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封之後，今年的會試終於圓滿結束。
    四月底，皇帝帶著所有得到封爵的宗室子弟，一同祭拜了太廟，供奉香火。
    太廟中，喬氏的畫像赫然就在其列。太平莊作為唯一現存之聖地，與大肅太廟一並香火不絕。
    之後，皇帝也將這些宗師子弟們授予官職。比如那個應棠，修為已是武聖，於是招為龍乾衛，留在身邊慢慢培養。龍乾衛是正三品銜，以後外放辦差，在哪裏都是一方大員，這也是武職晉升最快的途徑。
    至於禮親王的兒子應天晴，則授予王府一等護衛的頭銜，而當差的王府就是禮親王府。
    知人善任，皇帝自有他的一套。
    像應棠這樣的初級武聖，科舉，考封偶爾都會冒出幾個。這種人大都勤修苦熬出來，所以願意給朝廷做事，受到提拔。
    先天武聖就不一樣了，其人格，心誌都異常獨立。特別是應天晴，考場上掩飾修為，明顯是不喜拘束，又能合光同塵的人。
    皇帝自然不會為難，讓他在自己家裏當差，完全是閑職，還每月發放俸祿。這樣的安排反而讓應天晴心中感懷，願意出來做事。
    這就是大肅當今的皇帝，努力的人他能看到辛勞，有能力的人他也能請來幫忙。所有臣子，包括喬銀，司馬匡，都感覺皇上待我是最好的，我為皇上出力完全是自願。
    如此從會試開始到結束，前後整整過了三個月。時節一晃又到了初夏。
    五月初。
    東海之上，一隊大肅的試航艦隊再次出海，喬銀和宜親王赫然就在船頭。
    這支試航艦隊，由三艘鐵甲艦組成。一艘改裝於“湖陽號”老船，一艘武裝商船，還有一艘則是修複過的安南鐵甲艦。
    三艘鐵甲艦都是二級艦，以最新式的藍銀風車輸送風力，比喬銀當年試航幸福太多了。
    不過喬銀這次並非督考，而是順道北上。因為大戎顏郡王果然來信，說想麵見商討事宜。
    “小銀，也不知這姓顏的安什麽心？以他的修為和地位，真用不著為了指婚的事找麻煩。”
    這次會晤，宜親王堅持陪同喬銀一起。雖然對方身份不低，但凡事要以防萬一。
    喬銀說道：“我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或許他隻是單純的想見我一麵，畢竟我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女’進士嘛！可以理解。”
    宜親王點點頭：“那倒也是。”
    雖然大戎未必安的好心，不過宜親王也是人仙，喬銀同樣是道術人仙，卻也不怕什麽。
    和他們同行的，還有剛任職的龍乾衛應棠，一等護衛應天晴。雖然喬銀和宜親王神通廣大，但兩國會晤，朝庭總歸要多派點人以壯行色。
    應棠一直跟在宜親王不遠處，上差沒幾天就進入了侍衛的角色，神色肅穆。
    應天晴則是輕鬆愜意，穿的也是便服。他是自家王府的護衛，從關係上說，這次出麵相當於朋友之間幫忙，並不是當差。
    對於這樣的人，越是命令，他心中越反感。單純幫忙，反倒更能上心。
    喬銀和宜親王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對應天晴也像幕僚一樣。畢竟他們自己也是有獨立意誌的人。
    初夏時節，風向已完全轉為東南。艦隊一路乘風，航速很快，隻用一天一夜就從珒門出海，抵達了膠州半島，喬銀也再次看到了繁華的膠州港口。
    膠州府同樣是新政推行的地區之一，哪怕沒有源州那樣翻天覆地，也能看見依稀的高樓和風車。和數年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膠州海域再往北，就是遼州半島，大戎地界。喬銀他們所在的海域，正是膠遼海峽。
    膠遼海峽最窄的地方隻有數百裏，普通快船一個白天也能渡海。它的西邊是月牙海，東臨凰海，算得上是整個北方的海上交通站。
    喬銀兩次試航都經過這裏，但並沒有靠近過大戎海域。畢竟以前修為低微，一直在躲事，直到現在才有了真正麵對大戎的實力。
    午後時分，試航艦隊已從膠遼港口向北駛出百餘裏，頭一次接近了大戎的疆域。
    對麵同樣是沉沉黑影迎麵而來，大戎居然也有海船。
    喬銀定睛看去，當先的那艘戰艦無比巨大，長，寬，都比他們的戰列艦要大出一倍；最重要的，這艘戰艦竟然是全鋼鐵打造的。
    “一級艦？大戎居然有這種實力？”
    喬銀不由得一愣。要知道這種戰艦現在隻有東瀛能製造，大肅都沒能造出來。
    湖陽號上的人也都是一片驚呼。
    宜親王對造船了解不深，倒是很容易把事情想明白：“這還不簡單？或許是買的，或許是搶的，他們現在有一位人仙，凡事都有可能。”
    “的確如此。”
    喬銀發現，對一項事業鑽得太深，有時候反倒沒局外人看得明白。
