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宗祧之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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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司馬匡又來搗亂,駱誠國也從行轅內的陪案後站了起來,走到台樓邊,居高臨下的望向了他。
“司馬大人,喬銀乃聖賢之後,品德過優為超,如何不合禮製?她的武道更是武聖巔峰,與二十年前的宜親王一般無二,如何又不合禮製?”
言辭之間,滿是戲謔。
這就是入宗祧和不入宗祧的差別。
駱誠國的爵位就是鎮國公,因為他的祖父乃南肅開國功臣,薨逝後追封為毅勤郡王。雖然爵位傳到他這一代隻是鎮國將軍,但駱誠國的妹妹正是過世的駱皇後。
因此皇帝特別恩封,恢複了駱誠國鎮國公的爵位,並且世襲罔替,永入宗祧。
司馬匡這位“衍聖公”聽起來尊貴,但不入宗祧,在皇家大典之上就是君臣有別。
而且宗人府真正的宗令,乃是禮親王。府丞隻是管理禮儀的屬官而已。
因此其他人,也未免覺得司馬匡太多事。特別是在喬銀大顯身手之後,當真敗興。
考封是皇帝家事,你一外人摻和什麽?
“皇上!”
但司馬匡卻依然堅持己見。
“老臣此番絕無私心,實是為了大肅國體!爵位可待有功之後加封,卻不可在考場之上封王!此例若開,將複演北肅故事,萬望皇上三思!”
眼見皇帝的臉色已然不太好看,皇貴妃終於在旁邊輕輕叫了一聲:“皇上?”
“嗯,愛妃?”
皇帝也微微緩和了一下神色,衝她笑了笑。
見皇貴妃說道:“皇上,司馬大人雖然強硬了些,但說得也在情在理!考封關乎國家禮製,皇上切不可因一人而廢律法,大開先河。”
“……”
聽皇貴妃這樣說,皇帝原本發熱的頭腦也隨之冷靜了許多。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桌案,這裏始終鋪放著當年太子留給他的題字。
戒急用忍。
因此他又望了一眼伏跪在行轅之外的喬銀,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隻說道:“駱愛卿,把司馬愛卿請進行轅,不要讓外人看笑話。”
“是!”
駱誠國當即領會。
皇帝又對許德全說道:“繼續考試,人家大老遠來到這兒,別為咱們的事耽誤了。”
“是!”
許德全馬上反應過來,拿過名冊走到樓台邊上,再次放聲傳唱:“應——棠——!——”
“嗯?”
“怎麽回事?”
正在等著結果的考生們,都是一片茫然。直到許德全又高唱了一聲:“應——棠——!——”
考場邊,終於有人推了一下某個人:“唉,叫你呢?”
“哦,到——!——”
這個人也終於反應過來,差點錯過了考試。
他一路跑到了行轅邊,看了一眼跪在旁邊的喬銀,方才伏地跪道:“微臣應棠,參見皇上!”
喬銀也悄悄望了這個人一眼,許德全也再次傳唱:“尚貝勒平妻之子應棠,按大肅宗律,考封爵位為一等輔國將軍!開試!”
不用問,這年輕人八成是藩妃的後人。
“是!”
年輕人連忙應了一聲,之後忍不住又望了喬銀一眼,這才向著考場而去。
不光他的心思仍在喬銀身上,其他考生中有不少人也依然在關注喬銀。畢竟喬銀剛才的表現太過耀眼,一位巔峰武聖,的確有王公之姿。
因此朝庭最後給的爵位,成了至關重要的議題。
給得太高,破壞了考封的定製,以後怕是像北肅那樣王爺泛濫。給得太低,又實在難以服眾,讓人以為皇室在有意打壓其他宗室子弟。
考生們此時都議論紛紛,等待著朝庭最後的決斷。
……
樓台之上,駱誠國已親自將司馬匡請入行轅之內。
“參見皇上!”
司馬匡依然是一副鐵骨錚錚的樣子,進入皇家行圍私地,照例不失風度。
皇帝也一改剛才的強硬,溫言道:“司馬愛卿,你言之在理,阻斷考封也當機立斷!隻是你身為國家重臣,理應入行轅商議,於台下奏本,豈不失了聊家的體統?”
司馬匡見狀,態度也緩和了許多,拱手躬身道:“回皇上,臣雖為衍聖公,但入不得皇家宗祧,此當行圍大典,無旨未敢擅入!還請皇上降罪。”
樓台之下,自然還有許多公卿,但都屬於外姓爵位,不能入行轅。
“這是朕疏忽了。”
皇帝微微點頭,之後叫了一聲:“禮親王?”
“臣在!”
禮親王連忙站了起來。
見皇帝說道:“司馬愛卿乃大肅重臣,多少軍國大事需要奏對?朕今追封至誠先師為聖德郡王,入宗祧,其長子為鎮國公,嫡孫皆為輔國公,世襲罔替。”
“遵旨!”
