫和的藥力輔助,邁入先天還是有很大指望的。
    說著,喬銀已在臥室地板上放下了兩枚蒲團,請皇帝坐了,自己也在對麵坐下。
    然後,他掏出一隻小瓷瓶,交到了皇帝手上。
    皇帝打開瓷瓶,倒出一枚通體粉紅,散發著幽香的藥丸。藥香撲鼻,不由得讓人心肺舒暢,仿佛渾身的毛孔都一同散發出香氣。
    見喬銀微微點頭,皇帝便將藥丸放入口中,輕輕一吞。
    龍眼大小的藥丸,吞下去時卻無比潤滑,與舌底生出的津液一道流入了腹中;之後,一股淡淡的溫暖從胃中湧起,隨後漸漸擴散開來,撫熨著每一寸髒腑器官。
    皇帝也感覺身體開始發熱,微微燥出了一身細密的汗味,仿佛從初春步入了盛夏。
    不過正如喬銀所說,元嬰丹的藥性非常溫和,因此皇帝隻感到燥熱,呼吸急促,好像在炎炎夏日趕路一般,雖然辛苦,卻並非無法承受。
    隨後,喬銀的聲音也在他耳邊想起:“皇上,把身體交給我控製!我幫您演示一套‘靈猿吐息法’,您將之記下,日後慢慢揣摩。”
    皇帝微微點頭,便閉上眼睛。一滴汗水已經順著他的鼻尖落了下來。
    之後,喬銀的一枚念頭從眉心遁了出來,足有牛頭般大小,內部流轉著五色雲霞,顯得無比絢麗;這枚念頭輕輕一閃,就遁入了皇帝眉心的“精元上胎”。
    這一刻,皇帝原本有些紊亂的喘息逐漸變穩了節奏,每一次呼氣都能牽動五髒之力,將廢氣完全吐出,每一次吸氣也能利用六腑之量,將清氣完全吸入。
    呼……
    吸……
    呼!……
    吸!……
    如此,喬銀開始控製皇帝的身體,將身體完全調整到了先天高手的境界,然後再用這份境界消化著服下的元嬰丹,將藥性化入髒腑之中。
    久而久之,皇帝隻感覺呼吸吐納已經有了一絲慣性,隨著喬銀慢慢放開對他的控製,他自己也能依托這絲慣性繼續完成吐納修煉。
    這就像一個教人遊水的人,慢慢放開自己的手一樣。
    喬銀也並沒有完全離去,皇帝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他也會重新指正一下。
    直到皇帝完全學會了“靈猿吐息法”,終於能自行修煉,一種難言的成就感從他的內心升騰起來!
    其實這套功法,最早還是皇帝偷偷賜給太子李恩的,同樣是為了避人耳目,他讓人將功法抄錄在舊衫之上,賞賜給了自己的二哥。
    如今,喬銀用這套功法幫他煉化元嬰丹,一舉緩解肉身的衰老,有了繼續推行新政的底氣。
    緣分,就是如此奇妙。
    隨著時間慢慢過去,皇帝的吐納也越來越熟練,燥熱的感覺也終於慢慢淡去,髒腑也似乎在消化這股力量的過程中越來越堅韌。
    直到皇帝身上的汗氣逐漸消散,又感應到初春應有的清涼,髒腑中的燥熱也隻剩下最後一小團,沉積在肚臍之處,溫潤著丹田。
    這就是元嬰丹的神妙之處了。
    如果是有身孕的婦人,這股力量將成為胎兒的生命之源;普通人則會慢慢將之消化。
    “呼!……”
    終於,皇帝睜開眼睛,長長的噴出一口濁氣!
    之後他站起身來,微微走了幾步,活動了一下拳腳,然後猛然拉開“太祖長拳”的架勢,打出了幾勢招式,頓時勁風鼓蕩,勁力十足。
    唰……
    皇帝猛然一個提氣,施展出剛剛領悟出的靈猿身法,竟然一步就跨出兩三丈遠,奔到了院中。
    “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先天境界?果然不同凡響,朕終於踏入了先天!”
