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宗室的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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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二十多年,喬銀終於又回到了大肅的宗室,雖然爵位有些不雅。
    小太監為他罩上新的朝服,喬銀也大大方方踏上樓台的土梯,來到了行轅之外。
    圍場行轅的構造非常簡單,土坡上是一片百步見方的平台,四周是黃布闈帳,正北方放著一張大案,皇帝和皇貴妃坐於案後。
    兩邊是各王公陪案,宜親王,禮親王,駱大學士等人都在這裏。
    每張大案之後,都是一道屏風,一把羅傘,簡約而不失華貴,完全符合行圍的禮儀。
    此時正值開飯,太監們正往各案之上傳送膳食,飄蕩的香味讓喬銀更加感覺腹中饑餓。
    不過他還是先邁入行轅帳內,倒見皇帝:“臣喬銀叩見皇上,叩見母後!”
    “愛卿平身,賜座!”
    皇帝看見身著嶄新朝服的喬銀,顯得非常滿意。這套朝服是快馬從宮中送來的,喬銀身材高量,氣宇軒昂,穿上之後倒也十分合適。
    “謝皇上!”
    喬銀拜謝之後,又向周圍的王公們一一見禮,“參見宜親王爺,參見禮親王爺,見過駱大學士!……”
    “哈哈,免禮免禮!”
    眾人也都一一還禮。
    不說禮親王,駱大學士這些與他有淵源的人,其他王公中也沒有司馬匡那樣認死理的,大家一團和氣那是最好。
    見完禮後,小太監便將喬引到了宜親王的案邊。
    宜親王原本是獨自坐一案,如今喬銀過來,倒也能擠一擠,況且他們關係本就不錯。
    眾人皆已入席,桌案上的酒菜也擺放七八。
    皇貴妃便笑道:“銀兒考了一上午,怕是早就餓了吧?皇上,行圍之中都是咱自家人,就別整那些虛禮了,先讓孩子把飯吃飽為是。”
    皇帝也笑道:“是啊,其實朕也早就餓了!趁著咱們的禮部尚書不在,大家趕緊吃!下午還得再折騰半天,寧可在家裏吃得難看,也別讓外人笑話。”
    “哈哈哈……”
    不少王公聽了,也都附和著尬笑了幾聲。很快,大家就開始用膳。
    王公們用膳,自然都很文雅。即便在家裏不文雅,如今在行轅之中,也得注意儀態。
    所以喬銀盡管很餓,也不好大口造,相對吃飯的過程自然要延長許多。在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開始品茶談話時,他還在讓太監盛飯。
    反正這些人談話,喬銀也插不上嘴。大家表麵上客氣,實際上除了宜親王和駱誠國,其他人也未必願意搭理他,不如幹飯來得實在。
    皇帝也沒為難喬銀,隻是和禮親王等人品茶,談論一些關於考封,以及宗室用度的問題。
    喬銀邊吃邊聽,也對現在的宗人府重新有了了解。
    考封製現在越來越穩定,有爵位的宗室子弟始終控製在半成左右。而且無爵的宗室後代必須改姓,就像當初的廢太子被改姓為李一樣。
    這樣做,首先避免了宗室泛濫,仗著身份欺壓百姓。有限的宗室爵位也大大降低了財務負擔。
    可以說李恩被廢,為徹底整頓宗室開了個好頭。
    而且隨著生產力的提高,大肅的生活水平遠勝前朝。即便有人吹噓大棠盛世,卻也不能否認大肅是富於大棠的,哪怕是大戎也比大棠要富足。
    這一點,從官員的俸祿就能看出來。
    新政之前官員領的是年俸,新政後領的是月俸,而且還提升過兩次。皇帝現在正和駱誠國商議,準備將官俸再提高一個品級,駱誠國也表示讚同。
    就是說現在一個未入流官員,月俸也有四十兩。一年下來足有四百八十兩。
    高薪是否養廉倒在其次,起碼能讓正直的官員一心做事,不為生活所牽累。
    相比官俸,爵俸依然是永遠不變。
    爵俸是年俸,比如禮親王次子應天晴,這次考封了一等鎮國將軍。年俸四百一十兩,另有祿米四百一十斛,放在北肅年間是相當不錯的待遇。
    但此消彼長之下,這待遇放在當今也就相當於一個不入流的小官,而且還沒有實權。
    所以不用刻意打壓宗室,而是隨著時代發展,所有舊時代的矛盾都能在發展中解決。
    如今的大肅不光吏治得到了很大的整肅,就連宗室氣象也煥然一新。
    無用的人被改姓,除宗籍,徹底放下幻想開始融入普通百姓的生活。考上爵位的,也隻能保證不餓死,於是有了當差做事的動力。
    這些從禮親王的奏事中就能看出來。仗著宗室身份欺壓百姓的事越來越少了,願意讀書習武的人越來越多了,體現出一點中興的氣象。
    “……皇上可否知道,今次會試狀元潘浪雲,就是宗室之後?”
    “哦,有這等事?”
    不光是皇帝,就是其他人聽了,都很是詫異。
    駱誠國說道:“這位狀元可不簡單,他還中過鄉試解元!隻是當真不知,他居然也是宗室之後?”