    和一級艦比起來，湖陽號這種二級艦都顯得像牙艦了。如果離得太近，根本不用開火，大艦劃出的浪都能將小船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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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親王感慨道：“如今大戎有了這麽一艘戰艦，又有人仙坐鎮，卻是給大肅海防帶來不小的壓力！你們洋務衙門怕是又要奮鬥了。”
    “哈哈，他們不過是陸地上的螃蟹罷了。”
    喬銀看著對麵的戰艦，丁字陣不像丁字陣，戰列艦不像戰列艦，不由得啞然失笑。海軍不是那麽好培養的，有了幾艘戰艦就想組建海軍，那是扯淡。
    大戎之所以厲害，一是有真火炎龍，二是出了一個人仙，掩蓋了海防上的空虛。
    拋開這些因素，喬銀隻用指揮這支試航隊伍，就能把大戎的艦隊全部殲滅。
    兩方的戰艦慢慢離得近了，相距隻剩數裏。喬銀已能看見那艘巨艦的船頭上，站立著一位身材高挑，麵目清秀，身著四團龍補服的少年。
    不用問，他就是顏郡王了。
    顏郡王年紀不大，還不到三十，不過麵前的他看起來還要年輕十歲，仿佛一個十七八九的少年。這是修煉到人仙才有的生機。
    像宜親王，早已人過中年，但看著不過二十出頭。
    而且這並不是外表上的年輕，而是真正的鎖住生機，無泄無漏。人仙的壽命超過二百歲，直到坐化都不會衰老，肉身不朽。
    不過喬銀在看到這位顏郡王之後，卻在他的身邊又看見一個年輕和尚，心中不禁駭然。
    “五次雷劫，這又是什麽人？”
    宜親王也是大吃一驚，因為那個身披大紅袈裟，明顯身份尊崇的僧人，明顯是一個鬼仙！而且他眼瞳之中彩光隱沒，竟是和喬銀一樣的高手。
    因此喬銀微微抬手，讓艦隊停了下來。
    對麵也將艦隊緩緩停住，雙方相隔隻剩二三裏。這對高手來說已經是很近的距離了。
    “在下大戎完顏俊，見過二位大肅使臣。”
    大戎戰艦上的少年向著喬銀和宜親王微微拱手，“沒想到宜親王居然也在，真是榮幸！那麽這位想必就是喬大人了，果真比想象中的還要英武神俊！”
    完顏俊的聲音很柔和，語氣也輕盈。到了他這個境界，方圓數裏說話根本不用著意，想讓誰聽見就讓誰聽見，風卷海濤也無法淹沒。
    喬銀的確和許多女修士不一樣。他如今頭戴紫金冠，身著團蟒朝服，看起來就是一位高官，性別幾乎可以忽略。
    喬銀拱手道：“久聞顏郡王威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凡！隻是您身邊這位高僧，還請王爺介紹一下？不然在下見禮不及，怕是輕慢了高人。”
    對於喬銀看出那位僧人不尋常，完顏俊也沒有意外，介紹道：“宜親王，喬大人，這位是大覺寺行癡大師！此番也是來一睹王爺和大人風采的。”
    “原來，是行癡前輩！”
    喬銀和宜親王再次一驚，之後二人向著這位高僧深躬了一禮！行癡和尚也雙掌合士，深深還了一禮：“不敢不敢，二位施主太客氣了。”
    兩國使臣會晤，喬銀他們自然不能失了禮儀。這行癡高僧其實就是大戎聖祖，因為鬼仙不能在中原為帝，於是在大覺寺出家，一心修道。
    算起來，這老和尚怕是有二百歲了。但肉身如此年輕，也不知屍解過幾回。
    喬銀原本以為宜親王修成人仙，自己又渡過五次雷劫，優勢在我。結果雙方一碰麵，大戎竟然絲毫不弱，更不知還有多少隱藏力量？
    比如太一門，雖然不像大覺寺這般顯赫，但五霞丹雲劍也不是吃素的。
    喬銀和宜親王對望了一眼，宜親王便開口道：“不知顏郡王這次請我們會晤，有什麽事務要談？”
    完顏康說道：“不瞞王爺，皆因貴國在朝會商議下嫁公主一事，在敝國鬧得沸沸揚揚！最後卻無疾而終，實在有傷我大戎國體，因此才前來討個說法。”
    宜親王微微一笑：“那以貴國之見，此事當如何化解？”
    “這也不難！”
    完顏康也微微露出笑容。
    “聽聞喬大人當年在東海之濱，與東瀛人賭鬥三箭，化解了恩怨；小王不才，今日也陡膽向喬大人討教三箭，這樣也算向世人有個交待。”
    宜親王聽了，便望向了喬銀。
    喬銀倒答應得很爽快：“好！這件事卻是大肅有失體統，你射我三箭，一了百了！有什麽事以後也好再談。”
    “好，喬大人果然快人快語。”
    完顏康點點頭，朝海麵上望了一眼：之後人影一閃，整個人已然站在了海麵之上。
    喬銀也上前一步，登上了甲板的欄杆，望向了三裏開外的完顏康。
    對於大戎的來意，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他們無非是想試探一下大肅的深淺，什麽指婚，和親都是借口罷了。
    大肅君臣何嚐不是如此。
    一國終於出了一位人仙，本以為要雄霸天下，結果宿敵居然也出了一個？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要碰一碰了。