    這讓皇帝忍不住放聲長嘯,開心得像一個孩子。
    喬銀也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望著他,心中同樣感到高興。多年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
    每個人的天賦不同,注定了成就不同。但很多人都卡在入門的大檻上,其實邁過這個檻就能萬事皆順,喬銀如此,周近如此,皇帝同樣如此。
    少時,皇帝走了回來,感慨道:“朕現在感覺髒腑通透,身康體健,簡直獲得了新生一樣啊!”
    喬銀也情真意切的拱手道:“恭喜皇上,突破先天!”
    皇帝才終於平複下心情,隻說道:“當年朕微服出宮,有個老道見朕麵色操勞,說朕隻能活五十八歲!朕也知道他所言不虛。朕今年五十七了,若非喬愛卿有如此神通,恐怕咱們的新政有半途而廢的危險了。”
    “此乃皇上鴻福,大肅國運,臣豈敢枉自居功?”
    喬銀連忙又拱了一下手。雖然皇帝現在十分寵信,不過他絲毫沒有得意忘形。
    “哎,咱們現在還客氣什麽?”
    皇帝拍了拍喬銀的胳膊,心情好得不得了,“朕要是能再活二十年,定然能將新政的根基真正打下來!然後,再培養出一個後繼之君。”
    “……”
    對這些,喬銀倒是沒有搭話。
    因為他現在知道,皇後所生的兩位皇子都夭折了,如今唯一的皇子是皇貴妃所生。皇貴妃雖然尊崇,但到底是藩妃,理論上她的兒子是不能繼承大統的。
    “皇上說得對,事在人為。”
    所以權衡之下,喬銀用堅定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皇帝看了他一眼,見喬銀微微點頭,頓時明白了許多意思,也微微點了一下頭。
    最後,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了,今天還沒用早膳呢!愛卿餓壞了吧?”
    喬銀便笑道:“皇上,馬上就要中午了,皇上該傳午膳才是。”
    皇帝一愣,才發現天上的太陽已經快要登頂,不由得又笑了起來:“你看,原來咱們這一修煉,居然就是一上午啊?哈哈哈哈……好,傳午膳!”
    “是!”
    喬銀連忙走到小築的大門前,輕輕打開半扇門。見大太監許德全正坐在石階上打著盹。
    “許公公?”
    喬銀便半跪於地,輕輕搖了許德全一下。
    許德全睡得並不沉,似乎是他的習慣,人一晃就醒了,而且馬上抖擻精神!
    “喲,喬大人?怎麽著了?”
    喬銀堆笑道:“皇上精神不錯,可以傳午膳了。”
    “是!”
    許德全一挺腰,喬銀連忙扶他站了起來,慌得許德全連忙象征性的讓了讓:“哎呀,喬大人何必如此?這讓咱們做奴才的如何當得起呀……”
    “公公客氣了。”
    喬銀又摸出一把洋錢,放在了許德全手上,“公公,這是我們泯南新打造的銀幣,公公拿著做個紀念!就當是支持一下我們洋務了。”
    “喲,好體麵的銀餅子!”
    許德全很是開心,“咱家就喜歡這些個小玩意兒,如此就多謝喬大人了?”
    他收了銀子,很快就腿腳麻溜的辦差去了。
    結果剛走到尚膳監,就被一聲大喝打斷了:“站住!”
    許德全被嚇了一跳,同時心中也十分惱火;回頭一看,卻是一位身著華服,須眉如劍的男子。
    “喲,原來是司馬大人!”
    許德全連忙陪笑了一聲。
    司馬匡卻並不買帳,隻說道:“宗室考封在即,老夫為皇上和娘娘整頓宮中儀仗,你身為太監總管,居然如此不重儀態?成何體統!”
    司馬匡嗓音清亮而不失淳厚,而且字正腔圓,宛如雷霆一般驚人自省。
    “大人教訓得是,奴才知錯了。”
    許德全連忙端正了儀態,垂首縮肩。
    在皇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儀態,鳳子龍孫昂首挺胸,太監宮女就得低頭縮肩。許德全剛才得意忘形,走得龍行虎步,這屬於僭越大罪。
    司馬匡身為禮部尚書,更是宗人府掌院,就是皇子失儀都要訓斥,何況一個太監?
    “大典之時,你若再敢放浪形骸,老夫定不輕饒!”
    說完之後,司馬匡一甩大袖,龍行虎步的朝閱馬場的方向而去,隻留下咬牙切齒的許德全站在原地。
    “你個老不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