    禮親王笑道:“潘狀元的祖上就是高宗胞弟,檢親王!不過他這一脈並非嫡孫,隻考了個侯爵,他父輩從隨母姓,脫離宗籍,至他已是平民。”
    皇帝點了點頭:“這便是說,宗室子弟隻要願意刻苦,再加上點機緣,同樣是可以成材的!不過此事不宜宣揚,以免掃了會試的興致。”
    “臣明白了。”
    禮親王原本就是想讓宣揚一番,鼓勵一下宗室子弟。結果熱臉貼上了冷屁股。
    喬銀倒是明白,脫籍了就不再是宗室。
    皇帝就是要坐實這一點,結果你個老登哪壺不開提哪壺?腦子進了水。
    不過趁著大家聊天,喬銀也終於吃飽了肚子。
    這時,許德全走進了行轅,對皇帝奏道:“皇上,司馬大學士求見!”
    “哦,他還這麽見外?”
    皇帝微微一愣,“行,傳他來見。”
    “是!”
    按道理說,司馬匡現在是鋪國公,有資格入行轅和皇帝一同用膳。但他卻以主管考場的名義推辭了。
    在外人看來,這是司馬匡忙於公務,不願耽誤差事。但行轅內的人卻是知道,司馬匡其實是不屑於,始終認為聖賢是高於皇室的。
    不過皇帝並不在意這些事,看著司馬匡進了行轅,臉上再次流露出和藹的笑容。
    “臣參見皇上!”
    “愛卿平身,請座。”
    如今的行轅內,終於有了司馬匡的座位,所以不用再賜座。
    司馬匡也不客氣,在駱誠國下首處坐了,皇帝便說道:“如今午膳已畢,下午的考封即將開試,不知司馬愛卿前來還有何要事?”
    司馬匡微微頜身拱手:“回皇上,臣在午間得到一個消息:我朝欲嫁公主於顏郡王之事,不知如何傳到了大戎!如今大戎正在籌備迎娶事宜。”
    “嗯?”
    皇帝聽了,不覺又是一愣。其他人也都同樣驚訝,發現事情有些不善。
    禮親王眉頭微皺,正要指責司馬匡,卻被駱誠國先攔住了:“我就說過,這種事不能拿在朝會上討論吧?你看怎麽樣,弄假成真了。”
    皇帝便說道:“駱愛卿不要如此,此事並非是消息傳到大戎,而是大戎把消息傳到大肅!到如今,隻好讓娘娘再認一位公主,以免多生事端。”
    皇帝是個清醒的人。雖然對司馬匡印象不太好,但也知道這事不是司馬匡做的。
    司馬匡拱手道:“臣啟皇上,臣得到的消息,是那顏郡王想見喬銀。”
    “見我?”
    見行轅內的王公們都望向了自己,喬銀一時也有些好笑,“怎麽,我是天上仙女,非我不娶?”
    “哈哈哈哈……”
    這一句話,倒把皇帝,皇貴妃,還有王公們全都逗笑了。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鬆懈了許多。
    司馬匡看了喬銀一眼,原本以為他要撒潑,沒想到喬銀卻談笑自如,不由得也輕鬆起來。作為政敵他非常討厭喬銀,但作為大肅臣子,又有些慶幸喬銀在朝。
    因說道:“那位顏郡王是否有迎娶喬大人之意圖,老夫無從知曉。但他想借題發揮是肯定的!此事因老夫而起,大戎若興師問罪,老夫必然據理力爭。”
    “此事與司馬大人何幹?”
    喬銀倒是恩怨分明,“先前指婚,是迫於形勢,況且隻在商議,亦未定論!大戎借題發揮,無非是想試探一下我大肅虛實,娶不娶公主倒是其次。”
    和司馬匡撇清關係後,喬銀便轉身向皇帝拱了拱手:“皇上,此事我大肅並未向遞交國書!大戎若想交涉,不如就下放給總理衙門,臣也想會一會這位顏郡王。”
    “準奏!”
    皇帝和皇貴妃對望了一眼,見皇貴妃微微點頭,也覺得喬銀說得在理。
    此事的確因司馬匡而起,但結果並不是司馬匡造成的。所以喬銀毫不遷怒,丁是丁卯是卯。
    “皇上,下午的考封要開始了吧?”
    “嗯,傳旨!開試!”
    “開——試——!——”
    皇帝也收回了心情,繼續主持大考。似乎大戎的國威,隻值得他用這麽多話來討論。
    “皇上,臣要主持大考,先告退了!”
    “辛苦愛卿了!”
    解決了事情,司馬匡也少了塊心事,能一心一意主持大考了。臨行之時,不由得又多看了喬銀一眼。
    喬銀的輕鬆,當真不像裝出來的。上午他還在考場,下午已登臨行轅;如今和皇帝,王公們一同觀禮大考,意氣之風發,甚至不下於宜親王。
    “難道,她也是人仙?”
    司馬匡恍惚間,甚至出現了一種錯覺。畢竟,隻有人仙才能有如此超然於世的氣質。
    不過,他很快就忘掉了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全心全意開始主持考封大典。
    隨著許德全一聲聲傳唱,一個個考生也相繼走入考場。拚搏之中,有人封爵,有人落榜,爭奪著宗室的最後榮耀。但直到夕陽落山,喬銀這樣的高手卻再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