禮親王馬上接旨。
司馬匡則是表情不變,寵辱不驚,拱手躬身道:“臣謝皇上恩典。”
駱誠國瞟了他一眼,哼哼了兩下。他自然看得出來,司馬匡的心裏是竊喜的。
皇帝便說道:“如今我們君臣是一家人了,司馬愛卿有何見解,就請當麵直說。”
司馬匡便說道:“回皇上,考封雖是皇家之事,但關乎宗室錢糧定額,不可輕率!之前喬銀考封之爵已超限定,好在禮製上仍有迂回:親王之子考封為鎮遠候,那麽汗王之子考封便為定遠候;皇上即天可汗,娘娘作為天可汗平妻,其子考封便為輔國公!因此考封定製,正好以此案為例,將之補全。”
“嗯……”
皇帝望了司馬匡一眼,發現隻要有足夠的好處,這家夥的確是很能辦事的。
旁邊的禮親王也聽得仔細,趕緊讓稟筆太監將此記錄下來,補入檔案。
雖然大肅沒有汗王這一說,但北肅在鼎盛之秋,的確冊封過草原部落為“汗王”,周邊和西域國家也尊中原皇帝為“天可汗”。這是有法禮依據的。
聽司馬匡繼續說道:“況且異姓封王,終為不祥之兆!皇上或可仿效高宗,在功臣薨逝之後追封為王,或可將喬銀授之以藩爵;如今我大肅宗室藩爵甚多,已成定製,喬銀又是固倫娘娘之子,亦不算違背禮法。”
“有道理!”
皇帝點點頭,此刻他是真正平靜下來了。因為再次和喬銀重逢,還在他的幫助下突破到了先天境界,一時之間的確容易心潮澎湃,意氣用事。
司馬匡便拱手說道:“喬銀的爵位比鎮國公高一等,按藩爵可封她為貝子。”
駱誠國則是說道:“皇上,喬銀乃大肅進士,又是巔峰武聖,原本應封郡王!如今改封藩爵,臣以為至少應為貝勒,再賞食雙俸,待遇方可與郡王相當。”
“不錯!”
坐在一邊的宜親王也表示讚同。
禮親王也說道:“駱大人言之在禮,臣附議!”
他們這樣一說,另外的幾位王公也都起哄道:“臣也附議!……”
身在行轅,司馬匡倒沒再反駁。這裏都是王公,商討的是皇帝家事,他終歸是個外人。
皇帝想了想,終於開了口。
“即如此,就依駱愛卿之見,封她一個貝勒!畢竟喬銀文武俱佳,不能掃了宗室子弟的念想;但司馬愛卿所言也不無道理,雙俸就免了,一切按禮法從事。”
“皇上聖明!”
駱誠國和司馬匡對望了一眼,這一回倒是都沒意見。大肅並不是大戎,貝勒在士大夫眼中就是藩人,還沒國公尊貴。
況且一個巔峰武聖,爵位高點也正常。如果喬銀真的修成人仙,那就不用死後追封了,像大戎的完顏康那樣直接封王,沒人會有異議。
就在這時,那個年輕人也考試結束,重新回到行轅之前,跪在了喬銀旁邊。
“微臣應棠,向皇上交卷!”
說完之後,他再次忍不住望了喬銀一眼。喬銀也忍不住望了他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這時,許德全也拿著卷宗,重新來到了樓台邊上。
“尚貝勒之子應堂,德試,平!文試,平!武試,平!三平,著降爵三等,封一等奉國將軍!……”
“謝皇上隆恩!……”
最後,這位叫應棠的年輕人有些哀怨的望了喬銀一眼,向著行轅叩首謝恩。
喬銀剛才倒是悄悄看了一眼他的考試,這人居然也是武聖!雖然隻是初級武聖。但他在考場上總是偷瞄自己,結果脫靶了好幾箭。
他偷瞄喬銀,當然不是有什麽企圖,主要還是因為喬銀的爵位遲遲沒有封下來,心裏著急。
好在許德全在宣布完應棠的成績後,終於又拿出了另外一封卷宗,開口叫道:“喬銀!”
“臣在!”
喬銀也連忙重新跪正,他倒是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聽許德全朗聲念道:“天可汗平妻之子喬銀,德試,超!文試,優!武試,超!兩超一優,著升爵二等,封多羅貝勒!”
“臣謝主隆恩!”
對於這個結果,倒是在喬銀的意料之中。考場內外,也是一片嘩然,但也都覺得合乎情理。
藩爵,當真起到了調劑作用。行轅之中的王爺們更是高興,因為藩爵定製下來,他們的子孫就能多享兩代福。
所以王爺們看喬銀都更加順眼。
那個應棠也沒走遠,和喬銀一前一後回到考生之中。喬銀現在成了關注的焦點,不過他沒有精神理這些事,隻是盤膝打坐調整身心。
之前考試,已然透支了他的全部精力,之後又在行轅之前跪了一刻鍾,差點沒把人折騰死。
好在考場雖不清靜,卻也算安全。喬銀很快入定其中,體力和精神也逐漸恢複。
考場之上,考封繼續進行。
喬銀的封爵公布,終於不會幹擾他人的注意力了,反而成為了許多考生的動力。因為朝庭有了成例,隻要有足夠的本事,就有相應的爵位。
這讓後麵的考生發揮都非常之好,考場上的氛圍也越來越濃烈。
直到正午時分,考場休息開飯。喬銀也終於恢複了七七八八,算是圓滿完成了這次考封。
一名小太監也來到場邊,宣旨道:“皇上有旨,請喬銀入行轅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